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來，現在的狀況再清楚不過了。

知道我要來，還把梁雪叫過來，這是故意給我難堪呢。

22

在餐桌前坐下，我也感受到了明顯的冷落，裴阿姨一直往梁雪碗裡夾吃的，「你昨天來，是致遠做的菜，有幾年了吧？你嘗嘗阿姨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梁雪吃了一口，誇張地直點頭，「還是那麼好吃，阿姨你都不知道，在國外這幾年，我總是懷念你做的菜。」

裴阿姨一臉慈愛，「好吃就多吃點，現在回來了，有空可以經常來。」

裴叔叔也搭話：「反正你阿姨闲著也是闲著，想吃什麼讓她給你做。」

這溫馨的畫面，我像個多餘的，還很礙事的那種。

我扒了口白米飯，情緒有點失落，這跟我想象的場景距離十萬八千裡。

突然，一塊紅燒肉落在我碗裡。

我一怔，微愕地看向身側的裴致遠，他吃了口飯，而後說道：「爸媽，今天我給你們帶兒媳婦回家，你們把外人叫過來，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瞬間安靜下來。

氣氛也不對了。

裴叔叔將筷子拍在桌上，憋著一肚子火氣的樣子，「瞞了我們三年，你好樣的！要不是被我們知道了，你準備還要瞞多久？！」

裴致遠淡定地吃著飯，時不時往我碗裡夾吃的。

他這態度，裴叔叔更生氣了，梁雪在旁邊安撫著：「叔叔，你別動氣，這事是致遠不對，但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說不定……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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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裴致遠。

聽她這麼說，裴阿姨也語重心長道：「致遠，你別怪你爸這脾氣，你說你，從小就跟梁雪特別好，後來也談了戀愛，我們也一直認定梁雪是裴家兒媳婦，可三年前你們說分手就分手了，現在你突然又帶著一個女人回來，說……說你們結婚三年了，這……這讓我們怎麼接受？！」

寂靜了好一會兒。

所有人都在等裴致遠一個解釋，其實，我也在等。

我靜靜看向他的側臉，他的長睫蓋住一片眸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梁雪在旁邊多嘴道：「致遠，你就跟叔叔阿姨說實話吧，其實你跟喬潤……」

「梁雪。」裴致遠抬眸，打斷她，「今天是我們家家事，你在這兒是不是不合適？」

23

梁雪難堪地動了動唇，倒是裴叔叔先動了怒，拍著桌子站起來，裴阿姨趕緊上前攔住他：「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幹什麼！」

「他像是要好好說話的嗎！」裴叔叔氣得青筋暴起。

裴阿姨也來了脾氣：「都幹什麼？啊？不想過就都別過了！搞得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一個個就你們有脾氣是吧！來！吵起來打起來！今天你們爺倆誰不把誰打死，誰就是他媽的孬種！」

在場所有人：「……」

沒有人敢喘氣了。

別說，裴阿姨這要麼不發火，發起火來真挺嚇人的。

裴叔叔憋著氣，半天才敢說一句：「你就慣著他吧！遲早把他慣壞！」

裴阿姨半句沒讓：「都三十的人了，還能慣壞到哪兒去啊？你被我慣幾十年了，不還這慫樣！」

我：「……」

大家的臉色都挺一言難盡的。

裴叔叔囂張的氣焰徹底被澆滅，嘟囔了句：「你說話就說話，都罵我幹什麼，你罵罵你兒子。」

然後憋屈地回房間待著去了。

裴阿姨給了他一個白眼，這才朝著我們看過來——

「致遠，我聽說你跟喬潤是假結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婚姻不是兒戲，你這不隻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喬潤的不負責，而且這對梁雪也不公平。」

裴致遠突然握住我的手，眸光定定道：「我跟喬潤的事，跟別人沒關系。」

裴阿姨蹙了蹙眉，轉身，「你跟我過來。」

裴致遠跟著她去書房了，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身後，梁雪突然出聲：「他在騙你。」

24

我回頭，等她繼續說。

梁雪走上前：「你是不是還抱著幻想，覺得裴致遠是喜歡你的？」

她又想說什麼？

梁雪挑唇，諷刺地笑了聲，而後打開手機將一段監控視頻給我看。

「這是昨晚在我家門口的監控。」

她家門口，裴致遠和梁雪面對面站著，靠得很近，他們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視線裡，隻看到梁雪摟住了裴致遠的後頸，踮起腳尖親了他。

