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裴瞻自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成婚十年後,我們情意漸淡,他往院裡納了新人,我開始吃齋禮佛。
他給了我正室的名分,給了新歡寵愛,彼此也算是相安無事。
直到他的新歡因為我養的孩子頂撞了她幾句,在寒冬臘月讓人把那個孩子扔進後院的湖裡。
貓兒似的小姑娘沒掙扎幾下就活活凍溺在冰水裡。
三個月後,我穿上年輕時他最喜歡的那套粉衣裙,開了院門,笑著喚裴瞻:
「夫君。」
1
「我老了。」
我把步搖插進發間,看著銅鏡感嘆。
這是年輕時我最喜歡的首飾,金色的墜片和瑩潤的珍珠行動間微微搖晃,映著日光一閃一閃的。
身後丫鬟梳著我的頭發:
「夫人還年輕著呢,和當姑娘時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身上的水粉色繡並蒂蓮裙子是蜀錦做的,十年了還是像新的一樣。
其實我如今也不過二十七,容貌並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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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十年過去,眼神已經不像從前靈動天真,開始憔悴老去了。
尤其是在安安沒了後,一夜之間,我鬢間竟然生了白發。
我打開門,冬日正午的光落在身上,又冷又暖。
「走吧。」我扶住丫鬟的手。
……
這天裴瞻下朝後,從轎子裡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我。
我站在府門口,笑著喚他:
「夫君。」
他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成婚十年,曾經我們情意正濃時我就是每天這樣在門口等他。
那時候他會責備又心疼地握住我的手:
「這麼冷的天,我不是讓你在房裡等我嗎?」
我就笑:「可是我想早點兒看到你嘛。」
他就不顧下人目光,把我抱到屋裡。
那樣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成婚幾年後,曾經的如膠似漆就開始漸漸淡了。
也沒什麼原因,不過是膩煩了而已。
我漸漸懂得,男人總是這樣,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
他納了幾個妾,有小官家的女兒,有皇上賜的西域美女,還有府裡的丫鬟。
但都寵過一陣子就又看上了新人。
其中一個丫鬟生了個女兒,隻是她身子單薄,孩子生下來她沒撐住就死了。
這個丫鬟是跟著我陪嫁到裴家的,她一直老實本分,那天是被醉酒的裴瞻拉進房裡,後來懷了孕。
死之前,她拼命握住我的手,大股大股血水從她下身湧出,大滴大滴眼淚從她眼裡滑落。
她雙眼圓睜:
「夫人,雙兒沒福氣,求求夫人留下這個孩子。」
我答應了她,把她生下的女嬰留在了身邊,取名安安。
不求她大富大貴,隻求一生平平安安。
這五年,裴瞻除了初一十五,從不來我院裡。
裴家大院高深錯落,可是能看到的天空也隻有那麼大。
這幾年也虧得有了安安,我身邊才多了些歡笑聲。
一歲多的安安剛學會走路沒多久,走起來像個小鴨子似的,一搖一擺要追著我,大聲喊我:
「娘、娘親!」
兩歲多的安安玩累了貪睡還要膩在我身上,在我膝蓋上一睡就是一下午,等她醒了我的雙腿都麻了。
三歲的安安穿著繡如意紋錦緞小褂子,紅撲撲的臉跑著撞進我懷裡,跟我說:
「娘,我聽到外面有賣糖葫蘆的了,我要吃!」
四歲的安安……
五歲的安安……
她越長越可愛,越大越濡慕我。
我每日都歡喜極了,隻恨不得她能晚些長大,晚些嫁人。
