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色不早,我也離去。
回到山上師父一番責備,怕我路上出什麼事,我把路上的奇遇講了出來,師父翻看著我帶回來的書,越看越激動,因為興奮臉上都泛起一抹紅。
「快快快……去把這位先生請到山上來,天降奇才啊,如此人物,若為大公子和三皇子所用,何愁那尊上之位不到手?天下百姓有救了,有救了……」
師父再說什麼我已聽不懂,我隻知道這可能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我得給他尋回來,他能幫到章鈺。
我急匆匆往山下奔去,在山澗處看到了正在喝水的老人。
「走,跟我走,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我扯著他就走,生怕他跑了。
他不明就裡,隻聽到我那句「吃香的喝辣的」就喜滋滋地跟我上了山。
一天一夜關門暢談,師父敬佩之情無以言表,當即下跪求老者去邊疆助章鈺一臂之力。
「能見識到真正的古戰場,唯願足矣。」老者欣然同意,表情甚至還很激動和期待。
這一去,路途遙遠又兇險,老者一人上路千難萬難。
師父收拾行裝一道上路,親自帶他引薦給章鈺心裡也安心些,這樣的人物若不為我所用,必將是心腹大患。
窮家富路,我拿了六十兩銀子給他們當盤纏,孫大用連夜烙了幹餅給他們路上帶著吃。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坐起來拿出紙筆,歪歪扭扭寫了一封信,不會寫的字就畫圈代替。
於是乎,一封信寫下來,隻有六個字勉強能認,其他密密麻麻全是圈。
我捂著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這信真要捎去,恐怕為難死章鈺,他也讀不出來我是個什麼意思。
把信扔在一邊,我連夜趕制出來一身裡衣,時間有限,倉促得很,邊疆苦寒,希望這身加了兔毛的裡衣可以讓章鈺少受一些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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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送走了師父他們,山上更冷清了,隻是我夜裡寫的滿是圈圈的信卻不見了,我也沒當回事。
卻不想,輾轉到最後,這封信還是到了章鈺手裡。
8
大雪封山了半個月,山上存糧也越來越少,天晴幾天,山路堪堪剛能通行,孫大用下山買物資,卻被流民搶了個精光,還被打得丟了半條命,要不是我下山尋他,怕是要凍死在這冰天雪地了。
渾身凍瘡嚴重,高熱不退,我隻好把他安置在客棧照顧,剛見輕我就回了山。
小公子知勉也感染了風寒,山上藥物不足,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當機立斷收拾行李帶兩個孩子下山,在客棧住了三日,仔細將養,病氣都好了大半,隻是這年頭飯都吃不飽,藥材更是貴得離譜,加上住店的錢,我有些發愁。
這樣隻出不進,別提還想送知勉和錦書去讀書,恐怕難以堅持到章鈺打勝仗歸來。
我跟孫大用商量過後,決定在山下租住房子,一是想做些小買賣,二是也可以讓兩個孩子找個先生啟蒙。
「如今世道,人都吃不飽,餓殍遍野,當街明搶的事比比皆是,你們背後若無靠山,無論做什麼,恐怕都難以為長久計。」
「店家心善,給我們這一家子老幼病弱指一條活命的明路吧。」我恭敬地端上一杯茶。
本意是找店家打聽一下哪裡可有空房出租,店家也是熱心腸,與我們分析著當下利弊。
「新上任的縣太爺是知府的小舅子,而知府可是上京裡的那位親自舉薦的,據說知府大人上任之前立了軍令狀了,每年可是要往上京上供的,具體金額多少,你我這樣的小人物恐怕想也不敢想。」
店家的意思我瞬間明了,這知府大人被委派過來,就是讓他來撈錢的,而縣太爺便是知府摟錢的爪牙。
