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著我迷惘的神色,章鈺放下簾子準備離開,我似乎看到他在笑。
我轉身進了客棧,師父高熱已退,正在給自己把脈,看到我進來,眼睛亮了幾分,得知我已見到了章鈺,明日往後也都安排好了,他整個人松了下來。
我看著窗外的明月,一臉惆悵許久未再說話。
酸楚的心情漲滿了胸腔,五味雜陳,我隻知以後責任重大。
天還不亮,我和師父就去城門口守著城門開,生怕誤了大事。
等到午後也不見有人來,我和師父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安,忍不住總往壞處想,腦子亂糟糟的。
人群中我看到了熟人。
觀音廟裡的那個貴人,聽到邊上老百姓一句「國公府就是出手闊綽」,鬼使神差地我就跟了上去。
師父在原地面露詫異,讓我小心。
跟著貴人軟轎走了兩條街,看她逛完脂粉鋪又進成衣鋪,終於在點心鋪坐下來休憩。
我大著膽子走了進去,貴人雙眸似冰錐,犀利又冰涼,讓我頓在原地踟蹰不前。
「你跟我走了這麼久,有何緣由?」
「觀音廟獻上良方一個,貴人如今看來應已大好。」
婆子圍著我端詳了一圈,點了點頭,此時認出來我是誰了。
「幾個月不見,姑娘容貌大改,也是美事一樁。」
「家師妙手,蒙貴人謬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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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匆匆一眼,本不十分信你們,後來遍尋醫者,竟無一人能治好我的惡疾,想起你們的方子拿來一試,一劑藥喝下去病就好了一大半,如此,你也算是我的恩人了。」貴人聲音很低,也很和善,說話不緊不慢。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覺面露焦急,可又不敢貿然開口,這上京錯綜復雜,我不曉得開了口以後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既是恩人,我贈你黃金百兩如何?」
我搖頭不語。
「那許你家人高官厚祿?」
我把頭低了下來。
「姑娘有什麼難事不妨說出來,如若能有門路相幫一二,我定不推辭。」貴人輕扶鬢間步搖,儀態萬千。
婆子很有眼色地給了店家賞銀,青天白日的就關了店門,給我足夠隱私的空間來訴說我的為難。
6
「我今日所求,或許有大逆不道之處,貴人也要繼續聽嗎?」我言辭懇切,喉嚨滯了一下,抬頭去看貴人臉色。
波瀾不驚,眸中隻是多了幾分好奇,我便知此事或許可成。
「如若辦不了,黃金百兩贈予你,其他的我就當今日未見過你,也未聽過什麼話。」
如此,我松了一口氣,膝蓋重重跪在青石地面。
「但求貴人幫我救出章家兩位小主子。」人在困境之時能選的路很少,我現在無異於迷霧中慌忙亂撞,成與不成,都是天意。
「太傅章家?」貴人口氣急了幾分,我的心也沉了沉,此事確實難辦,正是風口浪尖時。
「你容我想想辦法。」貴人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自言自語說了好幾種辦法,又搖頭一一否定。
「姑娘,冒昧問一句,你跟章家是什麼關系?」婆子扶著我坐下,眉眼間都是關心。
什麼關系?我茫然了,對啊,什麼關系呢?
「章家大公子,我有幸在側伺候過幾日,倒也不是多深的緣分,隻是他為人忠肝義膽,嫉惡如仇,章太傅又忠貞為國,我不想章家後嗣凋零在監牢裡,如此結局恐寒了忠臣良將的心。」
貴人愣了,丫鬟婆子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重。
「如此說來,你是忠僕,於我又有救命之恩,此事我先應下來,能不能辦成我都會竭盡全力,希望能不負姑娘所託。」
一前一後出了鋪子。
我無處可去,又去了城門口蹲守,大軍早已開拔,章鈺此刻應已在行軍路上了。
我憂愁的是,辦不成此事的話,有負誓言。
我信誓旦旦讓他放心,可如今人都沒接到,讓人放個什麼心呀!我很慚愧。
世人皆苦,可我更苦,章鈺比我更是苦上加苦。
天色漸晚,恐事情有變,我和師父準備在這天為被地為席的城門口將就一晚,可心事滿滿,夜涼入骨,誰也睡不著。
趕在城門口封閉前駛出來一輛馬車。
「姑娘要找的人就在馬車裡,此處多有不便,姑娘和先生跟小的先走吧,夫人吩咐了,讓我務必送你們至十裡長亭。」小廝壓低著聲音,未作停留便往前急趕。
我和師父茫然間已跟著馬車走出了好遠,可我不放心,一個箭步衝上了馬車,撩開簾子,兩雙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著我。
跟章鈺有五分像的臉,讓我放下心來。
「先生也一起上車吧,這樣也能快些。」小廝也未生氣,把師父也拉上了馬車,瞧這利索模樣,是有些身手的。
「姐姐,是大哥哥讓你接我們的嗎?」女孩不過七八歲,眼中卻滿是風霜,下獄這段時日怕是不好過。
