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果我說出聰明針的事情，媽媽或許會信，但一定會阻攔蔣進章打聰明針。

我不允許上輩子的事情重演！

所以，我選擇了說謊：「我哪裡說謊了？上個月例假時間真變了！可能是模擬考太緊張了，就跳到了七八號。」

媽媽眉頭松了松，隨即又憂心忡忡：「那要不要咱們去醫院開點藥調一調時間？經期多影響考試狀態啊。」

我急忙勸媽媽，又是說同學姐姐說了，調例假時間的藥可能會導致昏昏欲睡，又是說自己例假也沒有疼過，保證絕對不在考試這兩天吃任何冷的東西……

「好好好！」媽媽笑著抱住了我，「你最有主意了！

「我一直都聽你的。」

我抱住媽媽，忍不住紅了眼眶。

「媽媽，我最最最愛你了。」

那是我漫長的思念和無盡的回憶凝成的一句話。

媽媽也笑著抱住我，說她也最愛我。

她以為，我隻是在撒嬌罷了。

6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那天。

和上輩子一樣，蔣進章和我在一個考點的不同考場。

所以六號當天，我們便在考點附近一公裡的地方租了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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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蔣進章要去打針，媽媽先送我去了考場。

這一次，我比上輩子還要自信滿滿。

上輩子我的考卷就已經足夠優秀，更何況，這輩子的我甚至還記得自己做過的高考題。

有了充足的準備，第二次參考的我更是一點不緊張。

文字流水般淌在卷面上。交卷前，我最後檢查一遍，才在監考老師的安排下有序走出考場，匯入離開考點的考生中。

可沒想到，出了考場，我卻怎麼也找不到我媽媽。

她答應過我，會穿著旗袍來接我的。

上輩子第一門考完，我也確實看到了路邊等我的媽媽。

我在人群中來回尋找，中間聽到了陪考家長們的討論聲——

「知道嗎？今天有個考生半中間被送出來了！」

「咋了，作弊了？」

「作什麼弊啊，躺著出來的！」

「擔架抬出來就上了救護車！」

「怎麼？生病了？還是太緊張暈過去了？」

「什麼暈過去的？是被送去急救了！聽說出來的時候都已經休克了！」

媽媽的憑空消失，再結合著這些話，我內心忽然有了個荒謬的答案。

果然，來回尋找，也沒有找到本該站在這裡接蔣進章考完的大姨。

而下一眼，我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媽媽的同事，林阿姨！

「藍藍！這裡！」林阿姨也恰好看到了我，擺手的動作大極了！

她說媽媽臨時有事，拜託她過來接我。

「您知道是什麼事嗎？」

林阿姨還想瞞著我，卻被我輕易戳破：「林阿姨，我知道你是不想影響我的考試。但你什麼都不說，我反而會胡思亂想。

「您還是告訴我我媽幹什麼去了吧。」

果然，蔣進章出事了！

他打完針進考場後十五分鍾，就暈過去了。

監考老師幫忙打了急救電話，擔架出來的時候，媽媽和大姨就在外面，於是急忙跟了上去。

上輩子並沒有這種情況。

仔細想想，唯一的區別是上輩子我攔住了大姨，沒讓蔣進章打聰明針。

不會是……聰明針真把人給打壞了吧？

林阿姨說畢竟蔣進章是我表弟，她怕我知道這件事會擔心難過，所以才不告訴我。

她想錯了。

我下午進考場時，都已經快要樂出聲來了。

7

蔣進章甚至進了急救室。

當天，警察便調查了「聰明針」。

「哪有什麼聰明針啊？」

「不過是葡萄糖加了點針劑……恰好，有一劑你家孩子過敏得厲害。」

蔣進章一場考試都沒參加成。

大姨哭得眼淚都快幹了。

高考是八號結束的，蔣進章是十號到家的。

聽說蔣進章很難過，難過到呆在家裡玩了差不多一個月的遊戲。

大姨讓蔣進章要不再去復習一年。

蔣進章直接炸毛：「復習什麼復習？我復習有什麼用嗎？我三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都怪你！找什麼聰明針！聰明聰明！

