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語氣嫌棄，但上揚的唇角帶著幾分寵溺。

她揉著發紅的額頭，微微揚起腦袋：「這你朋友啊？」

「不是，走了。」

「噢。」

許姩情跳著往前，跟著江綏先我一步進了教學樓。

我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還僵硬著維持剛剛被推開的動作。

這就……給忘了？

不會的。

我甩了甩腦袋，將這恐怖的想法拋到腦後。

好巧不巧，我們仨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江綏的個子在男生中已經算很高的了，他隨意找了個最後的位置坐下。

許姩情就坐在他旁邊。

明眼人都看得出兩人並不清白。

「你是那個提前批競賽進來的學霸！」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運氣比較好罷了。」

「什麼運氣好啊！那可是含金量最高的競賽哎，你可別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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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拎著書包，蹦到我旁邊。

她故作神秘，掩著嘴偏頭湊到我的耳邊：「我剛剛看你在看江綏，我們五中校草，帥吧。」

「我沒看他。」耳朵有些痒，我往後縮了一下。

「嗐，別害羞啊，喜歡他的多了去了。要微信嗎？我有。」

說實話，就差一點，當時我包裡的手機都快要掏出來了。

故作矜持，推脫一番，她還真就作罷。

「我就是看不慣許姩情，天天把自己小學跳級的事情掛在嘴邊，也沒見得成績有多好……」

我偷偷往角落瞟了一眼，女孩歪頭正在往草稿紙上畫著什麼。

猝不及防地撞上江綏的視線，他默默收回了想要拿紙的手。

「他或許樂在其中。」

「什麼？」

「老師來了。」

「噢。」

11

起初我以為江綏隻是暫時將我忘了，隻要時不時地去他面前刷刷存在感，他總能記起來的。

可是兩年過去了，他還是隻把我當作一個「成績不錯、事很多的女同學」。

或許是真的腦子進水，這都能忘記。

其實，你說我也……不喜歡他，幹嗎執意讓他記起一個無足輕重的童年玩伴來？

在高中的最後兩年裡，我看見他和許多人都玩得很好。

有初中的老朋友，也有進了高中以後新交的朋友。

江綏不再需要我。

當初那個牽著小女孩膽怯望著人群的男孩早已不在了。

高考結束，經老師推薦，我順利申請上了 C 國的大學。

行程原因，我無法參加學校的畢業典禮。

通過許姩情的 QQ 空間，我知道他們一行人正在校外的餐廳聚會。

拿著事先就準備好的禮物，我騎車前往。

包廂門口，許姩情將我攔下。

「沈晴，你真是陰魂不散吶。喊你了嗎？你就來。」

剛剛停車，下巴處被蚊子咬了個包，我正掐得起勁。

見她這麼說，我並沒有生氣。

隻是詢問她能否幫我喊一下江綏，我想同他說點事。

女生什麼都沒回答，隻是側身進去包廂，將門又關了起來。

我搬來條凳子，坐在門邊上，騰出隻手往蚊子包上按十字。

聽著裡面的吵鬧，莫名有些狼狽。

安靜倚著牆壁，我開始思考江綏對我的意義。

像媽媽、像哥哥……更像親人。

對於孩童時期的沈晴而言，江綏是不可以替代的角色。

在爸爸媽媽之上，僅次於外婆。

我把江綏遺忘我的原因歸根於當年的不告而別。

如果當年我沒有聽媽媽的，留下來和江綏好好道別，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昨夜通宵畫的本子，上午眯了兩個小時，就匆匆趕來這裡。

困意席卷而來，我連打了三個哈欠。

最終還是抗不住耷拉下來的眼皮，在無人的走廊睡得東倒西歪。

「沈晴。」

「嗯？」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艱難睜開眼睛。

江綏就蹲在我跟前，鼻尖擦過我的臉頰，似是在笑。

很近很近，我甚至能嗅到他嘴裡桃子果汁的香甜。

我揉了揉眼，他嘴角掛著的笑意沒了。

也是，他怎麼會對我笑，煩我還來不及。

果然看錯了。

江綏直起身來，掌心的手機順著滑進褲兜。

12

我緊張地站起，攥住江綏的衣角，生怕他又一次扔下我走了。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江綏不動聲色地抽回布料。