兩個小崽崽皆頂著消瘦不堪的臉,神情一個比一個惶恐不安,我心中脹,痛,酸,澀。
我把他們摟進懷中,許是這樣能給他們一些依靠,也給我自己一些勇氣。
前路漫漫,我該怎麼走?心底一陣迷茫,這可是堂堂太傅家的小姐公子,自是不能如鄉野村童那般粗養。
粗茶淡飯倒也無妨,難的是如何教他們成為章鈺那般的好男兒。
罷了,想太多無用,如今活著便好,活著才有希望奔向更好的明天。
十裡長亭外,小廝請辭,遞給我一個包袱。
「夫人交代,前路艱險,姑娘萬不可推辭這百兩黃金,這也是她感懷忠臣良將的一番苦心。另,今日一別,姑娘與我們便再無瓜葛,夫人的恩也算報完了,往後彼此是生是死,都各不相幹。」
「請小哥放心,替我轉告貴人,今日種種,都是我一己之事,他日即便東窗事發,我也斷斷不會供出貴人半個字,如有違背,定讓我死無葬身之處。」
我言語懇切,句句字字皆是肺腑之言,小廝點頭準備離開。
我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小哥替貴人受我一拜,今日大恩,無以言謝。」
小廝一臉動容,拱手一拜轉身往上京方向返回。
師父風寒未徹底痊愈,我讓他進了馬車。
我接過韁繩繼續往前趕路,心中多了幾分堅定,從此我便不能隻是為自己而活了。
回到了山上,我這顆心才算徹底放下,師父自顧自為自己熬藥去了,我和兩個孩子大眼瞪小眼立在院中。
我撓撓頭有些窘迫。
想了想先帶他們回屋子裡安置,孫大用看我們回來已經忙不迭地去準備吃食了。
「姐姐,大哥哥何時來接我們?他會來接我們嗎?」小女孩滿眼希冀,我絲毫不懷疑若我張口說章鈺不來了,她鐵定會立馬哇哇大哭起來。
「你們的大哥哥肯定會來接你們的,他囑咐我好生照顧你們,等你們吃得又白又胖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那爹爹和娘親呢,他們會死嗎?」
語塞了,我有些發愁,這孩子問題太多了。
「有大哥哥呢,他那麼厲害,一定會救出你們的爹娘,到時候一起過來跟你和弟弟團聚。」
小姑娘這才放下心來,伸開雙臂柔柔地撲進我懷裡,稚兒不懂怎麼一回事,看到姐姐在笑,他也咧著嘴笑。
我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又心疼得不得了,玉一樣的兩個寶貝,家中卻橫遭變故。
往後就要隨我在這山間過粗布麻衣的日子了。
7
日子就這樣過也無不可,隻是入了冬以後,世道更亂了,國內大皇子為首的奸佞之臣當道,苛捐雜稅愈演愈烈,為了從老百姓口袋裡搜刮民財,理由千奇百怪。
民怨沸騰的同時,集市上賣兒賣女的窮苦人家與日俱增,我下山採買時也更多了幾分小心,錢財花銷上,怎麼低調怎麼來。
我之心願,唯盼章鈺早日凱旋,照顧他這一雙弟妹的責任我也可以早日卸下。
小公子改名張知勉,小小姐改名張錦書,案子未平反之前,世上再無太傅章家。
這都什麼世道!唉……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加快了上山的腳步,心裡想著買的新的紙筆墨砚,兩個孩子見到了定然高興。
腳下卻絆了一下,一個踉跄差點摔了,枯草堆裡赫然是一隻腳,冷不丁地嚇了我一跳。
「姑娘,可否給一口吃的?就一口,便能救我一命。」蒼老的聲音滿是虛弱。
世上苦難之人太多,我本不欲多管闲事,節外生枝,可老人已經是這般境地了,行囊中也背著書籍,此刻散落在地上的卻是一本《抗戰紀實》。
這是師父教我識字以來的成果,些許的字我已經可以認出來一點了。
隻是書的字跡跟以往見到的有些不同。
「我用一個饅頭換你這本書,如何?」
老人艱難地坐起身,上下打量著我,摩挲著書面,很是不舍。
「罷了,罷了,若死了,要這些書又有何用?姑娘若能多給幾個饅頭,我這些書籍隨你再多挑兩本便是,識貨的話,便知道我這些可都是你們這個時代沒有的孤本。」
老人說話我有些聽不懂,穿衣打扮也不是我平日所見過的。
我隨便又挑揀了兩本最厚的,既然要拿那就拿我覺得最值的吧。
「姑娘真是好眼力,《論持久戰》和《綠營兵志》在我們朝代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他說的什麼我不知,但肯定是在誇我,我又給了他四個饅頭,就轉身離開了此地。
「想我李冀堂堂二十一世紀軍事家,莫名其妙到了這古代,竟然會為了幾個饅頭把價值連城的軍典給換了出去,可笑可悲可嘆可恥……」
我走出去十幾步遠,回頭看到老者一邊哭一邊啃饅頭,甚是心痛悽苦。
「你若真不舍得這幾本書,我還給你便是了,我雖是女子,倒也真不願趁火打劫。」說著,我便準備把書重新還回去。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這個世道,這幾個白饅頭值這個價,我也不是出爾反爾的人,隻是心中困苦,發一發牢騷,姑娘無須跟我計較。」老者起身拍拍屁股,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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