視頻到這兒斷了。

我的心口被什麼狠狠扎了下。

所以昨晚，他們從這裡離開後，裴致遠送她回了家，並且有了親密接觸。

並不是他跟我說的那麼清白。

我僵在原地，梁雪挑釁地貼近我耳邊：「現在你明白了吧，他根本沒放下我。」

我緩緩看向梁雪嘴角刺眼的笑，幾乎下意識地，抬手，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

梁雪被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我提起嘴角的弧度：「裴致遠現在是我老公，你明目張膽地挑釁我，不就是想讓我打你嗎？」

梁雪生生咽下憤怒，挑起唇：「你嫉妒了。」

「這有什麼好嫉妒的。」我也貼近她耳邊，一字一字回味著，「他的吻是挺有感覺的。」

梁雪臉色泛白，「他吻過你？」

「何止啊。」我眼裡眯著笑，用同款挑釁的語氣，「夫妻間該做的事，我們都做過。」

聞言，梁雪的眼裡嫉妒得發狂，氣得嘴唇發紫。

她不甘心地握緊拳頭，片刻，又重新揚起冷笑，「那又怎樣？他隻是在報復我。」

報復？

「不信你可以去問裴向，他都知道。」

25

我從裴家出來，走在路上手腳發涼。

裴向不知怎麼來了，把車停在路邊，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語氣還挺擔心的：「姐，你沒事吧？」

我裹緊了外套，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在這兒？」

「我聽說你今天來這裡，又知道梁雪也來，我就估計要生事端。看你這樣子，是受了委屈了？」

「梁雪告訴你的消息吧？」

我直接拆穿他，裴向沒有否認：「我送你吧，現在晚上挺冷的。」

我抱緊自己保暖，幹脆利落地問他：「說吧，梁雪想讓你告訴我什麼？」

裴向反倒猶豫起來了，抬了好幾遍眼皮才支支吾吾道：「就三年前我小叔跟你結婚那時候，他剛跟梁雪分手。」

「分手原因。」

「好像是怨小叔沒情調，所以跟別的男人發生關系了，小叔知道了就跟她分手了，她一氣之下就跟那男人領證了，後來跟著那人去了國外。」

我暗暗收緊雙臂，「所以她的意思，裴致遠跟我結婚，是為了報復她？」

裴向沒否認我這個說法，又小著聲說道：「昨晚兩個人又說到這事，我小叔還氣得不行，梁雪的意思是，小叔還在乎她。」

昨晚……

所以裴致遠三年都沒碰我，昨晚送完梁雪回來就跟我……

呵。

我禁不住笑出聲來，他媽的，真變態。

我大步離開，裴向跟在我後面：「姐，你別想不開啊，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

「媽的！」

「啊？」

我沒忍住罵了句髒話，裴向被我嚇著了，戛然止步，我直接伸手攔了一輛出租，離開。

26

我回到家之前，梁雪還給我發了好幾條短信——

「你跟他離婚吧，我能感覺得出來，你不是那種能接受老公出軌的女人。」

「我可以給你一筆補償，金額隨便你填。」

「不愛你的男人霸佔著也沒有意思，你考慮一下吧。」

終於，裴致遠給我打來了電話：「你怎麼一個人走了？」

我坐在床上，房間裡燈都沒來得及開，我隻向他確認一件事：「昨晚，你送梁雪回家了？你們親了？」

對面沉默的那幾秒，讓我的心徹底涼透了。

「喬潤……」

「我想冷靜冷靜。」

我掛斷了電話，給了自己幾分鍾的時間，還是決定先離開一段時間。

收拾好行李，我給裴致遠發了信息：「裴總，我請一個星期假。」

沒等他批準，我拎著行李箱離開。

途中掛了他好幾個電話後，他沒再打來。

我老家在外省，順風車兩個小時到家。

大半夜，我爸媽看到我回來，激動的同時更多的是擔心：「你怎麼大半夜的一個人回來了？致遠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我搖頭，盡量輕松地說道：「正好到這兒出差，我就申請在家待幾天。」

但顯然，這大半夜的，沒有什麼說服力。

但爸媽也沒再多問，讓我趕緊洗洗睡覺。

我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眼淚浸湿了一大片枕頭。

真是沒出息，這麼大年紀了，心裡受了委屈，居然能想到的還是回家，還是爸媽。

可我卻又不知該怎麼跟他們說。

說什麼？

說我跟裴致遠從一開始就是假結婚騙他們的，還是說我好像喜歡上裴致遠了，或者說裴致遠是怎麼欺負我的，而我又不知自己有沒有資格委屈？

一場感情的開始是兒戲，那麼過程中多麼地可笑不堪，都是必然結果。

27

翌日一早，我媽準備了我最愛喝的皮蛋瘦肉粥，吃飯的時候，試探著問我：「你跟致遠到底怎麼了？」

我嗓子眼堵著，斟酌了下，「媽，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我媽皺了皺臉，「什麼事？」

