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帝不願拿北境的安穩做賭注,一旦顧浮暴露身份,後果會怎樣誰都無法預測,所以他沒再猶豫,當即下了道密旨,讓顧浮舍棄男子身份,詐死回京,並安排顧浮推薦的人繼任統帥一職。
顧浮“死訊”讓邊境各部蠢蠢欲動,但有顧浮推薦的繼任者在,騷亂很快就被平息,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
這大概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皇帝與顧浮寒暄,還叫人送來夜宵,與顧浮一塊品嘗。
皇帝的性子和尋常君主有些不大一樣,他當太子時就過得艱難,所以很少會覺得自己的決策臣子們就該理所應當地聽從,對於顧浮,他心裡也有愧疚,會忍不住一再地想要補償顧浮。
所以他就問了,問顧浮想要什麼。
顧浮唯恐皇帝會在自己的親事上插手,連忙表示自己什麼都不要。
皇帝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於是打算自己去尋顧浮所需所想,盡力滿足她。
之後兩人從京都聊到北境,因過去五年不曾斷了書信聯系,各自有著說不完的話題,直到天快亮了,皇帝才放顧浮回去。
傅砚在紫宸殿偏殿待了一宿,原本是想睡一覺的,結果聽見顧浮說起自己在北境那幾年的遭遇,不由得聽入了迷,跟著熬了一夜。
顧浮告退後,他也起身,踏出偏殿。
從顧浮的話語中,不難看出顧浮對北境的眷戀,所以傅砚以為,顧浮在皇帝面前表現輕松,出了宮殿定會難以抑制地流露出難過,或者不甘。
可當他踏出殿門,卻看到顧浮在和禁軍統領李禹說笑。
李禹終於見到活的顧浮,別提多激動,兩人還約好了出城送別的日子,直到國師朝他們走來,李禹才和顧浮道別,看著國師把顧浮帶出皇宮。
出宮路上,傅砚一直不曾言語,待出了宮,兩人共乘一輛馬車,傅砚才問:“可曾後悔?”
顧浮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傅砚在說什麼,笑著道:“有什麼好後悔的,抗旨不遵牽連家人我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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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砚垂下眼簾,沒說話。
顧浮湊過去:“你不信?”
傅砚:“你很喜歡北境。”
顧浮失笑:“我喜歡的不是北境,是自由。”
若能自在地活著,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女裝出門不需要把自己全身遮得嚴嚴實實,要喝黃沙燙也不用叫三弟幫她買,可自在習武,不用被女子的身份束縛,那她也會很喜歡京城。
傅砚微愣,慢慢地,他側過頭,像是在思考什麼。
馬車轆轆,偶爾能聽見最後一班巡街的武侯為他們開道的哨聲。
突然,顧浮冒出一句:“我抱過你”
傅砚轉頭看向顧浮。
顧浮臉上帶著點興奮,說:“你應該不記得了,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就五年前在坐忘山,我救駕那次,陛下身邊昏迷不醒的人是你對吧。你那會兒好瘦好輕,抱起來跟抱一具骨頭架子似的,肩膀都硌到我胸口了,而且我也沒怎麼費勁,還以為自己抱得是個姑娘呢。”
傅砚:“……”
顧浮見傅砚不語,追問道:“不記得了嗎?”
傅砚抬起手,如竹如玉的手指曲起,敲了敲車壁。
外頭駕車的車夫立刻就籲停了馬車。
“下車,自己回去。”
顧浮被那六個染了寒氣凍到堅硬的字砸中腦袋,一時間驚疑不定——
這、又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許多年後》
顧浮:你好像很喜歡把我抱起來?這是什麼癖好?
傅砚,睜眼說瞎話:是你的錯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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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男人的心思太難猜了。”顧浮翻出幾套自己的衣服,和穆青瑤抱怨。
穆青瑤從顧浮的書架上拿了本書,正翻看著,聞言頭也不抬:“又怎麼了?”
顧浮搖了搖頭,說:“就是很難猜。”
顧浮雖然不理解傅砚生氣的點在哪,但還是沒有為了分析,把會讓傅砚生氣的內容告訴別人。
穆青瑤向來不愛追究什麼,顧浮不肯細說,她也就沒往細裡問。
看完一個章節,穆青瑤抬頭想和顧浮借這本書,卻發現顧浮在床上鋪開包袱布,並把剛剛拿出的幾套衣服放到了包袱布上頭。
穆青瑤愣住:“你去哪?”
“沒去哪。”顧浮說:“李禹還記得吧?”
