我為公司接了 500 萬的訂單。

老板娘卻違背承諾，將我應得的 25 萬提成降為 5000。

我氣不過找她對質，卻被直接開除。

可才不到一周，老板老板娘就屁顛顛跑到我家。

百般哀求，讓我回去......

1.

新來公司的老板娘喊我進總經辦時，我正忙著寫聖誕祝福郵件。

我的巴西大客戶，在我一年多臥薪嘗膽的努力下，終於給我下了 500 萬的大訂單。

想到 25 萬的提成，我和老婆激動萬分，睡覺都忍不住笑醒。

一致決定先拿 5 萬境外遊，

剩下的 20 萬再來還房貸。

如此，月供的壓力驟然減輕。

Perfect!

我放下手頭工作，腳步輕快地走進總經辦，關好門。

「任總。」

「叫什麼任總，這麼客氣！叫任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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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笑眯眯地示意我坐下，給我沏了一杯太平猴魁。

「小路啊，你來天星都三年了吧。多虧你辛勤的努力，才讓天星越做越大。」

「不至於像我的美容店那樣，早早倒閉。我和老石才得以繼續混口飯吃。」

我受寵若驚地接過茶，翹起的唇角怎麼壓也壓不下去。

三年來我兢兢業業，像個不知疲倦的電動小馬達。

老板石總主抓生產，我負責業務。

公司沒平臺少客戶，我絞盡腦汁創造資源。

沒錢參加行業展會，我掛著買家牌子混進去，偷偷在會場打遊擊，給老外發公司彩頁。

運氣不好被保安發現，辱罵驅逐是家常便飯，甚至連我的「作案工具」都被沒收。

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琶洲館一廁所門口，釣到了巴西客戶這條大魚。

看著一家名不見經傳，僅有幾臺設備的小作坊，一躍發展成幾十臺設備的行業 Top3，我與有榮焉。

知道老板看重我，沒想到老板娘剛來公司上班，第一件事也是表揚我。

一時間，我心裡既感動又有點飄飄然。

隻恨不得下一秒，就接個千萬大單，來回饋公司的器重。

我清清嗓子正想謙虛一下，老板娘又開口了。

「不過呢，你也知道經濟大環境不好。很多公司都倒閉了，現在能按時發工資的都是好廠。」

「我們公司也不好混了。國內客戶幾乎都做的賬期，到期了給你拖貨款，裝孫子都不行。再加上各種成本上漲，運轉艱難啊！」

我眉頭一跳，莫名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老板娘長嘆一聲後，便緊盯著我，面如苦瓜。

「小路啊，產品利潤薄，現在沒有哪一家公司，能給到銷售額百分之五這麼高的提成了。一般都是百分之一，所以我們也不能搞特殊......」

我的笑容登時僵在臉上，心涼了半截。

「所以，這次我 500 萬金額的訂單，提成怎麼算呢？」

「那肯定按照新規則來啊。」老板娘被我的話突然打斷，面露不悅，又極力壓了下去。

「別看這次客戶下的單量大，價格也壓得死低啊。公司沒利潤，肯定不能按原來方式計算提成了！」

「不過放心，你是公司元老，公司不會虧待你的。加油幹多接幾個單子，年輕人一切皆有可能！」

呵。我的心徹底涼透。

公司有沒有利潤，還不是你們的一句話？

從 25 萬的提成，一下子過山車似地降到 5 萬！

貨幣貶值的速度都沒這麼快！

還真的是，

一切皆有可能！

2.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幻滅感襲來。

突然覺得萬念俱灰，對任何事物失去興趣。

打老板電話無人接聽，發微信也沒回。

我索性請了三天假，躺在床上發呆。

老婆從最初的憤怒，已經轉為平淡。

反過來安慰我。

「算了老路，看開點吧。5 萬也不少了。你看同齡人，有幾個月入 5 萬的呢？」

「我們搬新家時，你老板老板娘還給我們封了 500 的紅包。你忘了？」

「我猜你們廠可能真的有財務危機，否則老板娘也不至於突然變得小氣。」

老婆的話讓我好受很多。

美好的設想轉瞬成空。

雖然仍沮喪，可有什麼用呢？

身負房貸不敢輕易辭職，換工作意味著丟失以前客戶，從頭再來。

苦逼搬磚人。。妥協吧。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讓我出離憤怒了。

3.