我時常想,若是她永遠都長不大就好了,嫁人實在不是一件好事,不如就一直留在我膝下,永遠這樣天真可愛,無憂無慮。
隻是我沒想到,她真的永遠都長不大了。
2
顏沁雪入府後沒多久,就成了裴瞻獨寵的心尖尖。
她曾經也是官家女兒,被抄家後送入了教坊,裴瞻見她第一面就看上了她,那一個月他流連教坊,多日深夜不歸。
一個月後,他納了顏沁雪入府。
第一次見她時,我愣神片刻,總覺得她看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
直到後來丫鬟倚秋無意中提起:
「新來的顏姨娘長得有幾分像夫人您呢,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這才恍然。
原來她是像我。
隻是她像的是我年輕的時候,那時天真爛漫,眼底總是盈著笑的。
不像現在,人還沒老,眼睛卻已經開始老了。
自此,後院所有鶯鶯燕燕都失了寵,也曾經有妾室想奪寵,最後卻都在顏沁雪面前敗下陣來。
她是個霸道的,讓人把那妾室活活打死,在裴瞻怒氣衝衝趕來時也隻是用花液染著指甲頭也不抬道:
「我就是看不慣她,她算什麼東西,也敢來跟我爭?」
裴瞻的怒氣都成了無奈,最後隻罰她禁足三月。
最後也不過是不到十日就心軟放她出門了。
自從顏沁雪來了,裴瞻初一十五也不來我這裡了。
算算日子,我們竟已經幾個月沒見過了。
我對顏沁雪並不在意,橫豎這些年不是她也有別人,我隻想好好把安安撫養長大,並不想在乎裴瞻的寵愛。
顏沁雪隻在入府第二天來給我請過一次安,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她獨寵這一年,我從未為難過她,也沒和她一起過衝突。
我以為我們能平安無事。
直到那日她在後院賞梅要把梅花折走,旁邊的丫鬟提醒她這梅林是我種下的,要問問我的意思。
她不屑道:
「那個老女人早就失寵了,裴郎這兩年去她房裡的次數一隻手都數不過來,我便是摘了又怎樣?
「且她這麼多年都無所出,不過是隻不下蛋的母雞罷了,若是我以後給裴郎誕下個一男半女,夫人這位置到底是誰的還說不好呢!」
她正得意,旁邊一個紅色的小身影炮仗似的衝出來撞在她身上,安安怒氣衝衝:
「不準你罵我娘親,Ṫű⁸壞女人!」
她還那麼小,就敏銳地察覺出顏沁雪話裡的惡意,那麼勇敢地衝出去維護我。
顏沁雪被撞得一個趔趄,回神大怒,一巴掌扇在安安臉上!
安安幼嫩的笑臉被她的長指甲劃出血道,捂著臉哇哇大哭!
伺候的丫頭急了,想撲上去護著,卻被她身邊的嬤嬤強行拉到一邊。
其他下人也都被管家找人強行攔住。
這管家是顏沁雪的表哥,叫作張轲,顏家抄家時被家中牽連革去了功名,他父母突逢大變自盡而亡,隻剩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書生,每日靠抄書維持生計,過得十分落魄。
顏沁雪入府後對著裴瞻掉淚,說表哥是她唯一的親人,央求裴瞻讓張轲做個管家。
裴瞻一開始不同意,老管家是從小伺候他長大的,又沒什麼錯處,但是架不住顏沁雪不住央求,這才同意讓張轲做小管家。
有一個機靈的小丫頭趁機跑來找我求救,可等我急著趕到後院時,卻隻看到池塘的冰面破開一個大洞,深綠的湖水下面似乎飄蕩著一抹暗色的紅。
我眼前一黑就要下水,被身邊人拉住。
安安被下人打撈上來時,已經徹底沒了氣。
那總是紅撲撲的小臉青白一片,月牙似的笑眼睜地大大的,漆黑的瞳仁望著天。
顏沁雪毫不在意地笑笑:
「夫人,安安調皮,自己失足掉下湖了。
「天太冷了,妾身就先告退了。」
當天晚上裴瞻隻匆匆來了一次,讓我節哀。
我木然睜著眼,讓他殺了顏沁雪給安安報仇。
裴瞻隻是皺眉:
「安安是自己調皮掉下去的,與沁雪有什麼關系?
「再說是她衝撞沁雪在前,若真論起來,也是你沒教好她!」
我眼底沁出血淚,聲音嘶啞:
「裴瞻,她也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親生骨血!
