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家門口，是去拿東西，我媽之前把傳給兒媳婦的手镯送給她了。」

我又將腦袋埋回膝蓋裡，心口有塊凍結的冰被慢慢融化。

裴致遠對我爸媽說：「爸，媽，我想跟喬潤單獨談談。」

31

我跟著他下樓，天色漸暗，有點涼。

我的肩上落下一件西裝外套，裴致遠裡面隻穿了一件淺灰色襯衫，他點了根煙，淺淺吸了一口。

白霧繚繞中，他側著視線看過來。

「剛才電話裡聽媽說，你把我們的婚姻關系交代清楚了？」

「嗯。」

我垂著眸盯著自己的腳尖，裴致遠的視線落在我頭頂，音色無奈道：「考慮清楚了？」

我跟爸媽老實交代，等於變相地考慮結束這段關系了。

他問我，我就點頭了。

就是覺得不清不楚的關系，太累了。

可當裴致遠說出那個「好」的時候，我的心口還是狠狠疼了一下。

或許我是期待他挽留我的。

他說：「等你回去，我們就去辦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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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沒抬頭，真要結束了，原來這麼舍不得。

32

我目送裴致遠離開，在樓下待了很久，轉身上樓的時候才發現肩上的西裝還沒還給他。

我媽急著問我：「談得怎麼樣？」

我佯裝淡定地回：「我們決定離婚了。」

我媽愣住了，匆匆跟進房間：「他出軌的事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為什麼還要離婚？」

我媽這反應，我挺詫異的：「媽，我跟他是假結婚，現在事情坦白了，離婚不是很正常嗎？」

她不是應該生氣我騙了她這麼大一件事嗎？

「結婚是假，但感情是真啊。」

「……？」

33

聽我媽說，我在我家見到裴致遠那次之前，他們已經見過裴致遠很多次了。

那時，知道我有男朋友後，我爸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要親自考察考察未來女婿，於是主動找到了裴致遠。