我有點害怕，「我要是說了，你別罵我。」

我跟裴致遠這事，我真沒勇氣跟他們坦白，所有膽兒都在當初決定假結婚應付他們的時候用完了。

他們要是知道，估計心髒病要被我氣出來。

我媽放下筷子，表情也嚴肅起來，「你說。」

完蛋，我媽這表情，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說了。

我敷衍著笑了笑，「騙你的，我能有什麼事啊，就是我要在家一個星期左右，怕你們煩我。」

我媽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你跟致遠真沒事？」

「沒事。」

「那就好，你爸早上還想給致遠打電話，我攔住了，先問清楚情況，別沒事搞出事兒來。」

「真沒事。」

我故作鎮定地喝完粥，幫我媽一起刷碗去，我媽瞥了我一眼：「不過，你跟致遠結婚也三年了，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

我手上的動作停住：「……再說吧。」

我媽又開始嘮叨了：「你現在還算年輕，早點要孩子對身體也好一點，等你年紀再大一些，生孩子很傷身體的。」

既然繞不開這個話題，我還是鼓足勇氣試探了句：「媽，如果我不想要孩子呢？」

我媽停住，側頭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坦白算了：「媽，我想跟裴致遠離婚。」

不出所料，我媽震住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離婚？為什麼？」

我抿著唇線，正不知如何解釋，樓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28

我家在三樓，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我詫異地皺緊眉頭，探著視線朝樓下看去，裴向？

「這是誰？」我媽眯著眼神細瞧著，臉色越來越差，「喬潤，你婚內出軌了？」

我震了個大驚！

「媽，你說什麼呢？」我舉手發誓，「我沒有！」

我媽這人最瞧不起婚內出軌的人，她會打死我的。

我媽已經開始活動筋骨了，「人都追到家裡來了，你還說沒有？你剛才支支吾吾要說的就是這事吧？怎麼，一大把年紀了開始喜歡小白臉了？」

「媽，你冷靜，我冤枉，你聽我解釋……」

29

在我媽的暴力威脅下，我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此刻，我縮在沙發裡不敢抬頭，而裴向正在被我媽劈頭蓋臉一頓教育。

「阿姨，我是真的很喜歡喬姐，況且她跟我小叔感情不和，離婚是遲早的事……」

裴向不知死活地還在說，我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求你了孩子，給自己留條活路吧！

裴向顯然沒懂我的好意，鐵了心要在我媽面前表表決心。

可他剛張嘴，我媽一擀面杖已經指過來了：「她還沒離婚呢！你這叫什麼？勾引有夫之婦知道吧？還有你……」

「媽媽媽！」我媽剛把擀面杖杵到我面前，我嚇得舉起手來，「我不喜歡他！我沒出軌！是他一廂情願！我冤枉著呢！」

裴向也被這架勢嚇到了，咽了咽口水，逞強地攔在我面前：「阿姨，有怒氣你衝我來！」

我媽也沒客氣，一擀面杖敲他腰上，怒氣滔天：「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多嘴，滾蛋！」

裴向兩條腿一哆嗦，半天不敢說話，我對著他使了使眼色：求你了！別再火上澆油了！

裴向還不走，我媽舉起擀面杖左一棍右一棍，打得裴向抱頭慘叫。

「再來招惹喬潤，我下次還揍！」

我媽兇神惡煞地把他推出去，嘭地關上了門。

我又把自己團緊了些。

我媽在屋裡徘徊了片刻，衝我爸一聲吼：「給裴致遠打電話！叫他立刻過來！」

我伸了伸腦袋：「媽，最近公司挺忙的，他哪有時間過來……」

「就他忙？」我媽這會兒在氣頭上，氣場駭人，「我不忙？我花了二十幾年養一個閨女，不比他忙！」

我閉嘴。

30

天黑前，裴致遠來了。

一進門，視線劃過我，又喊我媽：「媽。」

「別叫我媽。」我媽抹了一把滿臉的憔悴，眼睛憋得通紅，「你當初怎麼跟我保證的？現在又是怎麼做的？」

裴致遠沉默，片刻，打開了一段視頻遞給我媽。

我瞄了下，是梁雪之前給我看的視頻，但還有後續，梁雪踮起腳尖快親上他的時候，他將梁雪推開了。

梁雪不甘心地紅著眼睛，「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碰我？裴致遠你是不是不行？！」

「如果不是你從來不碰我，我會跟別的男人出軌嗎？！說到底，我們的感情是被你一手摧毀的！」

梁雪激動地控訴著，裴致遠退開，「以前我不碰你，是尊重你，現在不碰你，是尊重我的婚姻。」

說完，裴致遠轉身離開了。

我抬頭看裴致遠，他也低眸看了過來。

眸底，有許多的落寞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