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捏了捏藏在袖中的長針,回憶了一遍那匪徒身上的各處穴位,隻是笑著道:
「多謝將軍搭救。」
他一噎,似對我無話可說。
這時,小尼姑抽抽噎噎地來尋我道謝。
再一轉頭,少年將軍已經走遠了。
那就是,我以為的,和衛燎原的初見。
而再見,是在半月後。
經匪徒一事後,我的日子好過了不少。
我後來才知,那小尼姑是老尼姑的親生女兒。
隻是廟小是非多,我還需借一座大靠山。
多虧衛燎原那日與我說了兩句話,我便扯了他這面大旗。
「是的,衛燎原是我的弟弟。」
這不算謊話。
我連夜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京城的關系網。
賀家與衛家攀不上關系。
但往上數兩代,衛家與謝家有過姻親,衛燎原算是謝衍的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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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謝衍有過婚約,相當於衛燎原半個嬸嬸。
半個嬸嬸,等於一個姐姐。
「他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呢。」我臉不紅心不跳道。
衛燎原比我小了五歲。
說不準,我真的抱過。
隻是我自己記不得了。
既然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反對,那姑且也不算謊話。
正準備安排我再去挑一周糞的尼姑有些猶豫。
最後,她道:「……那你先去摘菜吧。」
我歡喜地夾著菜籃子走了。
真是多謝衛家弟弟了。
摘菜的地兒在後山樹下,清幽安靜。
樹影綽綽,春澗時鳴。
我剛站定,就聽見有人幽幽道:
「姐姐,你何時抱過我了?」
8
謝衍生得清俊,是難得的美男子。
而眼前這人,仔細瞧,眉眼精致如畫,不輸謝衍。
卻夾雜著一股狠厲,尤其是舉著弓時。
這次相見不知為何,少了幾分戾氣,更像個痞子了。
我雙眼望天,幹巴巴道:「啊,你記不得了嗎?」
「你那時還跟在我屁股後頭要糖吃呢。」
痞子靠近,肩寬如半條板凳,陰影投射下來,將我面前的太陽遮得嚴嚴實實。
他挑了挑眉,拉長了音調「哦」了一聲道:「還有這事啊。」
我生硬地轉了話題道:「衛將軍怎麼在此?」
「可是為了上次匪徒一事?」
偏偏衛燎原不願放過我:
「生分了,姐姐,喚我『阿弟』就好。」
看著他眼中促狹,我敗下陣來。
我本想老老實實道歉,再賣慘一波,卻又聽他一本正經道:
「阿弟這次確實是為了匪徒一事。」
「那些匪徒可能是混進中原的蠻夷假扮的。」
我腦袋空轉了兩圈,應了聲:「原來如此啊。」
「我懷疑,還有蠻夷藏匿山中,姐姐這幾日還是當心些。」
我想起這幾日廚房裡少掉的吃食,腦中靈光一閃。
我思索了片刻,對衛燎原道:
「若我能幫你抓住人,你可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
「你放心,不會是什麼傷天害理的要求……」
我愣住了。
他就這麼答應了?
我還準備了一籮筐的說辭,就這麼被堵在了喉嚨裡。
「阿弟自然信姐姐。」
我頭一次被個毛頭小子逗紅了臉。
抓匪徒一事十分順利。
我用後山上長的天仙子磨成粉,加入吃食中。
我本想直接將人藥倒,轉念一想,之前少掉的食物的量並非一人,便又將天仙子換成了毒性較輕微的樟腦草。
衛燎原與我在廚房守株待兔至半夜。
等匪徒帶著吃食走後,一路尾隨過去,將幾人一網打盡。
走時,我同衛燎原說了我的請求。
青石臺階上。
衛燎原站得比我矮了三階,微微仰頭看著我。
樹影在我臉上斑駁。
我抬頭望向遠方,是看不到的繁華玉京。
我道:「我想讓京城流傳出,天子要封和親公主的消息。」
衛燎原微微睜大了眼。
他依舊沒有半點猶豫:「好。」
我心裡松了口氣。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做不好,可能會被砍頭。
當然,後來,他確實做到了。
還做得很好。
他許是買通了太監或是後妃進言,天子真的動了和親的念頭。
他把傳言變成了事實。
又一力阻止,讓天子幾乎放棄了這個想法,為自己贏得了好名聲。
比起謝衍,衛燎原心思似乎更加深沉。
真是人不可貌相。
記憶回到寺廟外分別。
衛燎原答應我後離開。
他走了幾步,突然回頭。
少年郎意氣風發,薄唇帶笑道:
「姐姐沒記錯,小時候確實抱過阿弟。」
9
如我所願。
向來汲汲營營的父親,不會錯過在天子面前表現的機會。
他想到了我這個可回收再利用的女兒。
我回到賀家當夜。
一碗冷飯,一碟小菜。
我還未吃完,繼母的口信就到了。
她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要我連夜為老太君祈福,檢驗我五年的成果。
