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特意強調道:「惜文,你在我這裡做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就當是散伙費。」
何文茂這次又剛好到門口,等我走出來,他似笑非笑道:「不怕死的丈夫?」
我面不改色,走到他面前:「誇你呢。」
9
他隻身赴任,連一個僕人都沒帶,空蕩蕩的房子隻有我們兩個人。
簡單地收拾了屋子,我們站在庭前的回廊下看月亮。
原來他早幾年就中了舉,而且名次靠前,但由於一些不可言說的原因,他未能進京,而是在地方上任。
好巧不巧,跟升了官的巡察御史趙淵成了同僚。
當年溫家的事,除了趙郡王本人,可能就屬趙淵最清楚了。
幾年時間下來,何文茂掌握了很多證據,已經足夠證明溫府的清白。
我也將趙郡王狼子野心和培植黨羽的事,盡數告知了他。
他神色凝重:「我之前隻是猜測,未曾想真是如此。
「依照目前形勢來看,除非他謀反之事暴露,否則扳不倒他。」
我看著他的側臉,感激地點點頭。
他突然轉過頭,定定地喊我名字:「溫曦。」
月色下,他緩步朝我靠近,「惜文……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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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後退了一步,不敢看他:「就……就是溫曦倒過來。」
他輕笑了聲,又上前一步:「哦?是嗎?」
我梗著脖子理不直氣也壯:「愛……愛信不信。」
耳邊響起了他爽朗的笑聲,我逃也似的躲進了屋裡。
兩個月後,我們成了親。
當年的何長史對何文茂拒婚既生氣又無可奈何,再加上他這麼些年堅持不娶,家裡不再管他。
他在屋裡擺著紅燭和桂圓一類的幹果:「我與自己鍾愛之人成親,無需誰的同意。」
於是就在何文茂的官邸,隻有我們兩個人,星月做媒,蒼天為證。
穿著重新繡好的嫁衣,我和他在院子裡拜了天地。
從今以後,我們將生死與共,禍福同擔。
10
有了何文茂在朝中的走動,我的消息更加靈通。
他通過不斷地接觸試探,也知道了哪些官員忠貞正義,不會和趙郡王一幹人等沆瀣一氣。
兩年下來,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
有一天,我在繡坊的二樓看到對面的茶館門口站了一個人。
那是個高挑俊朗的少年,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
我晃了神,忍不住想,若是阿照還在,應該也是這般模樣。
有人在後面喚他:「孟照!」
聽到這名字,我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一個令我渾身顫抖的想法湧上心頭。
當年逃過一劫的孟秋,是不是救了我的弟弟阿照?
孟照。孟秋的孟,溫照的照。
難怪我看他覺得那樣熟悉,他那雙眼睛,像極了母親。
我放下手裡的布匹,奔下樓去找他,卻未見到他身影。
那家茶館的每個屋子我都去了,都沒有他。
等到文茂回來,我激動地告訴了他這件事,他似乎並不驚詫。
「曦兒,前兩日翰林院同僚聚會,孟照隱晦地向我打聽了當年溫府的事。
「我本想告訴你,但怕是巧合,讓你空歡喜一場。」
我抓著文茂的手,不停地重復:「一定是他,我心裡有感應,不會錯的!」
何文茂扶著我的肩,鄭重地對我說道:「曦兒,你現在最好不要見他。」
我不理解,這世上除了我和孟秋,沒有人會知道阿照的真實身份。
何文茂猜到我心中所想,又道:「趙郡王不知在朝中安插了多少人,若是我們與阿照來往過密,引起有心人的猜忌,一旦查到你們兩個的真實身份,這麼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阿照現在一定在調查當年的事,我會暗中把你這麼多年收集到的消息傳給他。
「你忘了我們的推斷?趙郡王和慎王起事大概就在這兩年,阿照穎悟絕倫,你相信他,再等一等。」
我被文茂說服了,他很了解我,如果我這個時候與阿照相認,我可能控制不了自己。
對的,就這兩年,趙郡王一定會起事。
阿照十七歲就能入朝為官,說明他天資聰穎,再加上有文茂的幫助,他一定能做到的。
我還是忍不住去見他們,好多次,我戴著面衣與孟秋擦肩而過。
她似乎很喜歡逛街,但很少買東西,每次拿起又放下。
我會暗暗買下來,盼著有一天能送給她。
文茂有一天忽然跟我說,西陲回來的巡察御史齊瑄似乎很中意孟秋。
自從趙淵的事情後,我對巡察御史沒什麼好感,自然對齊瑄這個人也冷眼相看。
但是文茂說齊瑄至今未娶,好像是為了孟秋。
那孟秋一直沒有嫁給齊瑄,是為了什麼呢?