可這縣太爺大小是個官兒,不方便直接出手,所以養了許多替他出面辦事的人,首當其衝便是這首富杜家,曾也是「禮儀德化」之家,祖上被聖祖賜過牌匾。
這塊匾,倒是保證了杜家世代的榮華富貴,以前確實擔得起這「禮儀德化」四個字,可如今……怕是「不知廉恥」這四個字,才能襯得起杜家人的威威惡名。
想要在這個鎮上謀生,就得先去找杜家人遞投名狀,二兩保護費不交的話,別說開鋪子賺錢,恐怕命都要沒了。
如此行徑,比強盜更可恨。
店家苦不堪言,這個世道本就艱難,上位者不想著如何治理一個太平盛世,而是千方百計搜刮百姓,如此行徑,是官逼民反啊。
我們租好房子和鋪子的第二天,孫大用便去杜家交了二兩保護費,除此不算,每年年底還要再另外交十兩孝敬錢。
雖有憤恨,可花錢免災,我們隻能自己關起門來吞下這苦水。
我們合計過了,太大的買賣我們掙得起賠不起,孫大用有一獨家配方。
豬油飯。
一斤的豬油熬制,加淋上醬汁,可賣上百碗以上,而且,用的是粗糠和糙米,再配上一些野菜,成本不高,富人不稀罕吃,可窮人來上一碗,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成本核算下來,我們每碗豬油飯隻賣兩文錢,一大鍋下來也能掙個七八百文,一個月下來掙個二三兩銀子,一年到頭幾十兩沒問題,於我們來說,這已經足夠維持生活了,不至於讓我們坐吃山空。
我們幹勁兒十足,第二日就在集市檔口買賣吆喝起來,香味飄了半條街,價格又公道,不到半日就售賣一空。
即便如此,仍有破衣爛衫的人,牽著孩子眼巴巴地瞅著見了底的鍋,問今日還有無售賣,得到否定的答案一臉失望地離開了。
開門紅,我和孫大用幹勁兒更足了,下午就去備了更多的東西,準備明日多售賣一些。
9
隻是不想夜裡,孫大用直接用火炭燙傷了自己的臉。
「本是罪人,這張臉招搖過市,遲早會再帶來禍事,不如就此毀了,圖個往後的放心。」
他說得雲淡風輕,對此事毫不在意,我卻聽得心酸,淚湿眼眶,若非無奈,誰會走到這一步?
我去配了消炎的藥膏給他仔細敷上,錦書膽子小,在一旁嚶嚶地哭。
「孫叔伯可疼,我給你呼呼可好?」
「叔伯不疼,錦書莫哭,哭成了小花貓可就不漂亮了。」
鐵漢繞指柔,嬌兒依懷柔。
第二日檔口未開,外面就圍滿了人,到了下午後半晌,就又賣空了,晚間一核算,今日淨賺九百文,比預期的更好。
冬末春初,鎮上搬來一家逃難而來的秀才,在自家開設了私塾,我去偷偷聽了幾次授課。
「讀書考取功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理,天下萬事皆離不開一個『理』字。」
聽完這句話的第二日,我就帶知勉和錦書去找秀才拜了先生,錦書也作男童打扮,兩個孩子都要讀書,以後都要做明理之人。
知勉越發沉穩,明明是少年模樣卻偏偏端作一副老學究的樣子,每日放學便坐在書桌前繼續讀書,眼睛深邃專注,辦事說話也越來越有定力。
錦書卻越來越活潑,每日都要跟我絮絮叨叨地說在學堂發生了什麼,今日先生又講了什麼,誰又調皮搗亂了,誰又得了誇獎。
我很滿意,這兩個孩兒被養得很好。
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們收到了章鈺的第一封家書。
「安好,勿念,烽火連天,戰事正酣,李冀屢立奇功,誠謝靜姝當日饅頭之恩。若他日馬革裹屍還,唯願靜姝另覓良人。」
前面的都懂,隻是最後一句,我不太明白。
「大哥哥的意思是,他要是能活著回家,就要娶你,要是有什麼不測,就讓姐姐另外嫁個好人。」錦書啃著糖餅含糊不清,一副她什麼都知曉的聰明伶俐表情。
我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收下信件準備去忙。
「大哥是這個意思。」知勉放下書一臉嚴肅地插嘴。
我心頭騰地燃起一簇火,燒得我耳尖都紅了,這一刻我竟然真的信了,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齷齪不堪。