那一刻，裴致遠應該是滿腹疑惑的。

知道是一場誤會，我爸媽失望而歸。

但也因此留下了聯系方式，我爸媽對裴致遠各方面都很滿意，特別是他的為人和談吐。

有一次，我爸老毛病犯了要上醫院，我媽急得手忙腳亂，裴致遠的電話正好來了。

那次裴致遠正好去出差，是打算去拜訪他倆的。

後來直接開車把我爸送醫院去了，確定沒事了，才離開。

這事讓我爸媽對他的印象好上加倍。

我媽說，這種事情還有好幾次。

「其實那次，我們本來是打算讓你倆相親來著，誰知你們居然已經決定結婚……我們當時也沒多想……」

我媽苦口婆心道：「我跟你爸是相親結婚的，也沒什麼感情基礎，但這些年不也過得安安穩穩，還有了你，現在我倆不也誰都離不了誰……」

34

第二天，民政局門口。

裴致遠在等我，我下車走到他面前，我們彼此都有沉默，但好像都不知從何開口。

「裴致遠……」

「喬潤，不離婚行不行？」

我們同時開口，但裴致遠的話讓我禁不住心口一顫。

他走近我，眉眼間幾許憔悴，見我沒回應，他自嘲地挑了挑唇角，沉默，而後抬步向前走去。

「裴致遠。」

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他腳步一頓，緩緩回眸看我。

我低著臉，指尖捏得泛白，我將他拽了回來：「回家。」

裴致遠眉間漸松，再出聲，嗓音在微微發顫：「嗯？喬潤，你說什麼？」

「我說回家。」我往他胸口貼了貼，「我餓了。」

裴致遠闔緊的唇線終於徹底松懈：「你可想清楚了，這是唯一一次離婚的機會。」

我眸色定定地提醒他：「這也是你唯一一次離婚的機會。」

裴致遠笑了：「我從來沒想過要離婚。」

「梁雪回來，你也沒想過嗎？」

「喬潤，我跟你結婚不是一時衝動，我深思熟慮過的，這三年，我一直在等你忘記那個人……」

「哪個人啊？」

「就是他結婚了，你哭了一整夜的那個人。」

「……」

他說的，該不會是某歌手吧？

我……

當時是哭得有點慘。

沒辦法，網絡上到處都是懷念青春，我當時又處於二十五歲這個讓人迷茫的年紀。

那時候到處都是某歌手的歌。

我戴著耳機聽了一整夜，莫名其妙就哭湿了枕頭。

35

一周後，雙方父母見面了。

包廂裡，起初的氣氛還挺緊張的，直到梁雪突然闖了進來……

「叔叔阿姨，我聽說你們正好也在，過來打個招呼。」

梁雪明顯是得到消息特意來的，她提著嘴角的笑掃了一眼室內，「呦，這是有客人？阿姨，我怎麼沒見過啊，對了，我爸媽待會兒也過來，要不然兩家一起吃個飯吧？」

我站起身來，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我不會允許她無視我的父母。

就在我要上前的時候，裴致遠抱住了我的肩膀。

下一秒，我就看見裴阿姨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失禮貌地微笑道：「梁雪，今天叔叔阿姨有重要的客人，改天再請你們吃飯。」

梁雪手裡落空，臉上的笑凝固了，「阿姨，我……」

「梁雪，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一直都很懂事，今天我這親家都在呢，真沒時間跟你吃飯。」

裴阿姨雖然細聲慢語，但每個表情都具有十足的威懾力，梁雪不甘心，走到裴致遠面前：「致遠，你怎麼把我聯系方式都刪了，你要是心裡沒我，何必多此一舉。」

裴致遠摟緊我：「我老婆刪的。」

梁雪對著我譏诮一笑：「我就知道，喬潤，你也清楚他心裡有我，所以才害怕吧，你以為刪除聯系方式就能把我從他心裡刪掉嗎？」

我從裴致遠懷裡出來，迎上前，可能是之前有過一巴掌的教訓，梁雪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我沒想扇她，就是想問她：「你是什麼消化物，難不成得拉出來才行？」

「你！」

「你什麼你？再不走，我還扇你。」

梁雪咬牙跺腳，看了看裴致遠，又看了一屋子的人，發現根本沒人歡迎她，於是氣衝衝地離開了。

她一走，氣氛瞬間就活絡了起來。

雙方父母你一言我一語，十分投機，倒顯得我跟裴致遠格外多餘了。

吃完飯，裴阿姨喊住我：「喬潤，阿姨有話跟你說。」

我停下，她拉住我的手，滿臉歉意，「我和你叔叔之前對你態度不好，你別往心裡去，當時我們是真被裴致遠這小子氣到了，但那天他跟我談完之後，我明白了，他是真的喜歡你才跟你在一起的。」

我點頭。

她拍著我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叔叔阿姨有什麼讓你不高興的地方，你多擔待，以後裴致遠就交給你了，他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們。」

「他挺好的。」

我有些羞於誇他，裴阿姨聽著笑了：「他也是這麼說你的，不過他用的是最好，他說你是最好的。」

是嗎……

我回眸看向裴致遠的背影，我爸媽正在跟他交代著什麼，他聽得很認真。

如果在婚姻裡有幸遇到一個人，他溫柔又美好，那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36

公司工作群有一個插曲，那天裴致遠撤回消息後，群裡就炸了。

所有人都不再回避討論我倆的關系。

就那樣一直沸沸揚揚到現在。

將雙方父母送上車後，裴致遠坐進車裡，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拿起手機不知道發了什麼。

