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路汐的淚,一顆顆霎時跟著他沙啞的道歉往下砸得兇,搖頭再搖頭:“不要對不起,不要說。”
“別哭。”容伽禮動作很輕柔地替她擦拭,被刀刃割得幾乎見骨的手指也沾到了淚珠,無聲地融入他的血肉裡,他感覺到痛切心扉,今晚從那份加密視頻到聽沈容昔親口敘述路汐被收養前後的整個流浪經歷。
皆是凝成了鋒利無比的刀刃,正在對容伽禮處於凌遲之刑,遠遠超出了他精神狀態能承受的範圍。
路汐一直不要他的道歉,性子執拗地,將每句話說得很輕:“容伽禮,你還要我,願意要我,在我無望的命運裡,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容伽禮冰涼手掌捧著她哭慘了的臉蛋,指骨都在細微發抖,像是怕弄傷得之不易的珍貴之物。
路汐喉嚨哽咽著說下去:“爸爸留給我的遺物……那本日記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我想,爸爸自盡之前,是不是猶豫不決過?他一直因我被拿捏住命脈深受要挾,也知將來,他和我會有角色互換的一天,是為了我才沒有將江樹明的犯下罪證交給楊警官,又心存了一絲正義,偷偷留下了原本要銷毀的東西。”
所以當年路汐無意中發現那份罪證之後,共情了父親日記裡字字含恨的不甘,才決然的選擇公布於眾。
“爸爸用自己的命換我往後人生的自由,他在遺言裡提過你。”路汐從未跟人透露給日記的內容,她顫顫巍巍的藏在心口,唯恐泄露一言半語,就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她仰著臉蛋,望進了容伽禮那幽深卻透著不正常的湿意眼眸,說:“提過你私下找過他,想幫他還掉外面的債。”
但是路瀟拒絕了……他是愛護宜林島的守塔人,是愛妻如命的好丈夫,也是路汐此生最敬重又深愛的一位好父親。
他會拒絕,是因為心如明鏡和江樹明之間已經不是普通債務的問題。
收下了容伽禮的錢,路汐將來在容家就低人一頭,倘若有人想故意恥笑她,盡可提起她那債臺高築的父親。
而始終路瀟眼裡,自己的女兒值得被世界所有人愛著,配得上貴為天之驕子的容伽禮。
路汐一字一字的將路瀟遺言說給七年後的容伽禮聽:“爸爸說祝福我們的愛情,你是個很好的人。”
她不願意去恨這麼好的容伽禮,不願去責怪他為何弄丟自己七年。
連著哭腔帶顫的話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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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浮華的世界逐漸沒了動靜,哪怕是風聲,人聲都無了,而寬敞又寂靜的病房內,倏地,在容伽禮低頭覆下來的同時,路汐心主動去親他,求他進入自己的身體:“給我一點吧,容伽禮……給我一點。”
給一點愛。
她要的不多,一點點愛就足夠了。
第54章
容伽禮側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了,搭在雪白被子上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鋒利,又不乏力量感,方才就是這手,壓她身上,一次比一次壓得緊。
路汐趴在床沿看了很久,繼而輕手輕腳地去拿醫藥箱,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容伽禮指骨上的傷口,瞧著有點觸目驚心的,像是被什麼利刃劃得極深,也無人給他緊急包扎下。
她光是看著就心裡不那麼好受,用棉籤潤了碘伏給他消毒。
怎料剛觸碰到,容伽禮睜眼了,在清清亮亮的室內光線下,看到路汐微垂著頭,半邊臉被描得輪廓柔和,與記憶中十八歲的她比起來,如今徹底褪去那股稚氣的她長大後美得愈發驚豔了。
然而,這副能很好隱藏住狼狽與脆弱的天生好皮囊,即便經得起世人的仔細端量,在他眼中,卻仍然猶如一隻初生破繭的小蝴蝶,需要構築出最舒適的陽光環境和很多愛才能存活。
今晚壓抑已久的情感徹底湧上了高峰,容伽禮幾度失態,唯有此刻才一點點的將自己不可控的情緒逐漸恢復到正常狀態。
陷入安靜的氣氛裡。
路汐捏著棉籤透著小心,生怕繼續給這道傷口制造出痛意。
等塗抹上藥粉,拿醫用棉片覆在上面包扎好後,容伽禮稍一動,她便抬頭,那雙眼湿蒙蒙,有點兒紅,卻透著向他流露出的柔軟:“醒了?”
