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皇子略顯吃驚:「是那個賣餅出身的侯夫人?她竟有一雙這般巧的手。」
那姑娘狠狠地瞪了三皇子一眼:「什麼賣餅出身的侯夫人,她有名有姓,是蕙質蘭心的衛疏雨。」
蕙質蘭心的衛疏雨,我過了一耳,便不知為何記在了心裡。
真正見她,還是在南下的船上。
她穿著一身素衣長裙,隻掛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船家一聲「衛娘子」,所有人都將同情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蕭家的事,沸沸揚揚,便是那日鴻宴樓上,也因蕭家的一擲千金,賓客滿堂。
熱鬧是他們的。
她什麼都沒有。
3
第三次見她,她的簪子便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問她可知道我是誰。
她不記得我與她同船而下,更不記得那日落雨時,我曾在她身側放了一把玉骨傘。
她說:「你都不知道我是誰,憑什麼要我知道你是誰?走!」
我心下覺得好笑,使了使眼色,讓暗衛們收起了刀。
如她所願,我將她送到了城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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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跳下馬車要往更南的地方逃去。
茕茕獨立,形單影隻,便是她。
可雄鷹被折斷了翅膀,她不過跑了十步,就血流如注。
我聽到了身後的腳步,便借口送她回家,去了她的住處。
身無長物,一貧如洗。
屋後卻還藏著要她命的人。
她呀,好不容易。
我第一次對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生了惻隱之心。
我說為她抓藥,卻先是殺了幾個人。
屍身扔進了蕭侯客棧的床上,我才回了她的小屋子,幫她帶了一罐去疤藥。
我不是個心善的人,可我不忍心看一個心善的人落不下好下場。
那日船上,她渾渾噩噩地縮在角落,我站在船頭聽了一路的嚼舌根子。
他們說,蕭家落難,是她的三個餅爐養了三代老小。
他們說,蕭家得雪,她卻因出身低賤,融入不了勳貴圈,過得很艱難。
他們說,她的真心交付,得到的是挖心背叛。
他們說了很多,到最後無非一句——純善有餘,謀算不足。
她屬實純善,純善到我不過看到了她手上的傷口,注意到了她簪子上的裂痕,為她帶了去疤藥,幫她修了素簪子,她便掉了眼淚。
烏黑明亮的狗狗眼裡,不斷湧出珍珠一樣的淚滴,楚楚可憐。
那時候我才恍然大悟,不是我給得多,是她獲得太少。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開始心疼她。
心疼她付出幾多,卻一無所有。
心疼到會在她餅店附近的茶樓裡,看她。
看她生意艱難,還拿熱滾滾的肉餅送叫花子。
看她身子孱弱,還幫鄰居大娘扛裝了豆花的大木盆。
看她始終笑吟吟地面對刁難,面對指責,面對生活所有的苦難。
看她吃了那麼多的苦,走了那麼遠的路,良善的心被那般踩踏之後,依然良善。
看她將困難與磨難踩在腳下,在爽朗的笑容裡開出了頑強的花。
我才確定,因她本身就是很好的ẗúⁿ人。
好到俗世以痛吻她,她報之以歌。
好到我這般手起刀落、見血封喉的狠人,也心軟了,愛上了餅。
4
那天,我在院中下棋,阿兄一句「怕是要下雨了」。
我突然想起了她,想起她滿滿的籃子裡,從未裝過傘。
我將好不容易勝了一籌的棋局棄了,抱著一把傘匆匆忙忙衝出了門。
我到她店門前,她剛好關上了門,噼裡啪啦的大雨也正好落下。
她無奈嘆氣,準備冒雨而回,身後便有個我,舉了一把足夠為她擋風遮雨的大傘。
哦,我不是愛吃餅,我是愛上了這個做餅的姑娘。
我從來張揚,肆無忌憚,卻在愛她這件事上,小心翼翼。
她受過重傷,難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怕我的愛意,刺痛了她,反而不知所措。
與我的止步不前不同,洞悉一切的嫂嫂與母親簡直可怕。
她們在京城裡跑了一圈,從勳貴主母嘴裡聽到了另一個衛疏雨——隱忍良善,有勇有謀,得大儒誇贊,被太後獎賞,是世間良善堅韌又淳樸的女子典範。
可同時,他們也知,她嫁過人,落過胎,甚至傷過身子。
母親嘆氣:「她好可憐,都沒有被好好愛過。」
嫂嫂抹眼淚:「一個人吃藥落孩子,多痛啊,她怎麼忍住的?」
而後兩雙怒氣衝衝的眼睛瞪著我:「還不是怪你沒用?!」
我?