答案不言自明。
孟秋啊孟秋,溫府待你就那樣好嗎?竟值得你如此。
11
除夕的前幾日,我一直心神不寧。
直到有一天,文茂不過黃昏時分就回了府,他腳步虛浮,臉色蒼白,等他走近後,我看見黑色的血已經浸湿了他背後的衣料。
顧不得問清緣由,我著急忙慌地就要去拿藥給他包扎。
他無力地拉住我,聲音虛弱:「我中了毒鏢,已經吃了解藥,去找劉叔。」
趁天色未晚,我花重金僱了馬車,收拾好東西馬不停蹄地趕往千秋谷。
他曾說過,劉叔是千秋谷藥聖弟子,年輕時曾受過何家恩惠,所以在何家當了十年的府醫。劉叔從小看他長大,待他猶如親子。
從京城到千秋谷最快也要五日,在這期間他一直昏迷不醒,所幸血已經止住了。
在路上我聽說了慎王和趙郡王謀反敗露、當場被誅的事。
趕到千秋谷的那天,文茂發起了高燒。
劉叔將他帶進了藥房,我從清晨等到傍晚,他終於推開門走了出來。
他目光沉重:「文茂中毒有五日之久,雖服了一些解藥,但毒性已經滲入體內……」
我慌不擇路跪了下去,求他一定要救文茂。
劉叔長嘆了聲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文茂他……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
他悲痛的語氣仿佛在對文茂的生命宣判,我扶著一旁的矮凳,緩緩起身。
再看了一眼屋裡躺著的人,平靜道:「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我的仇已經報了,他既活不了,我就陪他去死。」
劉叔神情觸動,他觀察著我的神色:「其實還有一法,隻是並不穩妥。」
我抓住這一絲希冀,急忙問:「什麼辦法?」
「藥浴配合針灸或許能解他身上的毒,但時間會很長,最好的情況也要三年。
「這幾年需要靜養,莫要讓人來打擾他。」
文茂如今危在旦夕,我一步都不想離開他,與阿照相認的事暫時被擱置下來。
12
幾個月後,文茂醒了過來。
他意識清醒,但餘毒未清,每隔幾日就在藥桶裡泡著。
千秋谷的風景很美,等他再好一些,我就扶著他去山谷看新開的桂花,給他念我年少時最愛的詩。
怕他太悶,我還將隔壁農莊的家長裡短講給他聽。
他吹不了簫,我便給他彈琴。
我開始學著給他煲湯,看他喝得一臉幸福,我誤以為自己煲得很好。
直到有一次劉叔路過,我熱情滿滿地也給他盛了一碗。
劉叔喝了一口,本來布滿笑意的臉瞬間皺成了包子:「溫曦,魚的命也是命。」
「啊?」
我確實沒聽懂。
瞥見文茂的眼神,他又打了個哈哈,擺擺手走了。
文茂替他解釋:「劉叔不喜歡吃魚。」
「是嗎?」我將信將疑,端起文茂的碗喝了一口。
噫。
劉叔說得對,魚的命也是命。
這幾年,我們日日相伴,像是把錯過的歲月都補了回來。
我也知道了除夕的前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下午,文茂發現城內有探子在通風報信,正交手時,他的同伙從背後偷襲文茂,扔出了毒鏢。
所幸那兩人沒有上前查看,文茂才有機會服下解藥,撐了後面五天時間。
文茂現在已經有精神打趣:「曦兒,你說這會不會是趙郡王平時太摳門造成的?」
我笑得前仰後合,十分贊同:「極有可能。」
13
文茂恢復得很好,三年時間已足夠痊愈。
我們離開千秋谷時,剛過完春節。
當年離京時,我派了人去替他告假,但文茂百日未歸,按照律例應該已被免職。
我替他惋惜,他卻不以為意。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回京的第一件事,我們去了溫府。
門口有位年輕明麗的夫人,她踮著腳朝街口望:「阿照今日怎麼還沒回來?」
見我與文茂停在門口,她走上前,溫和有禮地詢問我們:「二位有何事?」
我抑制不住地激動:「你是溫照的妻子?」
提起溫照,她笑容明媚溫暖:「對呀,他是我夫君。」
她又好奇地看著我,「這位姐姐,認識我家夫君?」
我頓時紅了眼眶, 文茂見狀, 過來拍了拍我的背,低聲寬慰了幾句。
待我平復了心情, 正要說話時,有人在後面喊道:「小姐!」
是孟秋的聲音!
阿照也站在一旁,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阿姐?」
我幻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有許多話想說。
然而此時此刻,所有的話堵在我的喉嚨,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阿照的夫人大約猜到了是什麼情況,立即將我們都請進了屋。
文茂代我說了這些年的經歷, 孟秋緊緊拉住我的手,阿照坐在對面認真聽著。
他靜靜地聽完後,走過來抱住了我。
時隔十六年, 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一如兒時我抱著尚在襁褓中的他。
「阿姐受苦了。
「難怪當年事情如此順利, 原來是阿姐十多年的隱忍和籌謀。」
孟秋將他養得真好, 原來那個圓乎乎的小娃娃如今比我高大半截, 俊美端雅,芝蘭玉樹。
牽掛的人都在身邊, 我忽然覺得,已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14
不久後, 我們回了一趟照水縣,溫府眾人的墓前松柏蒼翠,想必他們九泉之下已然瞑目。
我們在阿照的府上住了一段時間, 孟秋和茵茵每日都來陪我說話逛街, 阿照休沐時總與我下棋,他還和母親一樣,煮得一手好茶。
對了,還有那個齊瑄,一下朝就來溫府,接他娘子回家。
有了阿照和齊瑄的走動,文茂有機會將當年中毒的緣由寫成折子呈到皇帝面前,於是叛賊伏誅的事也記了文茂一功, 他得以官復原職。
被收回的官邸又重新分給了我們,搬過去的那天, 孟秋突然一拍腦袋, 像是想起了什麼。
「阿姐, 齊府有一個箱子, 裝著你們當時留下的物件兒,這麼久我都忘了。」
十七歲那年,父親的生意愈發興旺,我們舉家搬遷到了江南雲州。
「(「」我笑著拍拍她的手:「那都是給你的。」
孟秋一臉疑惑, 我讓她自己回去看, 轉而思考茵茵的那一份買些什麼呢?
臨睡前, 我坐在窗前琢磨這個事情。
文茂沐浴出來見我這副模樣,順手脫了外袍,掛好後問我:「在想什麼?」
「我總得給茵茵準備禮物吧, 她喜歡什麼呢?」
他無奈地笑了聲,走過來一把將我騰空抱起,偏頭吹滅了燭火。
「明日我幫你問阿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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