我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尷尬地在褲腿邊上蹭了蹭。

「昨天晚上看到了許姩情的 QQ 空間。」

男生輕笑出聲，似是調侃：「眼睛倒是尖的，又來找我？」

「嗯。」我重重點頭，將腳邊的紙袋拎起遞到他跟前，「這個，給你。」

「我不要。」他連裡面是什麼東西都沒看，便快速拒絕。

我連忙擺著手解釋：「我……我不是來表白，你別有負擔，這個……」

「又說我和你小時候認識，跟著你玩了好久？」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些難堪：「是……那時候我是村裡的小霸王，罩著你好久。不過我現在金盆洗手，不做大哥好多年了。」

「我不記得了。」

他沒有否認。

我上前一步，眼睛亮亮地盯著他：「你看看這個，看這個就能記起我來！」

江綏粗略瞟了眼，飛快看完後遞給我：「嗯？還是不記得。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本子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沒了。」

「那我進去了。」

說罷，他拉開門，從裡面被推出來好幾個人。

看戲的眾人尷尬地轉身，往包廂裡鑽。

縱然我並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此時卻有種無力感湧了上來。

「江綏，我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了。」

我不敢看他，怕自己會在眾人面前失了態。

隻好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對著地面補全最後一句祝福：「還有……畢業快樂，萬事順遂。」

再見，抑或再也不見。

你不願想起，我也不想再等了。

不管是鬧別扭，還是事實如此。

說到最後，我的全身都在顫抖，咬牙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

終於在轉身時，落了下來。

我不明白。

我很委屈。

為什麼我一個手殘，畫了一夜的畫，到頭來他看都沒看。

經過垃圾桶時，我將紙袋丟了進去。

和沾了口紅的紙巾、喝剩的飲料混在一起，安靜地留在了走廊的垃圾桶中。

13

臺裡面的領導看我單身還是海歸，非要組局給我相親。

來的是江綏，他比高中那會兒又長開了許多。

我有職業濾鏡，而江綏恰好是消防員。

內心沒有波動是假的。

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這麼做。

飯桌上，領導歪頭示意我：「消防員！一米九！硬漢形象，和你的性……」

「汪老師！」我高喊一聲，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果然，和領導處成朋友，遲早得出事。

我坐在江綏旁邊，尷尬地抿著酒杯。

看著喝高了的領導，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小江啊，咱們晴晴就喜歡你這款的。你有沒有意向……」

