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疼嗎?」
我咬唇:「不疼。」
裴瞻扶我起來,把我摟進懷裡,眼底一片疼惜:
「是我錯怪你了,你會不會怨我?」
我搖頭:「夫君也是著急,我怎麼會怨你?」
他愧疚極了:「你總是這樣懂事。」
「夫君,我——」顏沁雪還要再說話,裴瞻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丫鬟走到顏沁雪面前用手帕蘸水用力擦她的臉。
她青白面容上的粉被抹掉,露出下面紅潤的肌膚。
裴瞻眸色凜然,滿眼失望。
「我一直以為你隻是任性驕縱了些,沒想到你的心思居然這麼深。
「桑寧從來不曾和你爭搶過什麼,她這樣良善的人,你居然都善妒如此,容不下她。」
「不,不——」顏沁雪慌亂起身,這下子是真的臉色慘白了。
她身邊的李嬤嬤用力跪在地上磕頭,額頭很快磕出了血:
「侯爺,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姑娘無關啊!姑娘對您一心一意,她肚子裡還懷著您的骨肉,侯爺要罰就罰我吧,都是老奴糊塗油蒙了心,老奴看您總是去夫人院裡,姑娘一個人在屋裡傷心,這才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啊!這都是老奴指使的,姑娘她並不知道啊!」
我簡直要笑了。
顏沁雪不知道?這真是把屋裡的人當成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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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老東西倒是忠心耿耿,她是顏沁雪的奶媽,聽說顏沁雪被賣入教坊的時候她每日織布刺繡,隻為了能早日把她贖出來。
進府之後,裴瞻特意把她也帶了回來讓她繼續伺候顏沁雪。
兩人感情深厚,情同母女。
良久,裴瞻冷冷地道:
「顏姨娘誣陷夫人,心思惡毒,今日起禁足三月,沒我的命令,不得出房門一步!」
「李嬤嬤蠱惑主子,亂棍打死。」
我手指掐進掌心。
僅僅是禁足三月,他終究還是不忍心。
讓李嬤嬤頂了罪。
「侯爺,侯爺不要啊侯爺,李嬤嬤多年照顧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能沒有她,侯爺——」顏沁雪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淚如雨下。
裴瞻一言不發,他身邊人會意,把李嬤嬤拖了出去。
院子裡很快傳來了痛苦的尖叫哀號和棍棒擊打人體聲,很快那慘叫弱了下去,最後歸於平靜。
一個下人走進來:「侯爺,李嬤嬤已經死了。」
顏沁雪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兒來。
一旁的張轲死死盯著我,眼神怨毒。
我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切應該都不是顏沁雪的主意。
她雖然一貫囂張惡毒,卻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這應該是張轲給她出的主意。
張轲被革除功名,子孫三代不得再科考,如今當侯府管家已經是他最好的出路。
顏沁雪是她表妹,她生的孩子就是他的侄子,他們一榮俱一損俱損。
我回視他,直到他低下頭來。
就是他,當初攔著下人向我求救。
若不是他,我的安安或許還能救得回來。
我握緊拳頭。
6
裴瞻這次沒有心軟,不管顏沁雪怎麼哭求都沒放她出來。
禁足這些日子,他每日都待在我房裡,我們感情漸篤。
他帶我去獵場打獵,走著走著,我們走到了一處熟悉的山澗潭水。
他感嘆道:「你還記得這裡嗎?」
我眉梢帶笑:「怎麼會不記得呢?」
那是我們成婚第一年。
裴瞻母親早亡,他父親娶的繼室為了讓自己兒子繼承侯府,便趁裴瞻出來打獵時找人圍殺他,他那時身中三箭,被逼得掉進深潭。
那是寒冬臘月,他那時早就力竭,身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有餘力的也都怕死逃走了,隻有我帶著一身的傷毫不猶豫地跳下水去救他!