「你看看你！被耍成二傻子了！

「我問了我們同學，用了聰明針的，沒有一個比平時成績好的！」

所以，原來上輩子蔣進章說他有個同學打了聰明針，超常發揮考上大學的事情，也是假的。

隻不過，上輩子的他需要一個怨恨的人，所以他編造了個同學的經歷，怨怪上了我。

這輩子，他怨怪他媽媽給他打聰明針，自然也用不上編造個超常發揮的同學了。

我本以為，這輩子我沒有勸他不要打聰明針，這口鍋無論如何也扣不到我頭上了。

可沒有想到。

大姨和蔣進章兩人，生拉硬扯也要給我扣鍋！

8

這輩子，我同樣沒有選擇去打暑假工。

因為上一世的事情讓我心有餘悸，所以我主動選擇留在了媽媽身邊。

這天，市區的興趣班休息，我悶在家裡，準備研究一下有什麼網上可以做的兼職。

大門卻忽然被敲響。

來人是大姨和蔣進章。

他們來找媽媽。

但此時媽媽在工廠加班。

我告訴大姨媽媽估計要晚上回來，以為她會帶蔣進章離開，等晚上再來找媽媽。

卻沒有想到，大姨竟一屁股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藍藍，大姨有一件事情和你說。

「你現在年齡也不小了，你媽媽工作供養你也累。大姨聽說你很多同學都去打暑假工了，你不想給你媽媽減輕點負擔嗎？

我不知道大姨存了什麼心思，隻定定看著她，不打算輕易開口。

坐在旁邊的蔣進章卻忍不住了。

他讓我去辦一張銀行卡。

「姐，你不知道，我在網上接了個活兒。就銀行卡幫人家收收錢，轉轉錢，一天就能掙兩三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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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錢轉錢！

我心中咯噔一聲，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你知道你是幫信犯罪嗎？

可理智讓我克制住了。

有了上輩子的經驗，我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跟大姨說：「大姨，我這邊不是不幫你，我是滿十八歲了不錯，但我也輕易辦不下來銀行卡啊。而且，我的身份證剛剛到期，就算銀行卡辦得下來，也得先補辦身份證的。」

蔣進章陰惻惻地問我：「姐，怎麼讓你幹點什麼，你都推三阻四的？

「你當初，不會也是知道聰明針不能打，所以才推三阻四，又不跟我說吧？」

蔣進章的目光像一條陰冷的蛇。

我自然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是在我看來，蔣進章分明更像一個鬼魂，隻是看著我，就讓我身上的汗毛豎起來了。

所以，我急忙搬出了那個大姨口中的學長，並且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是，進章你怎麼那樣想我？你們當初說學長是用了聰明針超常發揮的，而且人家確實也超常發揮了啊！

「我當初是信的啊。

「什麼叫我推三阻四，我的身份證確實過期了啊。

「你要說我推三阻四是因為我覺得這不是好活的話，你別幹這活兒啊，你怎麼還幹啊？」

涉及到聰明針的事情，大姨就不說話了。

蔣進章憤憤離開，不知道是沒想到，還是有其他法子，終究是沒有要我的身份證，看是不是真的過期了。

9

可在他們離開後，我也沒有松口氣。

反而憂心忡忡。

思考了很久，我還是報了警。

我告訴了警察蔣進章的信息，跟他們說蔣進章可能在非法洗錢。但是，我要求他們不要跟對方透露是怎麼查到對方的，尤其不要跟對方說，他是被舉報了。

「實不相瞞，這個人很容易暴怒。」我說，「我不願意他知道我的身份，他肯定會報復我的！他會殺了我的！」

之所以報警，一是怕我媽媽會幫我大姨——雖然媽媽是會計，比我更清楚幫助人犯罪的後果。

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在親情面前，媽媽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二是當初我攔住大姨打聰明針，大姨記恨我。

如今媽媽不同意幫蔣進章賺錢，說不定大姨也會記恨媽媽，不如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

可我沒有想到警察的辦事效率這麼快。

當晚，大姨就給媽媽打了電話：「怎麼辦？進章被抓走了！」

我其實希望蔣進章直接被判無期，死刑，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但沒辦法，他雖然犯罪，但量刑遠不到這種程度。

