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幾秒，下意識地說謊：「沒有。」

他立馬說：「不可能！我研究過！『蘭卡』在人魚語裡，類似於『喜歡和愛』！」

我捂住腦袋，大吼：「拜託了，哥們根本沒見過這條魚！哪來的愛和喜歡啊？！」

研究員咄咄逼人：「那你絕對以前跟其他人魚搞在一起過！你身上有他同類的氣息！」

我立馬噎住了。

他冷笑一聲，準備拿利器對小人魚做些什麼。

看著它驚懼的眼神，我被攔著根本過不去。

就當我以為它要出事的時候，船尾忽然一震。

「嘭！」

我聽見一個重物飛躍上了船。

我茫然地回頭，一個熟悉的臉映入視線。

蘭卡高大強壯的身軀站在甲板上，他的藍發已經長到了腰間，一雙綠眸睥睨著眾人。

我震驚得緩不過神來。

這完全是上位者的氣息。

他對雙腿的使用已經非常熟練了，甚至念出來的中文也流利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蘭卡朝他們走去，力量大到一拳把他們狠狠地砸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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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吧，貪心的人類！」

他冷白的肌肉繃緊，彰顯著憤怒。

蘭卡像是顧忌我的在場，看了我一眼，然後隨手把他們全部甩進了冰冷的海裡。

小人魚掙扎不停。

蘭卡切斷繩子，然後對著心有餘悸的小人魚安撫道：「別怕，回家吧。」

15

船上沒有其他人了，我還沒反應過來。

快六年不見了，重逢得實在意外。

蘭卡和以前不一樣了，整個魚變得十分強大。

他和我對視一眼，我看見了那雙深綠色的眼睛裡帶著久別重逢的思念和愛欲。

他歪歪頭，忽然伸手卻不敢碰到我，就像以前那樣。

「嗚嗚嗚，蘭卡！！！」

我嗷嗷哭，防線瞬間崩塌，不要臉地伸手要抱抱。

他看見我並不抗拒他，小心翼翼地摟過我，喉嚨裡發出鳴叫聲。

下一瞬，遼闊的海域裡冒出一群藍尾人魚。

他們都在拍著水面低吟：「謎薩……！」

蘭卡抱緊我，低聲解釋：「沈……當時我的血脈殘缺，是人魚族裡最弱小的一個王子。

「王位爭奪，我受傷之後被你撿到。

「我當時擔心哥哥的屠戮，想帶著媽媽上岸，找到在陸地生活的方法。

「卻沒想到，搞砸了那麼多的事情。意外的是，我們的交配非常契合。」

他撩起湿發，捧著我的下巴，繼續說：「回到海裡後，我意外發現你讓我的血脈變得純粹而完美，你讓我強大起來。」

我吸著鼻涕，繼續問：「那當時你為什麼走？」

蘭卡愣了幾秒，想起那時候的落寞，呆呆地說：「你不想看見我。」

我不想看見他。

所以他離開向往的人類世界。

這個呆瓜。

我指著那群起哄的人魚問：「那『謎薩』是什麼意思？」

蘭卡忽然愉悅地笑出聲，深綠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歪歪頭，溫柔地解釋：「他們在叫你『王後』。」

下一秒，蘭卡吻住我。

和以前一樣噘嘴碎碎念：「王後，好久不見。」

16

回到小木屋的時候，蘭卡奇怪地問我：「沈景，你沒發現什麼嗎？」

我搖搖頭。

他帶著我走到某個房間的窗前，發現窗外有個似於儲物冰櫃的東西。

蘭卡長臂一伸，將其掀開給我看。

我伸脖子一瞧，愣住了。

裡頭塞滿了奇珍異寶和冰凍魔鬼魚，全是這五年裡蘭卡找時間上岸裝進來的。

「這種魚這邊沒有吧？」

蘭卡點點頭，解釋：「和其他族群做交易時換來的。

「我知道你也許不會回來，但萬一呢。

「我……我希望你回來的時候能看到這些禮物，這樣你或許會原諒我。」

我唰地一下眼睛充滿眼淚。

我仰頭親了親蘭卡的下颌，把他拉到沙發邊，開始脫衣服。

結果他兩頰緋紅，小心地說：「沈，現在不是人魚的特殊期，你不用成全我。」

我愣了幾秒，然後大笑。

我哄他：「不是成全你，是成全我。」

我指了指他的腿間，逗笑著說：「這些年，除了你，我還很想它。」

於是理所當然的，又是放肆到天亮。

但是破鏡重圓這回事吧，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當我帶著蘭卡飛回國，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

我爸又戴著眼鏡在等我。

直到我走近，他眯著眼睛摘下眼鏡問：「我是瞎了嗎？這個人長得怎麼那麼像那條魚？」

我點點頭說：「就是蘭卡啊！」

我爸把眼鏡戴回去，轉頭打量看起來十分矜貴的蘭卡。

蘭卡的眼神有些尷尬，態度很尊敬。

我爸平淡地點點頭，然後出聲回我：「我應該是瞎了。」

他沉默地甩手直接回了家，又冷冷地關上了大門。

我安慰蘭卡：「和上次是一模一樣的流程，別急！」

果不其然。

沒多久，我爸沒舍得把我丟在外頭罰站，讓管家把我和蘭卡領了進去。

他面色沉沉，對著我問：「非他不可了是嗎？」

我驕傲地點點頭。

下一秒我爸痛心疾首地怒斥：「你個死戀愛腦！喜歡什麼不好喜歡魚！」

我撇撇嘴指向側廳：「你不也養魚嗎？」

我爸：「……」

他沉默片刻，問我：「我不同意，蘭卡能給你什麼？」

我揮了揮手，外頭有人把大把大把的禮物往裡頭搬。

全是蘭卡的藏品。

一些是用海產品換錢買來的東西，一些什麼大珍珠之類的，還有一些是和熱帶人魚交易來的稀有魚，送給我爸養的。

我爸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明明眼睛都亮了，還要裝作不動心地故意刁難道：「我兒子不嫁沒身份的人魚，門當戶對也得講究，你家地盤多大？」