冬日的潭水真冷啊,先是刺骨的疼,像是成千上萬根針扎進身體。
然後漸漸地,那疼痛變得麻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動一根手指都難。
我死死咬著牙,來不及感受唇齒間的血腥氣,用疼痛逼自己保持清醒。
等把裴瞻推上岸時,我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撒手就要沉下去。
若不是正好趕上援兵到來,我恐怕就要死在那裡了。
等我醒來時,裴瞻正紅著眼坐在我床前,一邊的大夫捋著胡子搖頭。
「怎麼了?」我出聲才發現聲音沙啞地不成樣子,腹中遲緩的疼痛排山倒海而來,我下意識弓起身子。
裴瞻閉上眼,神情苦澀:
「太醫說,你已經懷孕一月有餘,孩子……沒能保住。」
我如遭雷擊,半晌勉強撐起一絲笑:「沒關系,孩子再重要也沒你的命重要,再說我們還年輕,往後還會有孩子。」
裴瞻不忍心地避開我的視線,眼底通紅一片,聲音嘶啞:
「太醫說,你受傷太重,又受了寒,往後恐怕——」
他哽咽道:「往後恐怕再不能有孕了。」
我愣住了。
許久後,我咳嗽起來,那咳嗽越來越止不住,直到我感覺喉頭一股液體噴湧而出。
我呆呆低頭,才看到胸襟血點斑斑。
裴瞻再也忍不住了,流著淚跪在我床邊,死死握住我的手。
「桑寧,往後我們過繼一個孩子在你膝下,我會把他視如己出,我一輩子不會要別的孩子,隻守著你們,咱們——咱們——」
他說不下去了,淚如雨下。
那之後第二年,他納了第一個小妾。
小妾給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
……
大概是這段往事又勾起了裴瞻對我的內疚,他開始愈發寵愛我。
顏沁雪禁足的三個月,他隻去探望過幾次,從未在她那裡留宿。
所有人都以為顏沁雪失寵了。
直到三個月後,她誕下了一個男孩。
那是裴瞻的長子。
7
平心而論,這個孩子確實長得玉雪可愛,又十分健康,虎頭虎腦的招人喜歡。
小胳膊一伸出來肉擠得像一截蓮藕似的,白白淨淨。
安安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她的母親隻是個丫鬟出身,身子瘦弱早產,生出她來也跟小貓兒似的一團兒,小小的,哭聲都細細的,大夫看了直搖頭,說不一定能養大。
是我每日每夜把她帶在身邊,她不吃奶就一口一口灌進去,絞盡腦汁給她熬藥膳補身體,才把她養得和正常孩子一樣活潑健康。
顏沁雪躺在床上身體虛弱,難得見她不再驕縱跋扈,眼神柔和下來看著那孩子,充滿了做母親的歡喜。
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
我知道這一刻,她可以為這個孩子做任何事。
我太明白當母親的心思了,當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她就有了軟肋。
而當一個母親失去孩子,她就隻剩下了無所畏懼。
……
顏沁雪恢復得很好,生下孩子兩月有餘就恢復了身段兒,臉上也白淨起來。
裴瞻很重視他的長子,給他取名君珩,取自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意為純潔的美玉。
那孩子也實在爭氣,從不愛哭,見人就笑,尤其喜歡裴瞻。
自從他出生以來,裴瞻逐漸就漸漸少來找我了。
經過西院時,我經常能聽到孩子咯咯的笑聲,透過院門,裴瞻正抱著孩子在院裡曬太陽,顏沁雪在一邊笑著看他們,眉眼柔和。
當真是喜樂安康的一家三口。
東院又變得安靜冷落下來,有眼色的下人們都開始去西院獻殷勤,所有人都知道我生不了孩子,而顏沁雪生的長子必定就是侯府將來的主人。
顏沁雪開始越來越囂張,甚至跟裴瞻要起了我的院子。
她說東院日頭好,對孩子有好處,要跟我換院子。
裴瞻一開始不同意,張轲勸他:
「侯爺,小公子是您的長子,也是您唯一的兒子,一切都該以孩子為重,想必夫人一定會理解的。」
裴瞻覺得有理,當晚就來找我。
「她說得也有道理,君珩還小,東院暖和些,你就先去西院住吧。」
我還沒說話,倚秋已經忍不住了:
「侯爺,自古哪有正室住西院,姨娘住東院的道理,傳出去還讓夫人怎麼做人?!」
我伸手制止倚秋,輕聲道:
「沒關系,孩子重要,夫君不要為難,我今日就搬。」
裴瞻有些感動,這晚又留在了我這裡。
「桑寧,你真是大度,往後我一定會補償你,你想要什麼盡管說。」
我靠在他懷裡,看著他的下巴:「夫君,你曾經說後院裡女人生了孩子就抱來給我養,這話還算不算數?
「顏姨娘如今生了孩子,能送來我院裡養著嗎?」
裴瞻沉默了。
許久後,他臉上笑容淡去:
「那是沁雪親生的孩子ṱũ₊,懷胎十月,她怎麼舍得?