陰冷的祠堂裡,我誦讀著經文。
外頭有兩個婆子監聽著我的誦讀聲。
一旦停下,她們就會進來。
月光黯淡。
我的前途籠罩著雲霧。
突然,窗臺上多了一個人影。
正是衛燎原。
我驚訝地望著他。
自那次抓住藏匿的匪徒分別後,我們還見過幾次。
他來過寺廟幾次做例行巡邏排查。
老尼姑還感慨,第一次見到這麼負責的將軍,以前可沒有人來山上保障她們的安全。
一來二去,我與衛燎原熟悉了不少。
每次能說上幾句話。
他主動給我帶過山下的東西。
有大酒樓的點心,有樣式新潮的簪子,還有攤子上的小玩意兒。
仿佛真的成了我阿弟。
我在寺廟的日子越過越好。
但我沒想到,我回了賀家,他竟敢連夜翻牆而來。
衛燎原慢悠悠翻窗進來,走到我跟前。
「阿弟特來恭喜姐姐,得償所願。」
我眼睜睜看著他走近,卻不能停下嘴裡的誦讀聲。
他眯了眯狹長的眼眸,顯然是發現了。
「你且放心,我不會讓你真的去和親的。」
「隻是,阿弟做了這麼多事,身為姐姐,沒什麼獎勵嗎?」
我一邊誦讀著,一邊點了點頭表示,有的。
你想要什麼?
我用眼神詢問衛燎原。
他與我四目相對,眼眸深邃。
「你已還俗,可以嫁娶,謝衍負你,你如今身上並無婚約。」
衛燎原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道:「你考慮我嗎?」
突如其來的話將我打得措手不及。
震驚剎時淹沒了我的感官。
他是何時起有這個心思的?
我嘴裡停了下來。
衛燎原眼眸含笑,神態自若。
似乎剛剛的話並非出自他嘴裡。
屋外傳來婆子的責問聲,將我拉回神。
我忙著誦讀,沒有多餘的嘴說出拒絕的話。
衛燎原似乎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他道:「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同意考慮考慮我了。」
他又道:「如果當初你願意嫁給謝衍,是因他的家世,那我家也不差。」
「論容貌,我不輸給他。」
「論性子,我也比他活潑可愛。」
「綜合來看,我比他好上一點。」
何止是好一點。
謝衍是青年才俊不錯,可謝家並非隻有他一位公子。
他還已經自立門戶,相當於放棄了繼承謝家龐大的家業。
而衛燎原,是衛家板上釘釘的下一位家主。
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就這樣一個人,正在討著我歡心。
我呆愣愣地想著。
我頭一次知道,衛燎原是話多的人。
他又道:「謝衍還是我的叔叔,著實有點老了。」
「他做事不厚道,你若是當了我的娘子,可以和我一起管他叫叔叔。」
我:……
自降輩分。
這也不算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吧?
我有話想同衛燎原說,可偏偏沒有辦法開口。
我想問問他,到底是何意。
衛燎原竟看懂了。
他勾唇笑了笑,耳根染上薄紅。
他道:「姐姐真是忘記我了。」
「謝衍父親是一代名士,我曾被送去謝家修習過一段時間。」
「姐姐來尋謝衍時,就沒發現我嗎?」
我愣了愣,努力回憶了許久。
結果從記憶裡扒拉出一個黑煤球。
在我給謝衍送糕點時,他像一頭野蠻小野豬一樣衝過來。
在謝衍淡淡道:「他不喜甜食。」時,小野豬已經「夯吃夯吃」將我的糕點吃了大半盒。
「謝家的廚子做飯也太難吃了!」
「小爺的嘴快淡出鳥了!」
我的婢女氣憤道:「哪來的小孩,這麼沒禮貌,這是我家小姐做了一上午的!」
我擺了擺手,笑道:
「小公子若是喜歡,我明日再給你做一份。」
小野豬進食的動作一愣。
他看向我,剎時呆住了,嘴角掛著糕點碎屑。
「你是叫小野嗎?」我問道。
小野豬漲紅了臉,扭扭捏捏道:「小爺、不是、我叫……原。」
他的聲音太小,我隻聽到了最後一個字。
「好,那圓圓,明日見。」
我正好尋到個理由,明日再見謝衍。
小野豬一路將我送到了謝家門口。
「你明天要再來哦。」
他揮著小豬蹄朝我告別。
我從記憶中回神。
在誦讀的間隙,不確定地喚了聲:「圓圓?」
衛燎原「嚯」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外頭傳來兩聲倒地聲。
他又翩翩然回來了。
耳根子的紅韻降下了一些。
「對,就是我。」
這麼說來,我確實抱過他幾次。
但彼時的我,不知道他是何人,隻當是謝家那個偏房的孩子。
衛燎原告訴我,我被謝衍退婚時,他在邊塞。
等他回來已是三年後。
京城已經沒有了賀家大小姐,賀知意這人。
時間回到宴席當日。
衛燎原將我拉到暗處。
他伏在我後脖頸處,輕輕嗅了嗅。
「姐姐,你考慮好了嗎?」
10
時隔五年。
我對謝衍的歡喜已經消散得幹幹淨淨。
我不會歡喜一個退過我婚的男人,何況他還已經有了夫人。
可很多人不這麼想。
其中包括衛燎原。
那夜。
盛大的煙火下。
他對我正式表明了心意。
在我點頭時,他還不相信似地再三確認。
該不相信難道不是我嗎?