她們疼她,護她,明目張膽。
我遲遲不敢行動,阿兄問我:「你是介意她嫁過人,還是介意她比你大幾歲?」
「我怎會介意這些?我隻是……」
我隻是,怕我靠得太近,她會逃得更遠。
「還好你不是淺顯之輩。我們孟家,從父親到我,皆是用情專一之人,你莫敗了我們的家風,辜負了好姑娘。」
阿兄也說,她是好姑娘。
5
疏雨比我想象的更加勇敢。
她沒有逃,我惶恐地送去镯子,她隻猶豫了一下便套在了手上:「眼光不錯,下次別派人來買燒餅了,你們吃不了那些。」
我笑,她也笑。
我問她,怕不怕。
她說:「愛又不咬人,我愛錯了一個人,便要喪失愛人與被愛的能力嗎?」
「他的能量若是那般大,我才當真輸得徹頭徹尾。」
她的豁達,成全了我的愛情。
後來,她提過一嘴落在京城裡祖傳的餅爐子。
我有一萬種辦法將其運回淮南,但我還是親自帶著她去了趟京城。
6
我是小肚雞腸的男人,偏要報復那群狼心狗肺之人。
疏雨南下那一年,齊寰派了好些人來殺她。
我將書信與人頭都扔到了蕭冉的床上,他隻是站了一夜,便回了京城。
他與隨從說,他要與齊寰如期拜堂成親。
他真讓我失望。
我便讓他知道,我淮南不是他蕭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走了,帶著廢了的左手。
也讓他記住,我淮南王的地盤,他得繞著走。
從此之後,再無人找疏雨的麻煩。
帶她回京,因我知道,京中除了那群狼心狗肺之人,還有她惦記的人。
那是她離開京城以後,挺身而出,為她爭口氣的主母們。
她們大鬧過齊寰的接風宴,在齊寰的大婚上酸言酸語,給了蕭冉不痛快。
不為別的,隻為疏雨出口氣。
母親說,那也是頂頂有血有肉的義氣娘子們,不可斷了交往。
疏雨與大儒夫人吃了茶,與尚書夫人敘了舊,還和一些叫不上名的夫人報了平安。
她們很喜歡她。
誰能不喜歡她呢?
蕭家人也知道喜歡了。
他們喜歡的,是如今熠熠生輝,滿身榮耀的疏雨,而不是那個狼狽逃出京城,隻身回了江南的善良孤女。
隻世上沒有後悔藥,卻有穿腸毒藥。
7
齊寰再一次將毒手伸向了疏雨。
隻在那個深夜,那把火沒有落到疏雨身上,卻落到了蕭家主院裡。
不能因為你沒有得手,便當作你沒有出手。
我便求了聖上,在齊大人死的時候,帶上他的好女兒。
一家人,當然要整整齊齊最好。
扳倒齊家的證據,是我收集的。
從疏雨嫁我那日,從前往後的委屈,我都不許。
所以,蕭家得敗!
疏雨對此一無所知。
她隻知道抱著芸兒,一日一日地等我。
蕭家抄家那日,我很痛快。
是疏雨陪他們熬出來的日子,疏雨享受不到的福氣,他們就該通通還回來。
這一次,蕭家再無第二個衛家接濟,上無片瓦遮頭,下無立足之地,聲名狼藉,遺臭萬年。
還帶著永生永世的後悔與不甘,那樣的日子,艱難可想而知。
回淮南那日,蕭冉那個毀了容的妹妹叫了疏雨。
我知她乃疏雨養大,既是妹妹,也如女兒。
我不喜歡蕭家所有人, 可若疏雨要救, 我依然尊重並支持她。
隻是,我會花十二分力氣去護住她,再不讓她受從前的委屈。
可她沒有。
她目光灼灼地拉著我的手, 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聲音柔了又柔:「她叫嫂嫂, 與我何幹?」
「洛川,你要做爹了。」
8
很久以後,太子登基, 我又入了一次京城。
疏雨舍不得女兒,沒有跟來。
我看到了蕭冉, 在那條破舊的街上賣炊餅。
聽說他毀了容的妹妹吃不了落魄的苦, 賣身進了花巷,過了幾天寬松日子,便死在了花柳病裡。
一張草席裹身, 扔去亂葬崗便結束了。
蕭南風雄心未滅,隻身入了軍營, 要拿軍功換侯府前程。
隻到底,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不過三個月便殘手殘腳被扔回了京城。
蕭家狗眼看別人低的母親, 悔不當初, 寫了好多封信給疏雨, 都被我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而後傳了幾封信, 老東西被京中貴婦們哄騙著買回家做了粗使婆子。
為給疏雨出氣,也為討好當朝太子, 她們折辱她的手段,層出不窮。
蕭冉便拿著體恤銀,盤了一個餅店,靠疏雨的技術, 養兩個廢了的孩子。
我打馬而過時粗粗看過一眼, 便是那餅的樣子, 都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看到我時, 他明顯愣了一下。
與疏雨成親後,我一改往日作風, 端正持重, 力爭上遊, 被大儒誇為大器晚成,孺子可教。
他嫉妒我,明目張膽, 毫不掩飾。
嫉妒我身上的衣衫是疏雨親手繡的,密密麻麻的針腳裡都是我賢妻之愛。
他曾有過,可他弄丟了。
我在他面前大秀特秀。
這樣的作踐與打壓,比殺了他更讓我感到痛快。
他要在餅裡懺悔, 感動的也隻是他自己。
活不利索, 死不痛快,一輩子都深陷其中,鬱鬱不得志, 才是他的報應,我給他的報應。
而我的疏雨,她從不在乎這個。
她本身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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