「安安最是怕水,她怎麼可能會自己調皮掉下去,分明是顏沁雪那個賤人把她扔下去的!」
裴瞻看了一眼安安屍骸,嘆了口氣:
「不過是個丫鬟生的女兒,你若是喜歡,以後若是有了孩子還可以抱來養。」
臨走時,他不忘了警告我:
「這件事不是沁雪的錯,你不要去找她麻煩!」
這天晚上冬日罕見地下了凍雨。
我抱著安安的屍體坐在院門口,冷雨打在我臉上,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丫鬟哭著求我保重身體,我聽不清晰,隻死死摟著安安。
她一直睜著眼,我撫了好幾次也闔不上。
我想,她大概是在怪我。
怪我這個娘親不中用,沒能救得了她。
她那樣嬌生慣養,吃藥都要哼哼唧唧我哄半天才願意的嬌氣小人兒,在冬日冰冷的湖裡,該有多冷啊。
她死之前該有多冷,多怕啊。
遠處的院落裡突然傳來熱鬧的喧囂。
那是顏沁雪的院子。
我木然抬頭:
「怎麼了?」
倚秋滿臉不忍:
「顏姨娘……有孕了,大夫剛剛診出來。
「侯爺大喜,正在打賞下人呢。」
啊,她有孕了。
我低頭看著懷裡冰冷的小身體。
可我的孩子卻沒了。
上天何其荒謬。
何其殘忍。
我抱了安安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暈倒在了院子裡。
下人們把她從我懷裡扯出去,因為她夭折不能進祖墳,小小的棺材就找了一處山頭隨便葬了下去。
我大病一場,幾次差點兒沒活過來。
裴瞻隻打發下人來看了我幾次後就再也沒提過我了,好像忘了還有我這麼個人。
他一直守在顏沁雪屋裡,對她懷的這個孩子上心極了。
好東西流水似的進了西院,顏沁雪一時間風頭無兩,裴瞻甚至對她承諾,如果她生下兒子就扶她做平妻。
而我的東院,冷冷清清,人聲寥寥。
纏綿病榻三個月後,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是活不久了。
幾乎所有下人都跑去討好顏沁雪,覺得我死後她立馬就會被扶正。
初春那天,我翻出了十年前的衣裙和首飾,打開了院門。
我對著裴瞻笑意盈盈,一如往昔。
「夫君。」
3
「許久沒見你穿成這樣」裴瞻眼裡浮起一絲懷念:
「也許久沒聽你叫我說一聲夫君了。」
我靠到他身邊:「往日夫君身邊女人太多,我吃醋才不願意去看,是我太過善妒不懂事兒。
「往後不會了。」
裴瞻贊許地點點頭:
「你素日性子溫和,以後跟沁雪也好好相處,她隻是脾氣直率了些,並沒什麼壞心思。」
我點點頭:「我做了你往日最喜歡的慄子糕,夫君可要來嘗嘗?」
「慄子糕?」裴瞻眼角眉梢帶上笑意:
「之前好幾次讓你做你都不肯,怎麼突然願意了?」
進屋我把慄子糕拿出來,他咬了一口,眉心舒展:
「還是這個味道,桑寧,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手藝還是一點兒都沒變。
「我還記得我們剛成婚的時候,你也總喜歡穿這身衣裳,我們坐在窗邊我練字,你彈琴,那時候Ṭū́⁹……」
他看向窗外,嘆了口氣:
「可惜後來,你就開始疏遠我了。」
我嘴角笑意不變,把慄子糕遞到他嘴邊,眼神卻嘲諷。
慄子糕是裴瞻最喜歡的點心。
曾經兩情正濃時,我天天都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
可是後來,新人一個接一個入府。
我還記得他最先納的是個官家女兒。
這些年他一直守著我一個人,那女子剛入府他還在新鮮勁上,著實寵愛了好幾天,寵地她心高氣傲,甚至挑釁到了我面前。
她摟著裴瞻脖子撒嬌:「聽說夫人做的一手好慄子糕,妾身也想嘗嘗。」
我氣得白了臉,裴瞻卻毫不在意對我道:
「樂娘喜歡吃,你就做給她嘗嘗。」
我和裴瞻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做過慄子糕。
這晚我和裴瞻又說了許多話,回憶我們曾經的日子,裴瞻興致很好,一直到天色暗下來還意猶未盡。
身邊的小廝偷偷提醒他:
「侯爺,到點兒了,顏姑娘還等著您呢。」
裴瞻被人打斷,眼底笑容消失,他猶豫著想要起身,我拉住他的手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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