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回來錢，或者考不上清華，早晚給我進廠子打螺絲，什麼毛病。」

「要不是拖著你們兩個拖油瓶子，我早就再婚了，我辛辛苦苦為了什麼啊，怎麼就不能為了我想想啊。」

她仰著頭，臉上的貪婪不用特意看都能看見。

程茶茶不敢說話，往後退了幾步就當默認了李秀蓮的話，緊緊地抿著嘴唇一句話都沒再說。

我抬起頭，眼眶中正好滑落了一滴眼淚，「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哭訴著：「對不起，媽媽，我倆就不應該生下來，您都是為了我們好的，我每每在夜裡睡不著覺都會想起您的諄諄教誨。」

「如果沒有我們兩個，爸爸就不會因為你撒潑而厭棄我們跟別的人跑了，對不起媽媽，我們都是活該的。」

我瘋狂磕頭，加上陰陽怪氣，李秀蓮竟然也沒聽出來，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離開之前還對程茶茶說了一句：「跟你妹妹學著點，別讀書讀傻了，都不知道孝敬媽了。」

很久之後，程茶茶才開口：「這次真的是我的錯嗎？」她的聲音很小，如果不是我時時刻刻觀察著她，我可能也聽不見這句話。

她很聰明，看得出來李秀蓮是什麼樣的人，也聽得出我的陰陽怪氣，但是從小在打壓式教育下長大的她，根本不敢反抗李秀蓮。

我衝她眨了眨眼睛問道：「她們打你是你的錯？」

她沒想到我會回復她，思考了一會兒輕輕地搖頭。

我又問：「你覺得為自己討回公道也是你的錯？」

這回她思考得很快，又搖了搖頭。

「你自己都認為自己沒錯。」我攤了攤手說。

「可是，媽媽……」她咬緊唇，猶猶豫豫的，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ţű̂⁰。

我直接打斷了她：「可是你的媽媽告訴你，這是錯的，為什麼別人隻是欺負你不欺負別人，你想要媽媽關注你，你總是對你媽口中的付出感到愧疚，然後感到深深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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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的話鋒一轉又說：「可是，姐姐，你從來都沒想過，媽媽到底愛不愛你。」說到這裡她抬起頭看我。

「張嬌嬌她媽你也看見了，她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但是正常人看見自己閨女身上都是傷，旁邊還站著罪魁禍首，沒有一個愛孩子的父母會是冷靜的。」

「可你仔細想想你媽媽，她是嗎？」

我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她發懵，我也沒等著她回答我，轉身回了屋裡，留給她足夠的空間去想，讓一個孩子真正地認識到自己的父母是不愛自己的，這是很殘忍的事情。

我打了個哈欠，養足精神，明天還給李秀蓮安排了一場大戲呢。

4

第二天一大早上，房間門就被「砰」地一腳踹開，沒心髒病也早晚嚇出心髒病來。

「我有沒有說過在家裡不允許關門，門隻能開著，不然明天都給你倆拆了！」李秀蓮猙獰的臉瞬間出現在門口。

程茶茶習以為常地開門，出門，還是那樣畏畏縮縮的，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她的眼神不像昨天那樣順從。

