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文,你年紀小不知道,有時候啊,這人情世故可比錢要重要得多!而且你是醫生,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啊!」
難道就因為這所謂的人情世故,我這個做醫生的就得被戴高帽子,就活該餓死嗎?
我環顧四周,看著他放在電視機下頭的一條剛拆開包裝的煙,淡淡道。
「叔爺,你身體不好,少抽點煙吧,雲煙二百一條,要是把這錢省下來,就不用看病了。」
李二毛尷尬了一瞬。
「這,這是別人給我的,關你屁事。」
我轉身去了下一家。
李二毛不是個例,我去了李大華家,李小芳家,李錘兒家……得到的反應五花八門,但結果都是一個——他們沒錢還。
更可氣的是,我回過頭整理白條的時候,還發現好多編造個人信息、用別人的名字和電話記賬的人!
我去問人家家要錢,可家裡遺留下來的人說,對方早就死了十幾年了!
這些硬骨頭成了死賬,我要都要不回來。
不僅如此,因為我這次去要錢,村裡的人都對我怨聲載道的。
在他們看來,我義務付出、自掏腰包是應該的,逼著他們讓他們掏看病的錢就是為難他們,就是不把他們當自家人。
平日裡跟我見面打招呼的人,現在都繞著我走。
不光如此,就連我媽伺候的土地,都有人往出拽苗、糟蹋莊稼。
那段時間,我媽經常被人家擠兌的晌午就從地裡灰溜溜的回來了,搬個凳子坐在院子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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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我爸。
「為什麼會這樣?咱兒子不是村醫嗎?給他們看好了多少大病小病!這些人真是狼心狗肺!他們憑什麼欺負咱家!」
我爸坐在門口抽旱煙,無言以對。
5
因為我家被村裡排擠這件事,我停了幾天衛生所。
那些想看病又不想花錢的人再也沒地方去白嫖了,至於那些肯交錢的,我自然還會在家裡看,隻是也不會給他們安排藥物了。
問起來,就說是衛生所沒藥了。
讓我買?
我沒錢。
就這麼擺爛了一個月,他們終於受不了了,以我拒診為由鬧到了村委會。
村長來我家威逼利誘我,更是揚言我要是再這樣,就走到法院告我去。
我賣了一通慘,又跟他說了我的遭遇。
被逼無奈下,村長隻能挨家挨戶的串了過去。
在他的再三請求(或是逼迫)下,他們陸陸續續的還上了些。
可盡管如此,仍有好多不肯還的。
他們會歪著腦袋叫喚。
「我讓他自己買藥救我了嗎?是他樂意,他活該!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對啊,反正我遲早都得死,賤命一條,現在都快連飯也吃不上了,怎麼能還的上他的醫藥費?實在不行你們就報警好了!」
「聽說李文是個博士生,博士生怎麼了?那不也得乖乖回來給我們這群村裡人看病,在外頭盡是學了點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是一個村兒的,他竟然好意思腆著臉問我們要錢!」
「是啊,這小子真是不像話!李家村白培養他了!」
……
加上那些要不回來的爛賬,我徹夜算了算,李家村欠我十來萬。
而這錢,有的是我從本科到博士存起來的獎學金和補助,有的是我勤工儉學掙的錢,還有的甚至是我父母的賣糧錢、養老錢和棺材本錢。
他們拿村裡人當親戚朋友,可人家儼然不是這麼想的。
人家隻會覺得,我一個小小村醫竟然敢問他們要錢,那不就等於我在反抗嗎?
不就等於我家不能縱容他們,給他們一直吸血嗎?
他們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那天,我正拿著那些爛賬厚賬發呆,在想怎麼用一個合理又熱鬧的辦法,將這件事公之於眾,就算對他們構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我也要爭這口氣。
刁民們這麼欺負我們,我要是真像我爸媽一樣忍氣吞聲的迎合,那才真是把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八年學醫,不是為了在這兒受這種氣,更不是為了連累爸媽,害得他們每天叫苦連天。
我正琢磨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還有不少哭天喊地說著「文醫生救命」之類話的人烏泱泱的往裡衝。
我出去一看,是村口李東強家。
此刻,李東強正拉著輛板車,板車上躺著個奄奄一息口吐白沫的年輕女人。
這李東強是個木匠,以前靠著他爹留的手藝給大家做做家具賺錢,但因為沒什麼大錢,人長得又小又醜,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前年好說歹說,他終於娶上了媳婦。
這兒媳婦本想著他這樣的條件,她嫁過來他們一家應當把她供起來才是。
可李東強是個媽寶男,在家裡一切都聽他媽的。
娶媳婦後,他媽更是怕他娶了媳婦忘了娘,幾次三番的作妖不說,還偷聽牆角,逼著兒媳婦天天跟李東強生孩子,床都不能下。
很快,兒媳婦懷孕了,李東強家高興壞了。
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居然是個女兒!