很快，我就看到群裡多了一張圖片——是我倆的結婚證。

裴致遠：裴太太喬潤。

群裡又炸了——

「把狗大卸八塊了虐是吧！」

「我絕對不會說昨天我看見老板和喬姐在辦公室拉拉扯扯的！」

「昨天我在停車場看到的那一對應該不是他倆吧……」

「你們這麼一說，我昨晚下班後回來拿東西，看到經理室的燈還亮著，咱公司該不會進賊了吧？」

居然社死了這麼多次？

我捂臉，沒臉見同事了。

裴致遠視線淡淡地掃著聊天記錄，電話響了。

裴致遠掃了眼來電，接了：「什麼事？」

「三缺一，就等你了！」

好像是他那些狐朋狗友。

裴致遠：「沒空。」

「你每天晚上不是很闲嗎？以前天天拉著我們打牌的是誰？現在怎麼回事，好幾天都叫不到人。」

「你們這些單身狗不會懂的。」

「我操！！！」

（正文完）

【番外：裴致遠篇】

公司新入職了一個女員工，叫喬潤。

眉眼精致，皮膚白皙，扎著朝氣的高馬尾，一顰一笑光芒四射。

平時各部門聚餐，我基本不會到場，但那天，我鬼使神差地去了。

她一點心眼都沒有，一杯一杯敬著酒。

我到的時候她已經醉個七八了，她舉著酒杯對我傻兮兮地笑：「老板，這一杯祝你長命百歲！」

咕嚕，仰頭就喝光了，還倒了倒酒杯給我看。

我沒動，就隻是看著她，她喝醉的樣子很可愛。

她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這一杯，祝你新婚快樂！」

「第三杯，祝你子孫滿堂！」

第三杯，我沒讓她喝，我奪過她手裡的酒杯擱在桌上，伸手接住她要倒下去的身子：「你喝多了。」

有同事急忙上前扶住她：「裴總不好意思啊，我叫車送她回去。」

「她家地址發給我，我現在也要回去，順路送她。」

「也好，安全點，那麻煩老板了。」

回去的路上，她在副駕駛撒酒瘋。

大概就是相親那點事，醉醺醺地跟我吐槽又見了幾個相親對象，都發生了什麼狗血的故事。

我搭了句：「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

「世上男人千千萬，誰是你的 No.1？」

喊完這句口號，她笑得像個傻子，我有點頭疼地笑了聲，不再說話，就聽著她胡言亂語。

她一個人住，送她進屋的時候，腳下沒踩穩，她跌進我的懷裡，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捧著我的臉親了一口：「乖兒子，媽媽愛你。」

我是後來才知道，她口中的乖兒子，是她家養過的一條狗。

我看著她潮紅的臉頰，終究沒有以「乖兒子」的身份親回去。

後來，有同事問起：「喬潤，你怎麼不找男朋友？要不要我給你介紹？」

她飛揚跋扈地甩了甩長發：「姐想找男人，什麼樣的得不到？姐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姐隻想搞錢。」

我無意間聽到這話，心都涼了半截。

她是真不想男人，否則我暗示了那麼多次，她怎麼就一眼沒往我這看。

跟她有了交集, 是那一次, 她跟爸媽視頻電話, 我是故意闖進鏡頭的。

婚後的生活怎麼說呢，幸福有餘，激情不足。

「（反」真巧，沒幾天，叔叔阿姨就出現了。

再後來, 我跟她領證了。

她是一時衝動，但我不是。

那時候我跟梁雪已經分手半年，跟梁雪認識二十幾年，在一起是雙方父母都期望的事，可在一起一年，我發現我們並不合適。

在梁雪出軌之前，我提過幾次分手，理由：「沒有感覺。」

當時我也不太明確所謂感覺是什麼，直到喬潤睡在我身邊。

那種感覺，太折磨人了。

她睡著後埋在胸口的呼吸折磨人，翻身時不小心的觸碰折磨人……

喝醉酒後的膽大妄為, 更折磨人。

每次她撲過來, 我都在想，但凡她是清醒的，我就不會放過她。

因為我不想她在我身下的時候, 嘴裡卻叫著別人的名字, 有一次我問她：「阿加西是誰？你前男友的名字？」

她喃喃囈語：「是我得不到的男人, 嗚嗚嗚……」

她是有多愛那個前任？

她雙眼迷離, 不老實地亂摸，我怕忍不住, 把她卷進了被子裡，捆得結結實實。

自己跑去衝涼了。

後來，我學會很晚回家, 叫上幾個朋友就可以待到深夜十二點。

有一次她跟閨蜜去聚餐，居然又喝多了，給我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我沒心思打牌了, 「不是讓你不要喝酒了？」

她在電話裡哭，「我喜歡你,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你心裡有人對吧？我都知道……可我還是喜歡你……」

這是, 又想起那個男人了吧。

雖然知道她這些醉話是說給別人聽的, 但我還是動了心。

「哥，該你出牌了！」

「這是跟誰打電話呢？嫂子？」

在朋友亂哄哄的催促聲中，我低聲對她說：「我也喜歡你。」

她好像聽到了, 「什麼？」

我扔了牌，撈起外套匆匆出門，哄著她說：「我說你乖點，我現在回去。」

反正一輩子有多長, 我們的婚姻就有多長，「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不一定就等不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