周二，我到工位剛坐好，人資小楊就走了過來。

「路哥，昨天周會你沒來，我們以後要實行新的 KPI 績效考核。所有人漏打卡一次罰款 50 元，遲到一分鍾扣 20 元。別忘了按時打卡哈。」

我頓感無語。

國外和國內有時差，尤其巴西，比中國慢了 11 個小時。

所以我經常忙到凌晨 1-2 點才睡。

石總也知道我的情況，所以特意允許我，晚上熬夜談客戶的話，第二天可以晚點上班。

我不服正想反駁，小楊又把一份外貿薪酬績效管理表，推到我面前，面帶同情。

「陸哥你看下。除了日報周報，還有浮動制提成算法。不懂得去問老板娘哈。」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上周三老板娘才找我談過話，怎麼突然又變了？

隔壁 Lisa 探頭過來，悄聲和我咬耳朵：「John,恭喜你升職，成外貿經理了！」

「我昨天不經意聽到 boss 娘兩口子聊天，板娘有個學商務英語的外甥女，過幾天會來上班。」

「到時你所有的客戶資料，都要轉移到她的手裡。你隻負責協助管理......」

「聽我的，別辣麼傻，自己辛苦開發的客戶為啥給別人？還有這坑爹的績效！」

我疑惑地看完薪酬績效管理表，頭皮直接炸裂！

按照規定，公司將從員工的正常工資裡拿出一千算作全勤獎。

如果員工每個月遲到早退，或者請假，就拿不到一千的全勤。

意味著一旦我遲到了，不僅要被罰款，就連底薪也要跟著少一千？！

這也就算了，關鍵是浮動制提成......