我並非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我覺得自己是最好的。
即便按照世俗的意義上來說,我是退過婚的下賤女子。
但我並不覺得。
那不是我的錯。
隻是衛燎原明明有這麼多選擇,偏偏挑中了我。
在我問出來後,他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
然後實在忍不住似的,親了上來。
「阿弟冒犯了。」
唇瓣研磨,津液湧動。
他親得很努力,親紅了自己的嘴唇,染上了一抹紅,嬌豔欲滴。
「你以前眼裡隻有謝衍,沒發現我眼裡隻有你。」
衛燎原將我送回了家。
一路上都在吃著謝衍的醋。
「我比他更歡喜你。」
父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臉上冰冷的怒意被震驚取代。
繼母絞著帕子,試探著問:「可是我家女兒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恰好被衛公子撞見……」
衛燎原沒有理會她,看向我父親,語出驚人。
「伯父,我改日來提親。」
「這事還請伯父暫時保密。」
父親連連應下。
沒幾日,我要成婚的事還是傳遍了京城。
隻是無人知道我要嫁給誰。
我收到的宴席帖子一下子變多了起來。
都是想來打探打探,哪個倒霉蛋還願意娶我。
有傳言說,我要嫁給新晉的寒門進士。
那位剛入朝為官的寒門進士慌忙澄清。
大庭廣眾下,他道,他絕不會娶一個被退過婚的女子。
還有傳言說,謝夫人大度,謝衍大發慈悲,願給我一個歸宿。
謝衍聽到時,沉下了臉,道:「無稽之談。」
無論是他們嫌棄還是生氣,都和我無關。
父親重新對我笑臉相迎。
我並不覺得高興。
隻有一種荒唐之感。
似乎,我的價值,唯有出嫁這一條。
我推掉了所有的邀約,直到衛母送來了請柬。
我到時,收到了一堆注目禮。
有貴女道:「架子這麼大,衛國公夫人請了才賞臉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賀大小姐要嫁去當什麼一品夫人了。」
苔花站在那兒,緩緩道:
「好了,賀大小姐許是近來太忙了,還輪不上我們這些闲人。」
我這才想起來,苔花前些日子辦了場賞春宴。
她反復邀請了我三次,皆被我拒絕了。
對此,我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
我施施然走了,留下身後人氣得指著我,差點口不擇言。
見到衛母時,她正與幾位夫人在投壺。
我看了一會兒。
百發百中。
衛母收了手,打量了我兩眼,問道:
「你似乎一點都不緊張?」
我笑著道:「其實是有一點的。」
「我幼時曾聽聞您的事跡,徵戰沙場,以少勝多,雍州城一戰令人嘆服。」
「實不相瞞,我的騎射效仿了您的風格。」
我見她緊張,並非因她可能是我未來的婆母。
而是因為,她一直是我敬佩的女子。
衛母挑眉一笑,威嚴中添了絲爽朗闊氣。
「你可知,衛燎原那小子知道我要見你時,他有多慌張?」
「他向來鬼點子多,少年老成,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像個毛頭小子。」
宴席進行到一半,衛燎原匆匆趕來。
素來衣冠板正的衛將軍,難得露出胸前一小塊肌膚。
鎖骨上有一塊小小的紅痕。
是他昨夜夜闖賀府,被我咬的。
我們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他衝我偷偷眨了眨眼,頗有種恃寵而驕的滋味。
11
我若無其事地挪開了眼。
我和衛燎原在人前還是不熟的模樣。
他狀似不經意地走到我身側,攏在袖中的手偷偷與我勾在了一起。
我突然有了種隱秘的快感。
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將我偷偷拉到了假山後頭。
他虛摟著我,到處嗅了嗅,像條春季的狗。
「阿弟心痒難耐,還請姐姐忍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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