蘭卡點點頭，雙手垂放於膝蓋，尊敬地回答我爸：「很大，在北冰洋。」

我爸輕蔑一笑，問：「北冰洋哪一塊啊？」

蘭卡沉默兩秒，緩緩開口：「全部。」

「？？」

我爸：「……其實吧，也不是不行。」

17

拿下我爸後，蘭卡仔細研讀了人類的婚姻習俗和規矩。

然後第二年春夏交接之時，我們去了愛爾蘭。

在那異國他鄉，我穿著西裝在神聖的教堂裡和蘭卡交換了戒指。

他的藍發飄逸地垂至腰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我和他也得到了非常多的祝福。

蘭卡送了我一頂冠冕。

那是屬於北極地人魚族王後的權冠。

也許是因為交融過多的原因，我的身上也逐漸有了改變。

我不僅不畏寒了，甚至可以在冰水裡遊很久。

在被蘭卡保護著的探險的過程裡。

我知道了，在那神秘的海域底下，有至純至善的人魚的居住地。

「三……

「二……

「一……」

「時間到了，沈，該出來了！」

我聽見這聲音時，沒有急著浮出水面，而是換了個姿勢準備嚇他。

下一秒，我整個人都被蘭卡提了起來。

他挑眉：「我是摩爾曼斯克的王，你嚇不到我的。」

我無趣地撇撇嘴，在海裡摟住他的脖子。

突然問：「我剛剛忽然想起一件事，『蘭卡』在人魚語裡是喜歡和愛的意思，你為什麼在澳大利亞見我第一眼起就在對我念這個詞？」

蘭卡故作神秘地仰頭，藍發飄飄，他沉吟片刻：「這個啊……

「大概是一見鍾情。」

我笑著說：「蘭卡。」

他疑惑地「嗯」了聲，回我：「我在。」

我搖搖頭說：「我的意思是，我愛你。」

結果蘭卡愣了幾秒，低頭和我額頭相抵，輕聲說：

「謎薩, 我也愛你。」

（正文完）

【番外】關於養崽的那些日常

我將之前人魚實驗的項目徹底封存後，建了個適合北極地人魚生存的基地。

偶爾有來國內玩耍的人魚, 都是住這裡。

族群壯大的同時，有太多太多不聽話的人魚幼崽出生了。

一天，蘭卡的妹妹說要去紅海那邊旅遊。

我試圖說服她坐我的郵輪去輕松地環球旅遊, 結果她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她說：「哥，我們這是特種魚旅遊，你落伍了！」

在瀟灑遊過去之前，還把她的小孩丟給了我和蘭卡。

於是我和蘭卡沉默地看著那隻還不會化形的小人魚, 頭疼了。

她白天不醒, 晚上不睡, 導致我們也跟著日夜顛倒。

喝奶也是個大問題。

蘭卡生澀地學了半天怎麼泡奶粉、喂奶，結果這小家伙不喜歡喝！

即使哄著喝了，有時候還會吐。

有時候好不容易幼崽睡著了，我一刷手機就彈出「幼崽昏睡有時是因為餓暈」的新聞。

嚇得我又跑起來去看她。

等蘭卡妹妹回來的時候, 我和蘭卡消瘦了一圈，看起來老了十歲。

剛把崽子交過去。

我倆就睡得昏天暗地了。

太累了, 以後絕不幫忙帶小孩了！

【番外】關於人魚更長壽這回事（虐）

我爸去世後，我恍然意識到一件事。

人類的生命其實很短暫, 而我也老了。

盡管我到處尋找保養秘方, 但還是擋不住時間的威力。

我的皮膚不再光滑, 多了很多皺紋。

甚至頭發也開始變白。

旁邊準備拍攝的男演員們嚇得嗷嗷叫。

「也再」蘭卡已經很多天沒有回來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避開我, 不想看見我。

那天晚上，蘭卡終於回國找我。

床上，我摸著他的下巴出神了。

他真好看啊！

還是當年初見的模樣，從來沒有變過。

皮膚像瓷器一樣光滑, 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告訴我他有多年輕。

情到深處，蘭卡的手指卻停頓了。

我倏然崩潰地哭出聲，我問他：「蘭卡，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嫌棄我了？」

他心疼地搖搖頭，聲音沙啞：「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蘭卡一遍遍吻在我起皺紋的地方, 卻發現並不能讓我變年輕，然後絕望地說：「這段時間我到處研究, 但是我很沒用, 我找不到任何方法。」

我聞言猛然怔住。

我突然不傷心了，我的蘭卡竟然試圖與自然做爭鬥。

我擦掉眼淚對他說：「以後我死了, 把我帶到摩爾曼斯克的海底，我想陪你。」

蘭卡低垂著頭。

過了很久，北極地人魚的王落下一滴眼淚。

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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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死後，北極地人魚再沒有王後。

蘭卡回到了海裡, 不再上岸。

他帶著回憶, 孤獨地活了一年又一年。

幾乎要數不清時間。

再後來，人魚族有新人崛起了。

蘭卡知道他們能帶領族群生活得更好。

於是在數不清的哀鳴中，他緩緩卸下冠冕，親手戴在了那個年輕人的頭上。

再後來, 誰也不知道蘭卡去了哪裡。

也許是在海底的某一處，抱著他們的前王後，與世長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