shit！這特麼想錢想瘋了！

我憤怒地衝進總經辦。

很好，老板出差回來了，可能談到興頭上，正和老板娘笑成一團。

見到我急忙中止話題，親切地同我寒暄。

「石總，任總，不好意思打擾您們了。」

我單刀直入，揚了揚手裡的薪酬績效管理表。

「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提成到底怎麼算的？」

老板娘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幹笑了兩聲。

「小路啊，公司想要全面發展，離不開一套好的薪酬績效方案。上周四我聽了課後深受啟發，回來就改革了一下。」

「恭喜咱小路升職成外貿經理！別看現在你隻有一個手下，後續公司會陸續招很多人。你輕輕松松，拿團隊提成多香啊！」

老板也適時拍著我的肩膀，笑著鼓勵我。

「要知道，每個做業務的終極目標，就是做管理了。你這麼快就坐上了管理層，將來大有可為啊！」

若非 Lisa 提前通氣，我可能真就被兩人繞暈了。

老板娘親外甥女過來，把我全部的客戶搞走後，怎可能隻會做一個平凡的小兵？

屆時我早就被卸磨殺驢了。

既如此，還不如先爭取 5 萬提成，到手後我立馬辭職。

我極力忍著不讓情緒爆發。

「謝謝您們對我的器重。以後的訂單就按照團隊提成，千分之一的算法來吧。」

「但這次巴西客戶的提成，百分之五就算了。能不能照上周三說好的，按百分之一算呢？」

我退而求其次。

「畢竟我開發客戶也不容易，在機械展像狗似的，被保安撵來撵去，最後連續熬夜一年多才拿下。」

「就這，現在還要因為遲到，被罰款扣全勤！」

「而且從 25 萬到 5 萬，最後到 5000，這落差實在太大。公司規章朝令夕改，真的說不過去吧！」

老板娘倏然變色，黑沉著臉正要發作，老板就接過了話頭。

故作意味深長地看向我。

「毛主席說，我們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看到光明。」

「年輕人要目標長遠，多談理想多奮鬥，少談錢。隻要好好幹，房子車子這些絕對不是問題！」

「等以後公司上市，你們這些元老幹股在手，不用上班也有分紅拿，有什麼不滿足的？」

老板不斷地畫餅充飢，卻不談眼前提成的事。

要不是我已出來工作多年，我他 m 還真信了。

我冷笑。

「毛主席還說，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

「實際就是，我的提成大幅度下降，還房貸真是個問題。」

剛出來工作的時候，我也覺得談錢太過俗氣。

年輕人還是應該多奮鬥，多學習提升技能。

以至於工資三年未漲，老板哭窮逼我同意年結提成，我都忍下了。

但隨著年齡的增加，自己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生活中樣樣東西都需要談錢。

孝敬長輩需要錢，結婚生子需要錢，購車供房需要錢，沒錢實在是寸步難行。

去他 m 的奮鬥，老子隻想談錢！

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

氣氛陡然變得尷尬。

老板娘惱羞成怒，把計算器「啪」地一聲重砸在桌上，老板臉色也不大好看。

「路遠，公司不需要一個坐地起價的白眼狼！從現在起，你被解僱了！」

我狠狠地攥緊拳頭，努力讓自己思路清晰。

「好啊，請給我書面辭退書。另外按照 n+1 經濟補償標準，我工作三年，需要額外補償我三個月的薪資。」

老板娘似乎早有準備，嗤笑一聲，

「上周三我找你談話時，你故意把巴西客戶的合同放在桌子上，被車間員工看到了，這屬於泄露公司商業機密，一級違規！我為什麼要補償？！」

我氣得全身打顫。

車間師傅來辦公室找老板，不可避免會路經我的工位，而我作為業務，不可能桌子上一張合同都沒有。

臥槽，尼瑪！

「既然這樣，那就請您提供證據，證明我的確給公司造成損失。沒有證據的話，就是違法解除。」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我們就去勞動局好好說道說道。」

老板娘愕然，囂張的氣焰一下就沒了。

她眼珠一轉，臉上重新堆起微笑。

「算了，你為公司付出這麼多，確實也不易。大家好聚好散。我另外給你補償 3 個月的工資。」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老板娘的話裡隱隱透著一股得意之情。

我的月工資 4000，三個月是 1 萬 2，哪怕 3N+1 的賠償，也才 1 萬 6。

加上 5000 的提成，一起才 2 萬 1 千。

可按照之前的說法，我的提成應該最低 5 萬啊！

「你的客戶資料登記表立馬發給我，電腦不要亂動，收拾完自己東西可以走人了。」

「至於提成，年底公司會統一安排，按照新規定來。」

我還要說什麼，老板娘卻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臉色一冷。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勞動局說他隻管工資不管提成。而且我也問過了，對員工進行崗位調整，證明不適合公司工作，最多也就補償一個月經濟補償金。我和石總，對你夠意思了！」

老板看我愣住，不禁笑了起來，對老板娘露出滿意之色。

我別無他法，隻能麻溜走人。畢竟提成隻是口頭約定，並未寫在勞動合同裡。

哪怕公司不給，我也無可奈何。

我，好像徹底敗了。

4.

走出門時，身後似乎又響起了二人輕松的笑聲。

Lisa 得知內情後，頗為忿忿。

「John，謝謝你對我長久的關照。這兩位眼皮子太淺，注定走不長久的。」

「另外你說，公司設定的目標銷售額是不是太變態了？銷售額大於 3000 萬，提兩個點；1000-3000 萬提一個點。年銷售額達不到 1000 萬，就一分錢提成也沒有。但是機械配件行業，是眾所周知的冷門行業，公司今年的銷售額，有 4000 萬嗎？想白嫖就直說！」

「這種極致摳門的垃圾公司，姑奶奶也不想陪它玩。等我找好下一家，就立馬撤了。」

我啼笑皆非。

光留意我的提成又降低了，倒是忽略了不切實際的銷售額規定。

諷刺地笑笑，正準備走，新來的 CAD 小鍾卻慌了。

「路哥，你走了我怎麼辦？」

「涼拌。放心，公司自有安排。」我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其實小鍾的擔憂我能理解。

我學的機械類專業。

所以來天星後，最開始幹的是畫圖設計。

工廠生產機械配件，憑借客戶提供的圖紙，來進行精密加工。

但有些客戶沒有圖紙，隻提供幾處關鍵部位的尺寸。

我便根據所學知識，和多年的實操經驗，重新設計畫圖。

當然，也不排除我主動上門，幫什麼都不懂的客戶測繪全部尺寸，提供一條龍服務。

為此，我跟著石總東顛西跑，替公司接了很多同行接不了的高利潤訂單。

不過後來，老板偶然發現我英語過了 6 級後，便樂顛顛地讓我開發國外市場，重新招了一個 CAD 畫圖。

可惜 CAD 的水平不怎麼樣，公司頻繁換人。

這個月剛來的小鍾倒是機靈，每次拿不定主意都主動請教我。

倒也沒犯什麼大錯。

到家後，老婆正在廚房裡張羅好菜。

原以為被開除，老婆會擔心房貸的事情。

不料她卻開心得起飛，「太好了老路，你就乖乖當家庭婦男吧!我走了狗屎運，這月小說分成拿了六萬多，哈哈哈哈。」

我笑著讓她滾，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暫時沒了房貸的壓力，接下來，我要好好規劃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