「桑寧,別為難我。」
我揚起唇角:「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我怎麼舍得為難你?
「我不要孩子,隻要你多來我院裡陪陪我就好。」
8
裴君珩聰明得很,才八個月時就開口叫了父親,一周歲時竟然就能背詩了。
裴瞻大喜,他本就對這個孩子十分上心,每日都要親自帶著,現在更對這個更是愛到了心坎裡,京城人人都說平昌侯的長子天賦異稟,將來必然大有作為。
老平昌侯軍功卓絕,先帝賜他三代不降侯位,如今裴瞻迫不及待要為裴君珩請封世子,顏沁雪每天臉上都掛著笑容,不管去哪兒裴瞻都帶著她,一時間旁人隻知道平昌侯府的顏姨娘,不知道我這個正室夫人了。
裴瞻對我的興致也逐漸弱了下來,曾經的寵愛不過是回憶往昔,再加上顏沁雪那陣子懷孕身子不便。
如今往昔已經回味完了,顏沁雪也恢復了,他就不用再寵愛我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裴瞻不會讓他的長子是個姨娘出身。
他早晚會休了我,扶正顏沁雪。
這一天比我預想中的到來要早。
裴瞻來到我院裡,躊躇許久後道:
「桑寧,你一向懂事。」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曾經是孩子。
後來是院子。
現在是名分。
顏沁雪真是一點兒東西都不肯留給我。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懂事?
就因為我不爭不搶,就因為我所謂的懂事,我就該一步步忍讓嗎?
我抬頭:「平妻不可以嗎?」
裴瞻側臉避開我的視線:「……沁雪不肯,平妻說是平妻,到底傳出去不好聽,君珩往後是侯府世子,他的出身不能有瑕疵。」
「那把他抱來給我養著呢,他也可以有正室夫人的母親。」
裴瞻皺眉:「桑寧,孩子是沁雪千辛萬苦生下的,你怎麼能想著把他從母親身邊奪走,沁雪該有多難過,你也是當過母親的人,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原來他知道。
他知道一個母親被奪走了孩子會有多難過。
可是我的安安死了,他從沒在意過。
因為他不愛我,也不愛安安。
他愛的是別的女人,和跟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年少時的情愛就像春天開出的花,盛放後就開始凋零,最後爛在一地汙泥裡。
現在他的花園裡,早就有新的花開了。
裴瞻握住我的肩膀:「往後你隻是名分是妾,該給你的一樣都不會少,君珩長大了也會孝敬你,桑寧——」
「侯爺,侯爺!——」
他的話頭被打斷,張姨娘衝進來跪倒在地上:
「侯爺,顏姨娘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您的!」
在裴瞻目眦欲裂的神情中,她昂首道:
「那孩子是顏姨娘與人私通的孽種!」
9
東院許久沒這麼熱鬧過了,裴府所有人都到齊了,一眾妾室都跪在地上。
張姨娘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那是裴瞻剛才打的,他勃然大怒斥責張姨娘胡言亂語。
「你有什麼證據?!」
張姨娘卻隻是冷笑:「顏姨娘進府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她那表哥也帶進來,說什麼表哥,還不知道是什麼情哥哥呢,我好幾次看見晚上他進了顏姨娘的屋裡,這孩子肯定是個野種!」
裴瞻猛地看向顏沁雪,面色鐵青:「可有此事?」
顏沁雪睜大眼:
「裴郎,她是在誣陷我,我沒有!」
她惡狠狠瞪向張姨娘:「賤人,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張轲也趕緊跪下:「侯爺明鑑,我和沁雪乃是兄妹之情,從無逾矩啊!」
「有沒有的,滴血認親就知道了!」張姨娘抓住裴瞻衣擺:
「侯爺,侯府百年家業可不能一朝拱手讓給這對狗男女啊!」
裴瞻沉默許久,對顏沁雪道:
「你放心,我會還你一個清白。
「拿碗來。」
我讓下人拿了碗,倒了水。
裴君珩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嚇得哇哇大哭,張開手要裴瞻抱。
裴瞻沒抱他,伸手拉過他的手用針刺入,將自己的血和他的血一起滴入水中。
兩滴血液融在水裡,卻泾渭分明。
顏沁雪在看到那碗水時又驚又怒,幾乎破了音: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裴瞻垂眸看了一會兒,突然抬頭與我對視,眼神鋒利,帶著冷漠和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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