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蓮毓覺得自己心裡有些忐忑,她想抬起頭問一問扶桑神君,卻在那一剎那,她知道,扶桑神君也認識這個人。
因為就在抬頭的一瞬,蓮毓看見扶桑神君正看著她。
Ṫųₓ但不是在看她。
而是通過她,看向另一個人。
「扶桑神君?」蓮毓不由皺起眉,她的心有些慌亂。
扶桑神君終於回過神來,他抱歉地衝著蓮毓笑了一笑:「抱歉,我在想……一些仙界政務的事情。你才剛剛修成仙君,境界不穩,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說罷,扶桑神君抬起手,似乎非常熟練地揉了揉蓮毓的腦袋,而做出這個動作之後,他淺淺的笑卻又突然僵住,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扶桑神君忙放下手:「對不起蓮毓。」
蓮毓溫柔地笑著:「沒什麼,這在從前……你是經常對我做的麼?」
聞言,扶桑神君沉默半晌,他看著蓮毓,手指動了動,而後輕輕地說:「……是。」
蓮毓不是長羨,她比她溫柔、善良、體貼……
而且,她也沒有那一雙看似溫和卻暗藏桀骜的眼眸。
-
在又過了不知多久的黑暗與寂靜後,我的身前,響起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和醒來時那股溫柔的力量不同,這人的氣息灼熱、滾燙,像是火、太陽。
這氣息,猛然間環繞住我。
氣息的主人緊緊地抱著我,抱得當真緊極了,仿佛要將我按入他的身體之中,我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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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在這一片寂靜中,我聽見耳邊響起少年淡淡的聲音:
「姐姐,他來過,是不是?」
4.「哪個弟弟會對姐姐做這種事?」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又在我耳旁呢喃道:「姐姐,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我不喜歡。」
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地在我的耳邊響起,像是已經憋了許久沒有說話,這下子統統發泄出來一般。
「姐姐,你那日暈過去,嚇壞長生了。」
「那扶桑,他竟然還敢來。」說到這裡,這聲音微微壓低,透著濃濃的不喜與忍耐。
扶桑?我微微側過頭去,這人的呼吸全部噴在我的耳上,讓我極其不耐,我張了張嘴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扶桑?」
這人的動作僵了僵。
我下意識地覺得我好像說了什麼不該提到的名字,不由微微皺了眉。
下一秒,一股強大的仙力席卷四周,這力量的灼熱與滾燙將周圍的溫度硬生生提高了許多,就像在火爐裡一般,而這極其逼迫的氣勢還不僅僅如此,我整個人被狠狠推至身後的牆壁上。
是冰玉一般的牆壁,使得我的脊骨都開始生涼,我被身前的人緊緊按住,一動也不能動,本來就被鎖鏈囚住的雙手早已被按在牆壁上,那人的手指緊緊地掐住我的手腕,灼熱的氣息幾乎撲個滿懷。
我皺著眉,冷冷道:「放開。」
那人按住我手腕的手指,慢慢地來回摩挲著,我能感受到他熾熱的視線此刻就在將我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微微側過頭,那人卻已經一把掐住我的喉嚨,他的聲音和力度一樣,緩緩變大:「姐姐……」
「刺啦——」
幾乎是沒有想到的。
在我將被他掐住呼吸困難之時,他突然松開了手,但也就是同時,我身上穿的衣服卻被狠狠地撕開。
而他冰涼的手指就摩挲著我露出的肌膚,一下一下地。
越發靠近這滾燙的溫度,我能夠感覺到我脖子上不由自主沁出的汗。
柔軟的黑發碰觸到我的臉頰,他幾乎將整個人埋在我的懷中,那逐漸滾燙的唇瓣,輕輕地劃過我的脖子、雙肩。
在這極度的憤怒與惡心之下,我隻覺得我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我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喊出聲——
「你到底是誰,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那人的唇瓣,在我的肩上停住。
他幾乎是冷冷地開口:「姐姐,你在說什麼?」
「你聲聲喚我姐姐,卻又做此等下作之事。」我感受到他動作的停止,冷冷笑了笑,「況且我孑然一身,何來的親人?你是何人?」
