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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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書名:儀和 字數:3643 更新時間:2025-01-07 14:14:04

淮因咬了咬我的耳垂,呼吸燙得人臉紅:


「他說,自知配不上公主,特來請求公主休夫。」


我一揮手:


「準了,不差這一個。」


小傾趕緊跑去拿紙和筆。


路過宋行懿時,腳下一趔趄,酒壺裡的酒盡數潑在了他的臉上。


他抓著小傾的衣領就要發怒,被淮因用紙扇拍開了手背:


「驸馬好大架勢,一來就要發威,莫非是嫉妒公主寵愛我們冷落了你,故意來撒潑的吧?」


淮因紙扇一展,四周立刻爆發出笑聲。


宋行懿面色陰沉,一把將我拽起來:


「你就任由他們這般欺辱我?」


我本來就煩他:


「他們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做大房的更應該寬容些才是。」


「我寬容他們?」


「不然呢?」我理直氣壯,「驸馬之位都給你坐了,他們什麼都沒有,你還想怎樣?」


宋行懿啞口無言,氣得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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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當晚去找了季雙兒,想尋求安慰。


結果剛進季雙兒的院子,就看見她正摟著我新賜的兩個男寵賞月作詩,笑得比我還大聲。


宋行懿質問她。


結果,季雙兒對著他的臉辨認可好半天才想起是誰。


宋行懿一拳扎進棉花裡,臨走前撂下狠話:


「你們都給我等著!」


15


第二天,我剛出府,不知道是誰朝我潑了一盆水,大喊了一聲蕩婦。


緊接著,無數臭雞蛋和爛菜葉雨點般砸來,比季雙兒下跪那天還要多。


滿大街的路人對我指指點點:


「不知羞恥!不守女德!呸!」


「聽說她養男寵,當真是放浪形骸,真給我們女人丟人!」


我的侍衛為了替我擋下扔過來的東西,亂作一團。


我躲避時,有人拽住了我的手,順著我的手背來回摸。


我抬頭入目的是一張黑黃的麻子臉,正淫笑著問我介不介意多個男寵,他保證伺候好我。


其他看戲的男人也紛紛自薦枕席。


見我不說話,難聽的話語脫口而出:


「現在整個大乾誰不知道儀和公主放浪至極,豢養男寵無數,怎麼?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就這還公主呢?怡春院的妓子都比她幹淨。」


「嘿嘿,我也想嘗嘗公主是什麼滋味。」


我抬眼朝人群中望去,正對上宋行懿臉上那得意的笑。


他慢慢走出來,裝成一副被欺騙後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


「說句不好聽的,聖上給我賜婚,就是看著我老實,想讓我接手你這破鞋吧?身為女人,沒個女人樣,像話嗎?」


我笑了:


「那依宋侍郎所言,女人該是什麼樣?」


「三從四德,以夫為綱,恪守女戒,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貞潔就是命,即使你是公主也不例外。」


眾人紛紛點頭。


我又問:「那男人呢?男人該是什麼樣?」


我的話拋下,剛還嘰嘰喳喳的人群,聲音漸小了去。


宋行懿冷哼一聲:「這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該管的事嗎?」


「所以對男人沒有任何要求,對女人,卻用各種常綱約束?」


16


我命人拖了一把貴妃椅,放在府前。


我坐在貴妃椅上,舉止並不優雅。


我懶懶地扶著下颌,對臺下人道:「接著罵,還想怎麼罵我,我都聽著。」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弄不明白我想做什麼。


宋行懿撞了撞一旁男人的手臂,難聽的詞匯再次響起。


從此起彼伏到越演越烈,再到一個個都罵得面紅耳赤。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喊了聲停:


「我大概聽了一下,大家罵女人的詞匯很豐富啊,蕩婦、婊子、母狗、他娘的、狗娘養的。」


「那罵男人的詞匯有沒有?」


臺下又安靜了。


我隨機點了一個剛剛罵得最起勁的,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提到大老爺們,你們眼前浮現的是不是威武雄壯的形象?那提到老娘們呢?」


「母親生你們養你們,做的都是這世間最偉大的事,可你們卻將這些娘、母等偉大的稱呼組成了這世間最髒汙的詞匯,我想問問,我們女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淮因上前給我捏肩,小雅怕我渴,給我喂水。


小傾提著劍,大有一副誰要上前就砍死誰的節奏。


小酉窩進我的懷裡,被我環抱著。


我細細捏著他的下巴,慢慢抬起,指尖滑過的地方,留下紅色的痕跡。


小酉輕聲嘶了一下:


「公主輕點。」


小酉是水做的,渾身骨頭都軟,一雙如水的眸子低垂,一點淚痣含情,直叫人想將他狠狠欺負哭。


臺下的女子看得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隨口問道:


「他美嗎?」


不知道是誰應了聲:「美。」


「羨慕嗎?」


「羨慕。」


「想要嗎?」


那聲音頓了頓,慢吞吞道:「這樣……是不對的。」


我嗤笑一聲:


「那男人三妻四妾為何就對了?」


四周的男人們突然暴起,上來指責我。


女人們卻都不說話了。


17


唯一響起的聲音,是季雙兒:


「何止是想三妻四妾啊!」


這裡有不少人都認得季雙兒,那日她為愛下跪,在整個京城都為自己博得了佳名。


不少人感慨:「得妻如此,與有榮焉!」


男人們說她是女德典範,貞潔烈女,讓家中妻女以她為榜樣,好好學習怎麼做一個好女人。


宋行懿一時成為全京城的風雲人物,男人們一邊眼紅他,一邊眼巴巴地向他請教「馭女心經」。


淮因就是奔著「請教」的名頭接近他的。


這話我講給季雙兒聽時,她惡心得好幾天吃不下飯。


季雙兒直指宋行懿,將他在茶攤上對淮因說的話又說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聽:


