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5.「最初的樣子。」
大荒時分,天創諸境界,三神君就是在那時候誕生。
三神君中最強大的重淨掌管生命力旺盛的大地,其次的扶桑掌管仙界,最後誕生的東君是三神君最特殊的存在,被授予了輪回之職,司春、司火。
自重淨誕生以來,天最初的意志便是「蒼生」,而繼承了這一意志的重淨,也從來將「蒼生」放在首位。
那時候的重淨還在並不名為「深淵之沼」的地方,而在萬年之前的這裡,便已經有了極寒之水的存在。
某一日,極寒之水中先後生長出了兩朵含苞的蓮花——
一白一黑,恰似陰陽。
玉白的蓮花年長,如墨的蓮花年幼。
這種大荒期間誕生出來的天地靈物,一旦出生,三神君便必有感應。
彼時「天」已進入了沉睡。
而最為年長的重淨,在那時便已經有了某種感應——
與這兩朵蓮花有關。
萬年後的災禍、萬年後的平復,都與這一黑一白的蓮花有關。
那麼,災禍和平復,分別印證在哪一朵蓮花上呢?
三神君中感應最強烈的莫過於重淨,他站在極寒之水之前,沉默許久說道:「陰陽之分,恰如此蓮。」
此話已足夠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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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三人實則也並不敢篤定,因此這兩朵蓮花在某種意義上而言,都得存活下來。
而心中滿是「蒼生」的重淨,就此為這兩朵蓮花定下了接下來的宿命。
千年之後,極寒之水的這兩朵蓮花化作人形,後化形的墨蓮喚先化形的白蓮「姐姐」,兩人感情甚篤。
再後來,在重淨的默許下,扶桑挑了三位神君心中「身負萬年後天地安寧之責」的姐姐白蓮,為其取名為「蓮毓」。而妹妹墨蓮,就跟著重淨在「深淵之沼」中繼續修行。說是跟隨修行,實則以重淨的監督為主。
但是後來爆發的神魔大戰中,三神君之一的東君戰死,靈魂在黃泉中轉世輪回,重新變成下一世的「東君」。
在後來東君的渡劫之時,蓮毓為其擋住雷劫,身受重傷,自此蓮臺毀壞。
重淨與扶桑商量之後,決定取其妹妹墨蓮的蓮臺為蓮毓療傷。
那一戰損傷慘重,但墨蓮終究敵不過兩位神君,自此失去修煉萬年的蓮臺後,墨蓮重又化作原形,棲息於極寒之水中。
在這之後,因為妹妹墨蓮的蓮臺,姐姐蓮毓逐漸好轉,但百年之後,得知真相的蓮毓在某日自毀本體,那時幸得三位神君同時出手,才換得一線生機。
但當時墨蓮也在沉睡之中,力量並不夠重新喚回蓮毓。
於是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百年,直到四百年前妹妹墨蓮重新化作人形……
什麼突然攻擊的大妖,什麼從天而降的神君——
一切不過都是一場騙局的開始。
在第二次化形之時便已經將前塵往事忘去的墨蓮,在此刻又以「長羨」的身份重新記起了過往。
與此同時,天地靈物本體萬年的力量,也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體之中。
溫柔的光輝緩緩地撫慰著我的靈魂。
我的眼、我的心、我的一切……
都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那雙本是東君的眼睛,化作力量成為了我身體中的一部分。
一朵神秘的、優雅的、如墨水般清透的蓮花,緩緩在我的身後綻放。
在那雙微微睜開的眼中,一隻光團般的蝴蝶輕飄飄地飛去了黑暗處。
黑暗便如被光明所撕開,於是天地再次展露於我的眼前——
我知道我將要去往哪裡。
26.「明明……」
景靈殿中,白衣神君盤腿於榻上,他緊緊閉著雙眼,面色痛苦,汗水便從額頭上不斷地流下。
窗外無人經過。
整個景靈殿都籠罩在神君的結界中。
但就在這時,窗外緩緩出現了一道身影。
身著一襲黑袍的我就靜靜地站在窗外。
我淡淡看著窗內的扶桑,看著他面露痛苦,汗如雨下。
原來,他不知何時已有了心魔。我看著那隱隱環繞於扶桑周身的黑色霧氣,有些嘲諷地笑了笑。
身為最強大的三神君之一,竟然已有了心魔。
這是多麼可笑。
而這種心魔,此時已經強大到了能夠擾亂扶桑的思緒,以至於連我闖進了景靈殿的結界都沒有發現。
而且……
扶桑在夢裡。
對於人類而言,夢境隻算是夢境,醒來便是真實。
但是對於不需要休息的仙人而言,一場夢境就有可能成為一場最恐怖的夢魘。如果不當心的話,死在夢裡都是常事。
因此,強大到如扶桑這等神君,輕易不會使自己進入夢境中。
而扶桑此時雖然汗如雨下,面色痛苦,唇瓣卻微微彎起,顯出一副時而痛苦時而快樂的模樣。
我伸出手掌,緩緩對準扶桑。
屬於我的力量環繞住他——
我進入了扶桑的夢境。
並且幾乎是輕而易舉。
-
「師尊!」
扶桑轉過頭去。
身穿白衣的少女緩緩向他走去。
烏黑如雲的鬢發,清冷卻含笑的雙眸。
是蓮毓嗎?