沉默。
再次開口的時候,這人的聲音卻顫抖起來:「姐姐……你在騙我對不對?」我聽見他站起來的聲音,他來來回回地走著,身側的氣息大亂,那聲音也斷斷續續的,「怎麼會,我和扶桑都用了神力,你怎麼還會忘記?孟婆湯和喚靈草,怎麼會……」
他衝過來,顫抖著抱住我:「姐姐,你是在騙我,是不是?你怎麼會忘記長生呢?」
我冷冷道:「孟婆湯和喚靈草?我自幼長於深淵之沼,這東西怎麼會對我有效果?當真沒想到,我不過小憩一會,一覺醒來……」我頓了頓,苦笑了一下:「心沒了,眼睛也瞎了,還有這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身仙骨。你到底是何人?將我囚於此地,你到底有何陰謀?」
「深淵之沼……」他沒有松開抱著我的手,「難道,難道,你隻忘了這三百多年的事?」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歡喜:「忘了,忘了……」但很快不知為何又痛苦地嗚咽起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他!為什麼你就這樣痛痛快快地忘了?那我呢?姐姐,我怎麼辦?你怎麼能忘了長生?」
我沉默片刻:「我不認識你。」
這自稱為「長生」、似乎還是什麼高高在上的神君,此刻緊緊地抱著我輕輕說道:「沒事,沒事姐姐,長生會陪著你的。姐姐,我是你親手養大的呀,我們倆,是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了。」
我抿了抿唇,不由一笑:「親手養大?聽你口氣,你是神君,是仙界的人罷?我不過下界最最普通的蓮花妖,我怎麼將你親手養大?況且……」
我低頭,「看了看」被撕破的衣服,嘲笑地拉長了聲音:
「哪個弟弟會對姐姐做這種事?」
5.「容華,你算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我便察覺到這位神君的身子立時僵硬起來。
他緩緩站起身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輕輕地對我說道:「姐姐,對不起,都是長生的錯。」
「是長生太著急了。長生害怕姐姐被那個人傷害到。」他輕輕地低語,「姐姐,我很珍惜姐姐的。」
我皺著眉:「你在說些什麼?」
「姐姐,你不知道吧。你的心,就是扶桑挖掉的,你的眼,也是扶桑取走的。他把你囚禁在這裡,用鎖仙鏈將你的雙手雙腳鎖住。」少年神君含著一絲悲傷的語調,在這小小的空間中響起,無邊的黑暗中,他的聲音,像是魔的低語,「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會離開我。可是沒想到扶桑竟然還給你服用了孟婆湯和喚靈草,我雖用了神力,但終究沒有成功……你還是忘記了這些年的事情。」
「你是說那個傳了仙力給我的人,便是扶桑麼?」我沉默片刻,說道,「你說的這些,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知道姐姐會懷疑我。」少年神君輕輕地握住我的手,溫溫柔柔地笑了一聲,「不過沒關系,姐姐,過不了多久,我就為你將心和眼睛搶回來。」他說到這兒,突然咳嗽了一聲,我的手背濺上了什麼液體——
應該是血。
感受到這粘稠的液體,我不由微微皺了眉:「你怎麼了?」
我又聽到他強作無恙、語調變得活潑的聲音:「沒事的,姐姐,就是一點血罷了。那日扶桑追殺你,我護你時受了一些傷,不過沒有關系的,都是小傷。」
「……」我輕輕抽出手來,「那你能告訴我,扶桑與我是什麼關系麼?他又為什麼要挖去我的心、取走我的眼睛,還將我囚禁在這裡?」
一身紅衣的東君淡淡垂著眼眸,他看向靠在牆上、發絲凌亂的白裙女子,微微勾起一抹笑,語調卻逐漸變得低沉悲傷:「姐姐,扶桑是你的師尊。但是,他待你一點也不好,一開始,他還認真指導你,但當你晉升為仙君之後,不僅是扶桑,還有你曾經的兩個師兄……都認為你不過隻是花妖出身,卻擁有如此出眾的天資。所以,他們合起伙來,做出此等之事。」
他彎下腰,手指輕點,那本來被他撕開的衣服便又完好如初。東君輕輕將那衣領合攏好,而後緩緩說道:「不過姐姐,你別擔心,長生,會一直保護你的。」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輕輕響起,似乎是從什麼傳聲器中傳出來的——
「神君,你在忙嗎?」
溫柔輕緩的女聲。
東君下意識地看了眼對面的人。
我自然也聽到了這聲音,我淡淡提醒他:「似乎有人找你。」
「抱歉姐姐,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處理一下。但你放心,我還會偷偷來看你的。」這少年神君,一絲慌亂也無,他將手從我合攏的衣領上移開,然後淺淺笑了一下。