「我特意給你倆煮的雞蛋，快吃！」李秀蓮站在餐桌前面，好像是要緊緊地盯著我倆吃完。

「媽，我……」

程茶茶還沒有說完話，李秀蓮就變了臉：「怎麼？我辛辛苦苦煮的雞蛋，你還要不吃，哎呦，白眼狼啊。」

我記得程茶茶雞蛋過敏，但是李秀蓮就是固執地要她吃，還說吃得多了就不過敏了，程茶茶每次都假裝含在嘴裡，出門吐掉。

我垂著頭，拿起盤子裡的雞蛋撥開蛋清，把蛋黃碾碎了，沉默不語地站起身，靠近李秀蓮揚起一個無辜的笑。

「媽媽，媽媽，我喂你，我來喂你，有營養，別客氣。」我把她按在椅子上猛灌了一捧雞蛋黃，她被嗆得滿臉通紅。

「你個小犢子，我雞蛋過敏你不知道嗎？你他媽想我死嗎？」她面露憤怒跑進洗手間瘋狂催吐，她的過敏比程茶茶還嚴重些，不過一分鍾，她臉上就開始往上爬疹子。

我靠在洗手間的門框上，就著水龍頭洗了洗手，這具身體也過敏，但是很輕，我笑意盎然地說：「媽媽，你也知道過敏吃了會死人的嗎？」

我的目光停留在程茶茶的臉上，她看了我一眼，轉頭看著李秀蓮的眼神帶著復雜。

「走吧，姐姐。」我拍了拍程茶茶的後背，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我倆就在李秀蓮的叫嚷聲裡出了門，程茶茶的脊背總是常年彎曲，我拍拍她，她就下意識地挺起背，高三女孩的發育期早就過了，程茶茶的身材發育得非常好，肥大的校服也遮不住。

她頓住腳步回頭望向我，在兜裡掏了掏，什麼都掏不出來，衝我尷尬地笑了笑說：「小白，姐姐沒錢了，今天早上怕是……」

李秀蓮的控制欲極強，兩個姐妹常年身上也掏不出十塊錢，現在更是一塊錢也沒有，我不在意，從兜裡掏出來一張五十塊錢，她詫異地看著我。

「從她房間裡拿的。」我輕描淡寫地說著把錢遞過去拿著找零和包子，順手塞了一個給程茶茶。

她沉默地看著那個包子，最後狠狠地咬了一口，我送她到教室，女混混被拘留了，班級裡剩下幾個小跟班，看見我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想必昨天我威猛的樣子還牢牢地刻在她們的腦海裡。

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大方方地把昨天的「兇器」就放在程茶茶座位的旁邊，然後轉頭露出一個笑容：「嘻嘻。」然後上去掐了一把那張熟悉的面孔，在她驚恐的眼神中瀟灑離去。

我要讓程茶茶明白隻有表現出強勢才不會被欺負，就算被欺負了，也要從霸凌者身上咬下來一塊肉。

5

晚上放學，我去接程茶茶，她就乖巧地坐在座位上，旁邊的棍子徹底擺在了最順手的位置，看見我來了，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

放學的時候，我拍了拍她的脊背：「怎麼樣，今天？」

「找了我的麻煩，但是我學……你的樣子，敲了一下桌子。」她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有點紅，我誇她幹得漂亮，她有點局促地說這是第一次有人誇她。

我在心裡感嘆了一下小可憐，便領著程茶茶回家。家裡住得偏僻，要走好幾條小巷子，我專挑有路燈的地方走。

可是壞人無孔不入，受害者總是毫無防備，在路過第三個路口的時候我敏銳地感受到了背後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我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程茶茶，她已經被嚇得臉色發白了。

我用餘光瞟過去，路燈下面隱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我拽了程茶茶一把，把她拽到身後然後大聲說：「姐姐！今晚我想吃點新鮮的，老吃那些人吃的玩意我都吃膩了，要我說啊，還是人啊，細皮嫩肉，我最喜歡吃成年男人的肉了。我忍不了，我想變回原形！」

我瘋狂著表情，笑得詭異，往地上一爬，翻轉上半身，一跳一跳地往那男的身邊蹦，邊蹦還邊說：「姐姐，你別跟我搶，這個小可愛是我先發現的，我先吃，我先吃！」

我螺旋升天，我啃啃啃啃啃啃！

「哎呀媽呀見鬼了！！」黑衣男人看清我，拔腿就跑。

「媽媽！我看Ṫũₙ見怪物了！」

看著他走遠了，我才活動筋骨轉過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自己嘴角，剛才演得太真，竟然真覺得他好吃。

荒謬嘍。

轉頭一看她正有點驚慌地看著我，但是看見我回來還是遞上了校服外套，我不在意地穿上外套，若無其事地問：「如果我今天沒跟你一起回家，你會怎麼辦？」

「我……跑啊。」她嗫嚅著，想必也知道根本跑不過那個男人。

我穿好衣服說：「你會在這裡遭遇意外，你可能覺得我剛才的動作怪異，嚇人，可是這一招對付壞人確實有一套，你和我避免了遭遇不幸。」

說完看著程茶茶略微呆滯的眼睛：「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你自己，你自己都不愛你自己，又指望誰來愛你呢？」