扶桑的心一緊,卻已經下意識地喊出了少女的名字:「長羨。」
聽到扶桑的聲音,少女本來清冷的面容上此時便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背著手,緩緩走過來。
距離是那麼近,隻要他想要,伸出手便能觸碰到少女。
但扶桑沒有。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身子是僵硬的,手指也是僵硬的。
長羨不是死了嗎……她明明死在他的眼前。
但是……
「師尊,你怎麼了?」轉眼間,少女便已經行至他的身前,她微微抬起頭來,眼中的笑意已被擔憂所代替。
明明長羨已經死了。
扶桑看著眼前的少女,心裡想道,眼前的長羨,不過隻是一場夢。
是啊,這是一場夢,得趕緊出去。
他忍住了不再低頭看她。
但下一秒,「長羨」已經伸出手指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扶桑順著動作低下頭去,看見一雙隻倒映出他一人的眼眸。
「我沒事。」心中不知什麼情愫,使他不由開了口。
於是他看見「長羨」露出了一抹笑來。
不,長羨從來沒有對扶桑這麼笑過……
但扶桑的視線,卻怎麼也移不開。他緊緊盯著那抹笑,緊緊盯著那抹ťū́ₒ笑的主人,眼神中的貪婪畢露無遺。
他的心中有一道聲音不停地喊著「這隻是夢境,快出去——」。
「這隻是夢境——」扶桑的心再次痛了起來。
他的汗水從額角流了下來,扶桑凝出神力,就想要離開這個夢境。
但與此同時,一隻手緩緩撫上了他的臉頰。
扶桑的身子狠狠一震——
他的神力在此刻潰散而去。
那張魂牽夢縈的面容上,是淡淡的擔憂之色。
那張微微張開的櫻紅的唇瓣,吐露出輕柔纏綿的話語:
「師尊,你怎麼出汗了,是不是真有哪裡不舒服?」
27.「無路可逃。」
樹下、雲邊,白衣相交的兩道身影。
低垂著頭的神君與輕輕撫摸其面頰的少女,發絲交纏,呼吸交織。
而那雙向來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已經完完全全被欲望籠罩。
「師尊?」
少女的聲音,輕輕在樹下響起。
神君低頭望著她,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抬起了手臂。
他的手指在距離少女臉頰一寸的位置頓了頓。
因為扶桑看見了「長羨」另一隻手裡的東西——
那是一根八股的紅線。
注意到扶桑的視線,「長羨」微微低下頭去,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根八股紅線。
她緩緩伸開手指,將那根八股紅線完完全全地露了出來。
而她面容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師尊,此次我前去下界,帶上來了這個。」
熟悉的話語。
扶桑的手指停在空中。
他的睫毛顫了顫。
那手掌,微微向著他的方向伸了伸——
「師尊,如若不嫌棄,請收下罷。」
扶桑定定地看著那手掌上的八股紅線。
多麼熟悉。
「師尊……?」失落的、似乎還有些委屈的聲音,卻如同妖媚的魔音,死死地糾纏扶桑的心。
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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