「不好意思哈，汪老師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

本就四人的小包廂，少了兩人，就隻剩下我和江綏。

但一想到他並不會想和我敘舊，也就打著哈哈裝作不認識。

「那個江先生，我去趟洗手間。」

他拿起筷子，轉了下桌：「上洗手間還帶包啊。」

想溜走的意願被看穿，我又悻悻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對方是你。」

「我知道。」他接得很快，遞過來個手機，「加個微信。」

「噢。」

直到出了飯店，我才開始後悔。

沈晴啊沈晴，他讓你加你就加，真沒骨氣。

江綏開車來的，沒有喝酒。

將我送到小區樓下，被在樓下散步的爸媽撞見。

「小江啊，好久沒見啦。」

「叔叔阿姨。」

我爸伸手撐著車框，越過我和江綏聊天：「你爸那天給我的茶葉真不錯哎，下次讓他再給我帶點。」

「好的叔叔。」

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斷聯系。

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江綏，你有病吧。騙了我兩年，裝作不認識，有意思嗎？」

14

見氣氛不對，爸爸連忙拖著媽媽離開現場，還不忘折返拎走地上的半個西瓜。

男人摸了摸下巴：「對於你的不告而別，總要有些懲罰，不是嗎？」

我瞪著他許久，鼻腔發酸，狼狽推門下車。

才走兩三步，就被拽進懷中。

「我錯了。」

掙扎一番，我又跌坐進後排。

「你走了以後我就後悔了，我拿著本子去找你。你哥讓我滾，我沒辦法，就託我媽聯系上了你媽。這才知道，原來你早就在飛機上了。」

江綏抱得很緊。

不一會兒，我就把自己累倒了：「那你不會要聯系方式打電話嗎？」

他突然眨巴著眼看我，像是在說你心裡沒數嗎？

我是個超級 i 人，別說陌生電話了，就連陌生短信我都不會點進去看。

微信和 QQ 還都設置了拒絕添加好友。

「那……那也是你不對在先。」沒了底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的頭越埋越低，就快要扎進肚子裡。

「你是在扮演胖企鵝嗎？」

「你才企鵝，你才胖……唔。」

沒有任何預告，江綏抬起我的下巴，就親了上來。

什麼都沒幹，隻是緊緊地貼著。

我驚訝地瞪著雙眼，看著他的耳尖飛速變紅。

手底下的胸肌微微顫抖，江綏歪頭埋進我的頸窩，輕笑出聲：「你那什麼表情。」

滾燙的鼻息噴在鎖骨處，指尖攥著江綏的衣角顫了顫。

「不……不是，兄弟……你這……我還生氣呢，就……給親了啊？」

「嗯。」

美色當前，我也不再為難自己。

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在一起了。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最為衝動。

15

「沈晴，你又跑。」

江綏撒腿跑著跟上來，冰涼的手指掐著我的後頸從長凳上拎起。

「我衣服髒了。」

牛頭不對馬嘴，我攥著剛剛沾了沙土的襯衫衣擺抬頭。

江綏嘆了口氣，牽著我往回走。

他將身上的衝鋒衣外套脫掉，披在我的肩上：「等著。」

「沈組長，你又來了？」

江綏抬頭示意：「我女朋友，幫我看著點，別又跑了。我回去取點東西，這袋子許姩情的，你下次讓她自己送給她爹。」

「女……女朋友。」小哥站在原地反復咀嚼江綏這句話的「知識點」，江綏已經大步走遠了。

「你真是江隊女朋友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緊了緊手裡的衣服：「是吧。」

「靠，那我還在你面前說了堆屁話。」

他比我更不好意思，皺眉拎著手裡的紙袋，滿臉懊惱。

我對著他點頭：「嗯。」

氣氛一度很尷尬，直到江綏回來。

「走吧，回家。」

「我還要去上班。」

江綏狐疑地看我一眼：「你們單位周六要上班？」

周六？

嗯？

我抬腕看向手表，果然是周六。

「給記錯了。」

江綏無奈搖頭：「我不敢想，你以後年紀大了會怎麼樣？」

「喂。」

我坐在副駕，玩了好一會兒的手機。

再抬頭，車子已經開進商場的地下停車場了。

「不回家嗎？」

「嗯。」

「大早上的就想這些不好吧。」

江綏屈腿下車：「沈晴，我怎麼之前沒看出來你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

我舔了舔唇角，挽著江綏的手臂蹭蹭：「你說我平日裡也沒什麼愛好，色點怎麼了？」

「我不愛喝紅酒。」

「我媽愛喝。」

「買點吸吸凍唄，我愛吃。」

他按掉我拿果凍的手：「大饞丫頭，從老宅回來再買。」

「老宅？」

「爺爺奶奶想見你。」

我這才心裡一驚，神色緊張：「你怎麼不早說啊，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我準備了，你帶個人去，怎麼都招人稀罕。」