我感受到屬於這位神君炙熱的氣息慢慢消失在這個空間中。
空間重新變得冰冷起來。
我閉著眼,動了動被鏈子牽住的手腕,不由笑了一下。
-
優美寧靜的芳靈小境之中,花葉隨著風輕輕搖曳,中心一片湖水,靜靜地蕩起漣漪。
而立在湖心亭中的女子與兩位俊美仙君,本該是賞心悅目的場景,隻是此刻,兩種不同顏色的光芒不斷地在這片空間中閃爍,也就是在這些光芒中,兩道身影不斷地穿梭、交織,幾乎每一次碰撞,都會使得這片花葉紛紛墜落,甚至天都在變換著顏色。
「容華,你為什麼就非要霸佔著蓮毓不可?你沒有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嗎?」
「……宮吟,我都說過了,你不能偷偷來見蓮兒。師兄的話,你也敢不聽了是麼?」
「你這都是什麼歪理!」
這不是容華和宮吟第一次打起來,自從蓮毓醒來,這樣的爭吵ŧů₀與打鬥幾乎每一日都要發生。
穿著白衣的蓮毓無奈地站在下面,她柔美的面容上眉頭緊緊皺著:「容華,宮吟,你們不要再打了。」
就在此時,一道火紅的流光來勢洶洶地撞入天上這兩位正在打鬥的仙君之間——
「打夠了就停下。」
不遠處緩緩走來的身影,墨發高豎,衣勝流火,行走之間自有一番風流。隻是那眉眼清冷似青竹,雖還是少年模樣,但卻有著難言的威壓。
宮吟一見到此少年,忙收了手,他皺著眉躲開容華打來的一道法術:「容華,東君在此,你怎麼還敢出手?」
緩緩放下手的容華聽到這話,冷冷一笑,他的目光瞥向那道火紅的身影,眼中劃過一絲憎惡,而後開口道:「東君既然來了,我小小仙君又怎麼敢再出手?」他頓了頓,看著慌忙跑過來的蓮毓,又用蓮毓正好能夠聽到的聲音,意味深長地說道:「隻是東君來得匆匆,不知,是否從那處而來?」
他是知道那日之後長羨的去處的。
蓮毓剛剛走到他們身邊,此時聽到容華這句話,不由皺了皺眉,剛想抬起頭說些什麼。
「啪——」
隻聽見重重一聲,容華整個身軀都被拍起,而後墜落在了不遠處的湖水之中。
一片寂靜,水花與漣漪之中,衣衫浸湿的容華慢慢地站起來。他慢慢看向負著手的神君。
東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笑了笑:「容華,你算什麼東西。」
6.「他可是……天生仙骨。」
兩百多年前,扶桑神君座下的小徒弟長羨僅僅用了一百年便修成仙骨化成了仙君。
修成仙君那日,長羨盈盈而立,最簡單的月白色長裙,周身縈繞著華光,漫天霞姿、仙獸齊鳴。
一瞬間,容華幾乎以為心心念念了幾百年的蓮毓就站在他的面前。
但很快容華就反應過來。
長羨的眼中,永遠對他人帶著一絲警惕,與蓮毓七成像的面容上,本應該柔美溫婉的五官,卻像是生生浸了刺骨的冰水。和蓮毓不同,長羨不太常笑,但是有一點是相似的——
容華看著月白長裙的女子在看到緩緩行來的扶桑神君時,不由自主綻開來的淺淺的笑,心裡這麼想道。
「面對扶桑時的笑。」容華的面容冷了下來,他閉了閉眼睛,看那霞光萬千、仙獸齊鳴的景象,又看了看仙界禁地的方向,不由露出一抹笑來,「沒事,既然長羨已經修成仙君,那麼距離蓮毓回來也不遠了。」
身前,月白長裙的長羨緩緩走來,向著他與宮吟,點了一點頭:「容華師兄,宮吟師兄。」
身旁是宮吟毫不遮掩的興奮,他幾乎要圍著長羨打轉:「長羨,師兄就說你可以,果不其然。」
「謝謝師兄往日對我的指導。」長羨微微一笑。
見此,容華忍住心中的暴戾,他柔和著眉,輕聲問道:「長羨,你既已修成仙君,接下來有什麼想做的麼?若有什麼喜歡的、想要的,也都說出來,師兄必然為你找來。」
長羨微微皺了皺眉,她思忖片刻,道:「還是繼續修煉吧,但或許我會下界一趟。仙界有些悶。」說到這裡,她搖了搖頭:「師兄往日送我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長羨受之有愧。」
「怎麼會,你可是我最疼愛的小師妹。」
最疼愛的小師妹的替身、引子。容華笑了笑,抬起手來揉了揉長羨的腦袋:「那好,不若我陪你下界罷?」
旁邊的宮吟不滿地拍下他觸碰長羨的手,轉頭笑著說:「容華最近專管東海那兒的政務,忙得很。小師妹,不若我陪你去罷?我下界的次數多,也知道許多好玩、好吃的地方。」
容華作為東海龍族的後裔,又拜在三神君之一的扶桑神君門下,未來不可限量,因此近日天帝便派他專管東海的事務。
容華低頭看了看手。
長羨已淡淡笑著拒絕:「不必了,師兄。我一個人去就好。」
正說著話,她身邊緩緩站定一道身影,那人向著她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聲音如璧如玉:「長羨,你剛修為仙君,仙力並不穩,待會我為你鞏固基本,你再下界也好。」
說話的人正是他們的師尊扶桑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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