容伽禮沒說話,隻是伸出手臂將眼前的她重新拉入病床上,被子沿著他動作從胸膛滑落,幾塊腹肌的溝壑被燈光襯得更加緊實分明,就這般,手掌一下子把她按到他身上。
路汐剎那間有種附魂過去的感覺,呼吸很輕,心跳聲卻愈發重:“都不跟我說話。”
她的抱怨聽入耳更像撒嬌,容伽禮眼神沒有一刻移開,去吻她那隻上藥的手,先是親指尖,又沿著白皙皮膚透出的淡淡血管吻到腕間,低頭往上,在那片曾經留有針眼的地方無比虔誠地來回親吻。
路汐整個人幾乎要融化在他溫度裡,鼻尖酸澀。
這刻起,有容伽禮的溫柔安撫,她那段獨自為生存和迷茫又無助的青春不再感到委屈,也有了一絲絲真實感。唇抿了會兒才微張,很小聲地說:“好疼。”
容伽禮親吻她腕臂的力道,更柔了。
路汐身體就跟著發軟,努力依偎到他懷裡不動:“沒有被老師帶回家前,我以為把這身血抽幹了都再也等不到你了,容伽禮,抽血好疼啊,食品過期的話梅糖一點都不好吃,太甜了,黏膩在嗓子裡又吐不出來。”
她用最平靜的聲音,說著最委屈的事。
容伽禮感到一些刺痛,不是指骨處,是來自心髒。
“但是我沒有去學壞。”路汐仰起頭,眼眸去臨摹著他過分優越的五官和深邃眉眼,笑了,笑過後的語氣真誠說:“我要做一個很好的人。”
容伽禮低頭在她彎起的唇很輕摩挲了下,繼而,他想了想,說:“你是最好的,全世界獨一無二,最好的路汐。”
他的嗓音壓得極低,卻透著繾綣多情,再這樣下去路汐覺得自己又該掉眼淚,深深淺淺地呼吸幾秒,懷著胸口充滿甜蜜的安全感,再次開口時,便輕柔換個話題:“老師跟你說了什麼?”
許是領悟到她,容伽禮手掌停在她的腰間:“說你學電視劇裡的女主角去跳橋。”
路汐微微訝異,有心理建設他和沈容昔肯定聊了不少往事,卻親耳得知連這個差點兒就榮登社會新聞的黑歷史都聊到了,很尷尬的熱意漫上了臉頰,隨著時間一秒秒的增加。
“幸好沒跳成。”容伽禮說著,繼而沿著腰,緩慢地撫上她的纖瘦脊背:“不然我該怎麼把你撿回。”
沒繼續展開說下去,設想到的最壞結局讓他承受不起。
路汐這副曾經有一絲絲可能就摔得支離破碎的身子被他手臂抱得很緊,萬幸著,得之不易著,怕抱疼她,松了下力度,很快又更加抱緊在懷裡。
她覺得這樣很好,主動地在容伽禮胸膛前找了個最讓自己安心的地方,慢慢睡去。
*
住院觀察到了下周五,路汐的體檢報告單每一項都合格到不能再健康了,她才被容伽禮允許出院。也是時候該回返宜林島把剩下的劇本內容拍攝完。
如今路汐去哪,容伽禮接下來的行程自然是跟隨著她來走。
沒有啟用私人飛機,甚至連隨行保鏢和秘書都沒有帶,他低調陪著路汐避開所有人的耳目,重新坐了一趟前往白城路線的火車。
找準了購票的位置坐下後,路汐抬指,才悄然地摘下了口罩,露出臉。
繼而,看向了身旁一身休闲淺灰色西裝的容伽禮,在她視線落過去剎那的半秒,他眼神也籠著她,低聲問:“哪裡不舒服嗎?”