大姨咨詢了律師，判緩刑的可能更大。

「怎麼辦？進章他還要去上學呢！這怎麼回去復習呢？」我假裝關心蔣進章的樣子。

大姨急到嗓子劈叉：

「這根本不是復習不復習的問題！

「這會影響進章一輩子的！

「就算退贓退賠，之後估計也是緩刑，可進章年齡還小啊！他不懂事，他是被騙了！」

笑死我了。

蔣進章他今年十八周歲，可在大姨眼裡，他還是個寶寶呢。

但下一秒，我很快警覺了起來——大姨接下來恐怕要請律師，準備提交檢察院以及作辯護的事情了。

姨父正在從打工的城市趕回來。

他們手裡面的錢不多，請律師什麼的，恐怕又要找媽媽。

我決定和媽媽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蔣進章就是一個無底洞。

可我也知道，在我不將上輩子的事情告訴媽媽的前提下，遇到二選一的情況，媽媽肯定會選擇我不錯。

但是，媽媽絕對不會因為我隨口的一句話，就選擇徹底不相信蔣進章母子，徹底放棄蔣進章。

貿然開口隻會把媽媽推遠。

所以，我選擇和媽媽談談。

10

掛了電話後，我靠在媽媽的懷裡，聽媽媽談起對蔣進章的擔心。

我沒有打斷她。

在她沉默幾次後，我巧妙引開話題，慢慢引到我的學業上。

我問媽媽願不願意我讀研。

媽媽說願意的。

「但咱們家錢多嗎？媽媽，你好辛苦啊，我不想讓你辛苦。」

媽媽說：「隻要你願意讀，媽媽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支持你的啊！哪裡會辛苦？更何況，你那麼優秀，從來沒有讓媽媽操心過。」

我的淚瞬間湧上來了。

不是的，我不是個優秀的孩子，我曾經讓媽媽操心很多，操心得她頭發都白了。

我始終記得，自己無法觸碰到媽媽，最無能為力的日子。

媽媽是怎樣抱著一本小小的相冊，垂淚到天亮的。

大概是真情流露，我的眼淚落在媽媽身上時，把媽媽嚇到了。

我頭腦一熱，問：「媽媽，你願意把咱家的錢轉到我的銀行卡上嗎？」

媽媽答應了。

我震驚媽媽答應得如此之快。

媽媽卻笑了：「媽媽的錢都是你的啊。藍藍，如果你是個沒有主意的孩子，媽媽不會答應你。可是，你的主意很大。你很優秀，媽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錢，但媽媽知道，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從高考前就一直很不開心，高考後也沒有緩解。媽媽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很焦慮的樣子，但是，媽媽希望你能開心起來，媽媽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支持你。」

「但是，媽媽得留兩萬塊錢。」媽媽說，「你大姨是媽媽的親姐姐。現在她遇到麻煩了，媽媽得幫助她。」

我以為今天會有一場激烈的談判。

可沒有想到，我還未闡述原因，媽媽就選擇全然信任我。

唯一讓我不滿的，是媽媽還準備給大姨留兩萬塊。

但我不能一次性要求媽媽一點都不幫助大姨。

我隻能試圖潛移默化。

所以，我猶豫了一瞬，答應了。

11

如我所料，大姨來找我媽媽了。

可大姨說兩萬塊錢根本不夠。

她說兩萬塊錢充其量付個律師費。但是，她通過「關系」找到了個手眼通天的律師。

那位律師說他可以運作一下，蔣進章的案子能直接做到不起訴。

酌情不起訴，蔣進章身上也不會有任何犯罪記錄。

媽媽比較理智。

她告訴大姨，什麼手眼通天，什麼做到不起訴，都是假的。

他們隻是拿準了家屬的僥幸心理，騙家屬們的錢。

到時候即使蔣進章還是進去了，他們也有各種理由不退錢。

媽媽一口咬定手邊錢不多，要的話隻有兩萬塊。

「不試試怎麼知道真假？」

大姨的臉上帶了怨恨：「芬兒，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幫我!」

我默默擋在了媽媽的前面。

你看，大姨和蔣進章就是這樣的人。

永遠相信「特殊通道」，永遠心存僥幸。自己不願意清醒也就算了，還要恨上幫助他們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