章鈺感恩我照顧他的一雙弟妹,我又怎麼能挾恩圖報呢?更何況……心底來說,我更感激章鈺帶我離開家裡那個狼窩,這兩年的日子,是我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
「人最怕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了妄想,便會有痴念,到頭來,折磨的隻有自己,知勉,錦書,這樣的話以後休要再說,如若不然,既毀了我的清譽,也讓你大哥哥以後難做人。」這番話說完,我心底多了一絲釋然。
「盼君歸。」思來想去,我歪歪扭扭地回了這樣一句話,又做了三套棉衣,師父,李冀,章鈺都有份。
錦書興致勃勃洋洋灑灑寫了整整八頁,事無巨細地跟章鈺說了我們如今的生活。
知勉提筆,久久未落一字,最後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放下筆繼續去讀書了,這天以後,比以前更為勤奮。
孫大用連夜又制了一些肉脯。
我多給了衙差二兩銀子,求他務必把我們這些東西送到章鈺手中。
可衙差不論如何都不肯收,說章鈺在戰場上三番五次救了他幼弟的性命,我這點小事怎麼也不能再收我的錢。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我也不知自己從何時喜歡上了這夜裡的明月,忙完活計以後,就喜歡搬把椅子坐在院中看月亮。
一眨眼的光景,已是夏季。
西南發了水災,逃難的流民更多了,聽聞宮中聖人新納了一位民間妃子,封為雲妃,頗為寵愛,為討美人歡心,大肆修建行宮,勞民傷財的同時,勞力苦力死傷無數。
民怨沸騰,失德君主,越發走向亡國之路。
隻是不想災禍也很快落到我們身上。
杜家二少爺愛娈童,我竟才知曉,可為時已晚,錦書慌亂地跑回來告訴我此事的時候,驚得我跌坐在地上。
知勉被杜二少當街掠走,我和孫大用慌忙去杜府要人,可無權無勢之下,我們連門都敲不開,隻有一個小廝打發了我們,讓我們快走,說從未見過我家知勉入杜府。
怒氣攻心,萬般無奈,我們去敲了縣衙的登聞鼓,本就是下下策無奈之舉,縣太爺一聽被告是杜家,幾乎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我和孫大用十五大板。
如此才傳喚杜家上堂問話,杜家總管事的一口咬定我們是誣告,私塾秀才先生不懼強權為我們做證確實是杜二少擄走了我家知勉。
可悲可笑可氣。
最後的結局竟是我們三人一起被下了大獄。
官商勾結,我們三個平頭百姓,捻死我們跟弄死三隻螞蟻一樣簡單。
我死不足惜,隻是放不下錦書和知勉,到頭來,我還是沒辦法周全好這兩個孩兒嗎?
杜家主母喬裝打扮親自來大獄裡相看我,我不知她為何看到我的臉那樣欣喜,隻問我願不願意嫁給她孩兒,杜家大公子。
如若願意嫁,就保我一家人平安度日,也會派人幫我找一找知勉,另外贈送五百兩銀錢。
願與不願,我沒得選。
章鈺,章鈺……時至今日,我徹底沒了妄想。
我前腳被抬進杜府,後腳知勉就被送回了家,孫大用和秀才也都從大獄裡被放了出去。
杜家大公子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我這張臉,與他故去的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對簿公堂那日,管家上了心,主母這才急匆匆跑到大獄裡見我。
我的身份於他們來說,就算是衝喜,也隻配為妾,大紅的喜帳內便是洞房花燭夜。
杜大公子臉色青白地被人攙了進來,坐都坐不穩,就直接和衣躺了下來,瞅著我的眼神滿是嫌棄和……惡心!
我剛面色不忿地瞪回去,就被旁邊的婆子掐了腰間的嫩肉,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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