16

江綏瞞著我，率先聯系了我爸媽。

一群人浩浩蕩蕩在江家老宅碰面。

飯桌上，江奶奶攥著我的手，連連點頭。

都是看著我和江綏長大的長輩，兩家人知根知底。

雖然不清楚我們發展到了哪一步，但是早已看出了點苗頭。

江叔叔甚至還從兜裡掏出本日歷：「老沈啊，快來，咱選個黃道吉日。」

「就這個，這個十六號好，宜嫁娶。」

媽媽伸手打斷：「先訂婚！婚都沒訂，就想著結婚了。」

我禮貌笑著，在桌底下重重踩了腳江綏。

「怎麼了？」

江綏抬頭，點了點桌下，一臉無辜：「沈晴她踩我。」

這下，飯桌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桌下對著江綏動手動腳。

拒絕了奶奶留宿在家的建議，我擰著江綏的胳膊往車裡拽。

「今晚，讓我咬回來。」

昨晚的青紫, 還沒褪去。

我沒敢穿漏膚度高的裙子，這下才敢解開襯衫裙領口的扣子。

……

「這就累了？」

我嫌棄地推開江綏橫在我腰間的手臂：「熱，走開。」

「你有沒有感覺床在搖啊？」

身上的人唇瓣正磨著肩頭，停下動作感受了一會兒。

「我動作幅度小點。」

「不是，真……」

「靠，地震了。」江綏匆忙起身，撈起我連忙往外跑。

經過客廳時，順帶撈起門邊打鼾的鬥牛犬。

震感並不是很大, 但有不少的鄰居都在往樓下的空地趕。

怕斷電，沒人坐電梯。

江綏夾著我和狗，在樓道裡狂奔。

一連跑下十二層。

終於在平地裡，將我們放下。

「震……震完了？」

我沒來得及穿鞋，赤腳踩在江綏的拖鞋上。

腳邊是還在打鼾的狗。

17

「你們在幹嗎？」

沈曜一聲大喊，踩著人字拖從遠處跑過來。

「沈晴！離健身房太遠，想要搬出去住？」

「你認錯人了！」

我反應迅速，扒著手臂轉身，捂著臉鑽進身前江綏的懷裡。

卻還是被沈曜一眼認出：「來來來, 告訴哥哥, 運的哪門子動啊？」

「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江綏的嘴被我啃腫了不說，就連鎖骨上的小排牙印都還沒來得及消去。

「在一起了？」

「下周訂婚。」

沈曜做了個掐人中的動作，險些暈倒：「你她媽直接生孩子了再告訴我唄。」

「這不是被你先一步發現了。」

「沈晴，你還真有想過是吧？」

我連連擺手, 蹦進江綏懷裡, 環住腰腹。

江綏抱著我進了電梯, 沈曜抱著狗緊隨其後。

「被下藥了，牛牛睡這麼沉？」

我嫌棄地看了他懷裡一眼：「你家狗, 你問我們。不過, 你都已經出差回來了, 還讓江綏給你養。」

「他這不是正好休假,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嘛。」

我踹了江綏一腳，被人穩穩掐住腳踝：「別亂動。」

沈曜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是滿臉欠揍：「江綏都沒有說什麼呢, 你生氣個什麼勁兒？」

恨鐵不成鋼, 我捏了下江綏雙頰的軟肉：「說話啊。」

不過，見色起意，事發突然。

「（男」我氣得直翻白眼。

「你氣我倒是有一套, 怎麼到了沈曜面前，半天憋不出話來。」

「他是你哥。」

原來, 沈曜早就看出江綏喜歡我的事情，就著是我哥，在江綏這邊撿了好多便利。

跑腿、養狗……凡是可以用的地方, 都給用上了。

這江綏也是個傻的, 我不在國內的這幾年，為了討好大舅哥，都給人當小跟班去了。

我咬著江綏的胳膊, 憤憤將人撲倒在床：「你在我面前的骨氣呢, 僅我可見是吧？」

「他說，喜歡你得先過他那關。」

面上嫌棄的表情毫不遮掩：「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我翻身下來, 按著太陽穴躺倒在一旁。

「江綏。」

「嗯？」

「我好累，你來吧。」

男人撐頭淺笑，收緊了壓在我後腦勺的掌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