穆青瑤點頭:“記得。”
“他不是知道我還活著嗎,我騙他說我準備離開京城,免得他老想把我從京城裡找出來。時間定好了,就明天,我讓他送我出城,然後我再偷偷溜回來,日後橋歸橋路歸路,皇後娘娘那邊也算有個交代。”
當然信還是得送的,從一月一封變成半年一封,一年一封,最後徹底銷聲匿跡,便算完事。
顧浮收拾好明日出城用來裝樣子的行囊,並把李禹給自己的玉佩也拿上,準備明日還給李禹——這東西絕對不能留,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會栽在這上頭。
穆青瑤放下手中的書,看顧浮收拾妥當,突然開口問她:“你不會真的走了吧?”
顧浮轉身看她,有些意外:“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穆青瑤看向窗外,如今已是二月,光禿禿的樹梢上冒出新芽,看著很討喜,可穆青瑤看了隻想嘆氣,向來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格外飄忽:“因為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有本事一個人從京城走到北境,又在北境待了五年的顧浮,能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活得很好。
顧家看似給顧浮提供了安身之地,讓她衣食無憂,住在有人伺候的院子裡,春賞綠意冬賞雪,夏觀池荷秋品蟹,但這些顧浮憑自己的手段也能獲得。而且在別的地方,顧浮還可以無拘無束,不用擔心被長輩逼著嫁人。
所以哪天顧浮要是走了,再也不回來,穆青瑤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
顧浮走到穆青瑤面前,曲指彈了一下穆青瑤的額頭:“想什麼呢。”
她說:“出城入城皆需‘過所’,我五年前能一路走到北境,是因為有林老將軍親筆所寫還蓋了印章的推薦信,後來我爹又給我弄了個假身份,這才萬無一失。明日出入城用的過所我還打算晚上去找國師要呢,畢竟是騙皇後的侄子,總不能又讓我去麻煩我爹吧。
“可我要是用國師給的過所跑去別的地方,陛下一道旨意傳至各州,再一核對出入城的名冊登記,難道還找不到我嗎?”
穆青瑤聽了,稍稍心安,她習慣支持顧浮去做任何事,可過去五年裡她也曾為顧浮感到過擔憂,這還是在知道顧浮下落,能收到顧浮書信的情況下,若連顧浮在哪她都不知道,她無法想象自己會有多不安。
然而穆青瑤並不知道,顧浮要是真的想走,一份過所根本攔不住她,她之所以留下,是因為這裡有她牽掛的家人,以及……她還沒找到想去的地方和離開的理由。
顧浮晚上去祁天塔,找傅砚要過所,秘閣的辦事效率非常高,顧浮新曲子還沒練完,小道童就把一份新過所送到了她面前。
顧浮:“不錯不錯,還挺快。”
傅砚起身:“你該回去了。”
“啊?”顧浮看著傅砚下樓,轉頭問小道童:“他還氣著呢?”
小道童行禮送客,根本不敢告訴顧浮,她今日練的新曲子難聽出了一個新高度,除開顧浮自己,恐怕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福消受。
小道童不說,顧浮就不知道,所以第二天見了李禹,她心裡還一直惦記國師生氣這事兒,顯得十分心不在焉。
李禹惦記著今天,昨晚都沒睡好覺。和顧浮碰頭後兩人一塊騎馬出城,路上見顧浮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他還有些擔心:“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顧浮:“啊?”
李禹:“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嗯……”顧浮想了想,說:“我惹了一個人生氣,在想他到底氣什麼。”
李禹沒想到顧浮也會因惹人生氣而苦惱,不由得嗤笑出聲:“你也有今天。”
顧浮不解:“怎麼說?”
李禹掰著自己的手指頭,跟顧浮細數她在北境那些年都幹過多少缺德事,還說:“衛驍幾個天天都嚷著要反了你,你怎麼現在才開始想這個問題?”
顧浮:“那個人和你們不一樣,金貴著呢。”
金貴?李禹問:“是先前你叫去酒坊見我的那個姑娘?”
自然不是,可顧浮又懶得解釋,就應下了:“嗯,是他。”
李禹想起那日見面時,對方頭上還戴著幕籬,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就問:“她是誰家的姑娘,你看起來很信任她,什麼都跟她說。”
“他……”顧浮飛速轉動自己的小腦瓜,也不知道是不是轉太快抽了筋,突然冒出一句:“他姓傅。”
“傅?”李禹從小在京城長大,不記得有哪個大戶人家姓傅,要麼就是那戶人家家境普通,入不了他的眼,要麼就是顧浮被人騙了,於是追問:“全名叫什麼?”
顧浮:“隨意議論姑娘家的名諱,不大好吧?”
李禹冷冷道:“你跟她說我欠你兩次褲子沒脫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覺得不好?”
顧浮語塞,但也沒繼續把國師大人搬來用:“反正你別管他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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