「他跟我說他是受公主逼迫,才不得已接受賜婚,哄得我對他不離不棄,撺掇我來公主府鬧。」


「可是呢?他巴不得趕緊當上驸馬爺,借著公主的名頭,享受驸馬的權力,畢竟他無權無勢,可能走到頭也隻能是個宋侍郎,他一邊借著女人往上爬,一邊看不起女人,好事怎麼全讓你一人佔盡了?」


話落,宋行懿轉身想走,可終究是慢了一步。


無數臭雞蛋和爛菜葉往他身上招呼,沒有侍衛的保護,他再怎麼躲避,也避免不了被砸得一身腥臭。


慌亂中,他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剛剛張開嘴,一枚臭雞蛋正好砸進去。


真是,老天爺都想讓你閉嘴。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接過淮因遞來的手帕,掩著鼻,一臉嫌棄。


18


晚上,宋行懿一身狼狽地回來了。


他一見到我就撲騰跪下,開始涕泗橫流。


他想抱我的腿,被我倉皇躲開。


我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感到害怕,以至於大腦一時空白,沒想起來趕他出去。


宋行懿舉起四個手指,做出發誓的模樣:


「公主,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從今以後,我老老實實,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就算你養男寵我也絕不多嘴半句。」


宋行懿現在的名聲臭了。


全京城都記住了他這張臉,走到哪都有人啐他。


再加上身為驸馬,卻被公主厭惡,還沒有公主身邊的面首得寵。


這人啊,都有一個特性,勢利眼。


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暫且不提。


可驸馬,本就是借著公主的勢力,像藤蔓一樣,攀附著公主生長。


不得公主半分喜愛,形同廢人一樣,就連普通百姓也能也踩上兩腳。


可惜在宋行懿的世界觀裡,從來隻有夫唱婦隨。


哪怕是公主,也要對自己的夫君唯命是從。


他以為他娶我了,屬於公主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和地位。


「公主,我們不鬧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覺得好笑:


「你是比淮因俊還是比小酉美?你有哪點是值得讓我看上的?」


宋行懿面色一滯,像是怕極了我不要他,急忙開口:「我可以學,我能伺候好公主的,隻要是公主能開心。」


說著,他便學著小酉的樣子,腰身一軟,想往我懷裡鑽。


我飛踢一腳,使出老大勁才將他踹得遠了些,臭死了:


「不必了,本公主惡心。」


小傾上次拿來的紙墨還沒用,我懶得動筆,直接交代給小傾寫封休書:


「驸馬宋氏,無才無德,善妒善嫉,蛇蠍心腸,不配為夫。」


宋行懿慌了,顧不得形象, 四肢並驅,向我爬來:


「公主, 不要,我都會改的。」


我嫌惡地揮揮手。


淮因擋在身前, 隔絕了他的視線。


前幾日還囂張跋扈的宋行懿,此刻仿佛被抽了力, 整個人轟然倒下。


我是後來才知道, 小傾寫的休書還加上了一點——不能生養。


一時間, 宋行懿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19


宋行懿被趕出府時,那身臭雞蛋味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下。


他本是個極有前途的人。


雖早年沒了父母, 卻踏實上進,一身功名是憑本事掙來的。


可惜心生惡念,那不斷滋生的貪婪不會帶他走上人生巔峰, 隻會帶他跳下無盡深淵。


本朝驸馬不得為官。


從他踏進公主府的那一刻, 他就該明白, 他的人生, 全都掌握在我的手裡。


如今一身功名付諸東流, 又失驸馬的頭銜, 都不用我暗中推一把,他自己便淪為了喪家之犬。


聽說他常常在路上走著走著, 會猛地給自己來幾巴掌,直到打得鼻血直流才肯罷手。


他應該很後悔吧。


後悔曾經擁有一切卻視之為無物。


如今失去了, 才知道可貴。


且他煽動百姓企圖謀害公主, 其罪當誅, 衙役自會找上他。


20


父皇聽說我受了委屈,送了一堆珍奇異寶安撫我。


在我的撺掇下,他想了又想,最終寫下詔令。


從今以後, 女子豢養面首成了合法合規。


為了哄我開心,他還連夜送了兩個俊俏小生到我府上。


隻可憐我面都沒見上,房門就被淮因「砰」的一聲關上。


床幔垂下,淮因的聲音似有若無:


「公主還真是多情,我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公主的心,讓公主多愛我一點?」


「求公主明示……」


屋外,被隔絕的小傾不樂意了。


他把門拍得砰砰響, 似是要把這屋子都拆了:


「公主,你那天為什麼隻說淮因和小酉俊美?難道我就不美了嗎?你不是說最喜歡是我嗎?你為什麼隻找淮因不找我?嗚嗚嗚,你不愛我了, 我明天就去吊死在府前。」


屋內, 淮因攥著我的手腕, 嗓音喑啞,帶著懇求:「別走。」


小傾拍門的聲音還在繼續。


侍女的通報聲跟著響起:


「不好了!酉公子又吐血了!」


「早聽聞季姑娘和宋侍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婚書都已經擬了一半了,是儀和公主非要橫插一腳,毀人姻緣。」


「我我」好好的公主府,整得比草市還喧嚷。


一天天的, 都是活祖宗, 都是活祖宗。


我覺得頭大, 嘴角卻不自覺上揚。


這才是我這大乾第一孟浪公主該有的生活。


它不被理解,那又怎樣?


這世間有多少人能被理解。


我活著,是為我自己, 也並非為了別人。


我喊了一聲:「都別急,都排好隊,我一個一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