可憐的兒媳婦還沒出月子,就被李東強睡了一次又一次。
這邊剛出月子沒多久,那邊又懷孕了。
這第二胎,依舊是個女兒,還是個早產兒,兩眼間距很寬,生下來像貓崽子似的,把李東強他媽惡心壞了。
……
我來不及多想,李東強把板車一扔,「撲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文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媳婦,求求你了!」
人命關天,我二話沒說就讓人把他老婆抬進來。
李東強著急害怕,慌慌張張的鞋都跑丟了一隻,光著腳跟在我屁股後面,我讓他幹嘛他幹嘛。
6
問到他老婆是怎麼回事兒時,他有些支支吾吾。
眼看女人已經開始渾身抽搐,甚至有大小便失禁的傾向,我厲聲問他。
「再不說實話,你媳婦就死了!」
李東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媽,是我媽給二女兒喂雞蛋,不小心把她噎死了,我媳婦非說她重男輕女,直接喝農藥自殺了……」
噎…噎死了?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打的我暈頭轉向。
但這是急救,要是我不做處理,還沒到鎮醫院肯定就涼了,現在也隻能先暫時急救了。
眼前,已經刻不容緩。
我抬手準備揭開被她吐的一塌糊塗的衣服,進行下一步操作時,李東強一把拽住了我胳膊。
「文醫生,你們衛生所沒有女的嗎……你是男的,我老婆是女的……」
我強忍著打他一拳的衝動,幾乎是吼著發出了聲。
「我是醫生!醫生面前無男女!你要是想讓你老婆死,就抓著我不放吧!」
李東強趕緊松開我,連聲給我道歉。
好在送來的及時,我先給她灌了一瓶水,接著用壓舌板伸進她嘴裡刺激嘔吐。
說實話,以前來看病的大都是頭疼腦熱,腰疼腿疼,最多也就是砸傷摔傷見血,這種跟死神搶人的事,還是我第一次遇見。
沒錯,這也是我從業生涯以來的第一次。
為了盡快讓她吐出,我隻能加大手勁,額頭的汗也漸漸殷出。
幾秒鍾的時間,她老婆就不受控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我壓著她舌頭,躲閃不及,劈頭蓋臉被農藥混合著胃液吐了一頭一身,翻上來的味道惡心的我三天沒吃下去飯。
吐出來就好了一半,我趕緊用調配好的高锰酸鉀溶液給她洗胃,又給她吃了解毒藥,輸了液。
一番操作下來,女人的生命體徵這才平穩了下來。
見女人呼吸逐漸歸於平靜,臉色也沒有一開始那麼死白了,李東強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都打哆嗦。
「文醫生,謝謝,謝謝你!我女兒才一歲,沒有媽可怎麼活啊!」
雖然以前聽村裡人提起過他家,可親眼見到他家這樣子,我還是有些頭疼。
軟弱的爸、自殺的媽、重男輕女的奶奶和意外慘死的妹妹,這女孩的路,勢必會很艱難。
連著輸了一星期的液,這女人才將將恢復過來,重活體力活幹不了,下床活動還是可以的。
但翻上來的農藥燒壞了她的嗓子,說話的時候不僅會疼,而且還隱約帶著點呲呲的風聲。
不過好在,命撿回來了。
出院的那天,我叮囑李東強和他媽,在她身體恢復前別讓她受累,李東強倒是連連點頭,他媽癟了癟嘴。
「喪門星,還搞自殺!感情我這是娶了個菩薩啊!」
李東強一把將他媽推出去,一邊對著我滿臉堆笑。
「別理她,她就是那樣!對了文醫生,這個錢怎麼算啊……」
有些詫異,李東強居然還是少數的主動問我診費多少的人。
我拿過計算器噼裡啪啦算了一遍,將它推給李東強看。
「681,零頭不方便的話,給我 650 就行了。」
李東強接過單子似懂非懂的看了看。
良久,抬起頭頭對我笑道。
「文醫生,咱們都是一個村的,沾親帶故的,我這兩年生意也不好,家裡還多了兩張嘴,實在是沒錢啊,你看這樣,按老規矩,記賬行嗎?」
我還沒來得拒絕,他繼續道。
「我知道您之前去挨家挨戶要賬什麼的,鬧得挺大的。但我跟他們不一樣,您去要賬的時候,我還了!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畢竟你之前也跟我們說過,我媳婦雖然命回來了,但後續保養什麼的也需要錢……」
我「嗯」了一聲。
「你是還了,但是你家裡人來看了四五次病,你隻還了兩次的,剩下的你說你不知道,就不給了。」
李東強尷尬的笑笑。
他沒有掏錢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一個人坐在我面前,就是盯著我不說話。
虱子多了不咬人。
最終,我還是為難的同意了,還不忘高級他。
「我是急救回來了,但她後續還需要去鎮醫院看看,你記得觀察一下,及時帶她去。」
李東強脆生生的應著,摁下手印,籤好單子和名字,喜滋滋的跑出去帶著痊愈的老婆和滿臉不高興的老娘回家了。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越發不知道自己是在圖什麼。
7
在欠賬和要賬的極度煎熬下,我又幹了兩年。
這兩年裡,我曾經好幾次想過放棄,但最終還是因為種種原因跟那可憐的面子而妥協了。
就在我想準備一個理由從衛生所辭職時,我家出事了。
我爸心髒病突發,暈倒在了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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