這話從離了醫院就沒少問,路汐感覺被他什麼珍稀動物,是要好好呵護著生命力的那種,手指輕輕地去勾那觸感冰涼的袖扣:“我感覺特別好。”
有他陪同,以後去往白城這條路線的火車不再是她夢境裡渡不過去的回憶。
而容伽禮估算著時間給她喂點水,兩指輕輕擰開礦泉水瓶蓋,先遞過去,連喝水都要叮囑一句:“小口的咽,別嗆到自己喉嚨。”
路汐微微垂頭,就著他修長分明的手動作,唇含著瓶口喝了點兒。
也就淺淺一層便搖頭不喝了,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到容伽禮自然不過順著有她唇痕的瓶口,將剩餘的水,喝了一大半,隨即扣好,漫不經心似的在手掌把玩著。
路汐很心動,哪怕是朝夕相處了段時間,也無法對他免疫,還是會因為一些親密舉動臉紅。
她歪著腦袋往容伽禮的肩膀靠,唇邊是笑的,笑著笑著又很快怔了瞬。
周遭的旅客都在結伴談天說地著,唯獨斜對面坐著一位氣質妖孽的男人,正側過首,不加掩飾地關注她和容伽禮,見被發現,也不避嫌似的懶洋洋挑起眉梢。
是商酌。
他不知是怎麼搞到容伽禮嚴格保密的行蹤,提前選好了最佳位置,離得不遠,也不算近,能聽到一些兩人說話聲音。
此刻,商酌也算大開眼界了,沒想到這容二深藏不露啊,跟路汐談起戀愛來還是服務型的,這姿態低得完全沒有容氏掌權人那股架子。
對視的幾秒裡,路汐壓輕了音量去跟容伽禮說:“商酌好像是有備而來找你的。”
容伽禮之前才將項目都全權交給容聖心,擺明了姿態是暫時不與人談生意了,所以對商酌的存在視若無睹,手掌揉了揉她的後腦勺:“不用管。”
路汐心想她也不想管,但是商酌一直衝她笑。
不過這火車廂人流如織,不是個能正經談事的合適地點,商酌倒是沒有去騷擾容伽禮,自己給自己找樂趣,很快就找到一旁看劇的中年男人。
商酌跟對方攀談兩句,分到了點屏幕一起觀看。
下秒,中年男人將聲音外放,正好播放到了情深深雨濛濛最經典的陸依萍跳橋劇情。
——“陸依萍:我在找……我在找,我在找我的刺!”
原本要合上眼眸的路汐猝不防及聽到,被發間掩藏的細白後頸跟著繃緊了下,她未來得及反應,甚至還沒去看容伽禮的反應。
就聽到了劇裡何書桓的聲音,在商酌那邊一聲一聲:
——“何書桓:你說你的什麼東西?”
——“陸依萍:我在找我的刺啊!我是一隻刺蝟。我拔掉了所有的刺!所以我活不成了。隻要把我的刺找回來,我就可以復活了!”
……
——“何書桓:你不要裝作不認識我,你認識我是書桓!”
——“陸依萍:你誰人都可以冒充,就是不可以冒充書桓!他走了…他不會回來了…啊!鞋子掉了!”
是容伽禮手中的水瓶掉在了地面上。
這聲響。
像是生生驚動了路汐似的,她猶豫了幾許,才近距離觀察容伽禮的側臉神色:“不如你過去跟商酌談談生意上的事吧?”
那一道道絕望地喊著我活不成了,他走了…他不會回來了。
真的讓身為當紅女明星的路汐神經都快脆弱起來,快聽不下去,很想過去按下暫停鍵。
而容伽禮內心應該也是處於某種很復雜的心理狀態,隻是面上不顯,聽她的話,真的起身了。但是在一分鍾後,路汐覺得自己女明星的神經更加脆弱起來。
隻因親眼目睹著容伽禮跟那陸依萍狂熱粉的中年男人交流了幾句後,就成功要到了影片資源。
然後又折回來,靠在她旁邊的椅背上,不疾不徐地用手機點開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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