剛回到家裡，看見的就是坐在沙發上拿著棍子的李秀蓮陰沉著臉，程茶茶看見桌子上的東西，瞬間後退了一步。

「誰他媽讓你畫的，程茶茶！我他媽讓你畫！還有你程白白，好大的膽子，敢對你媽動手，都給我跪下！」

「畫畫能當飯吃嗎？還找個什麼託說你有天賦，有天賦個屁，我供你倆讀書是為了你倆頂撞我的嗎？」

「兩個小丫頭片子，還敢跟我反抗？」

她舉起手裡的棍子，程茶茶看著茶幾上的畫，撲過去搶救，邊哭邊說：「媽媽，我什麼都聽你的，獎學金給你，學習也很好，為什麼要撕掉我的畫，我畫了很久。」

「過幾天就能拿去參賽了，為什麼，為什麼啊。」

李秀蓮嗤笑一聲：「就你還想去參賽，能獲獎嗎？你學習是給我學的嗎？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好，被這些玩意耽誤你考清華了怎麼辦？」

她上前一步把本來就撕成碎片的畫奪過來繼續撕了個稀巴爛，臉上的笑容在我的角度顯得可怖詭異。

我突然躺在地上蠕動，抽搐，抖動，左右搖晃嘴裡嘟囔著：「我要覺醒了媽媽，別碰剩下的碎片，讓我來，讓我來。我要穿越了，咬你，咬死你。」

我扒拉著李秀蓮的腿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你個小犢子！」她想要踹我，本來就積壓著早上我灌她雞蛋黃的怨氣，使了狠勁兒踹我。

我靈活地躲過，一口又咬在了她另一條Ťú⁰腿上，來回幾次，她腿上沒剩幾個好地方。

「你個死瘋子！」顧不得拽我，她拎起棍子想要迅速打在我的頭上，卻被另一個力道攔住了。

我微微挑了挑眉，轉頭看見流著淚的程茶茶抓住那根馬上就要落在我頭頂的棍子，眼神帶著微微的恨意。

「誰都……不能打我妹妹。」

李秀蓮驚詫於程茶茶的反抗，我趁著這個工夫又給她腿上補了一口，嘻嘻。

兩個快要成年的女孩很輕易就能推動這個中年女人，程茶茶把她推倒在了沙發裡，拿一根繩子給她綁了起來。

程茶茶還是顧念母女的情分，繩子綁得松，我不滿意，歪嘴笑著把繩子收緊到最勒人的程度，就像小時候她對程茶茶和程白白做的那樣。

我站在她的面前，歪了歪頭：「嘻嘻。」李秀蓮還沒來得及說話，我拿著剛才的棍子用著巧勁敲在後頸。

「她不上班，失蹤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程茶茶的語氣平淡，卻嚇得我一個機靈，作為一個可以倒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熟讀三字經和刑法的新世紀好青年，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拯救成殺人犯了可還行？

程茶茶看著我的臉色突然輕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打暈了送回老家。」

我恍然大悟，老家住著李秀蓮的親弟弟，每次回去都會被強留下來兩三個月幹活，是那邊的習俗，出嫁的姐姐回家一定要幫襯著弟弟，不然就會說成白眼狼，李秀蓮很好面子，所以一定會幹完活兒才回來。

等到她回來，程茶茶早就高考完了。

我聯系了以前回老家經常坐的車，是個女司機，打包直接送李秀蓮回老家，我又在上車之前補了一下，特意下了系統特質催眠藥，保證她醒過來一定會在她弟弟家的床上。

做完這些，程茶茶安安靜靜坐在地上，從垃圾桶裡掏出碎片，拿出膠水開始慢慢地粘那幅已經撕得稀巴爛的畫，我就站在她的身邊。

「這幅畫，我畫了三年，每一筆都是我深思熟慮後添上去的，小白你懂嗎？ƭū́⁼」程茶茶顫抖著聲音，手開始發抖，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在紙上又被她慌亂地抹去。

「我曾經以為她隻是沒那麼喜歡我們，但是心底還是愛我們的，她都是為了給我們更好的生活，讓我吃雞蛋隻是因為那樣會讓我有營養，不讓我畫畫是因為會耽誤我學習。」

「可是……她把我的心血都撕掉了，沒有人知道我為這幅畫付出了什麼。」

「我妹妹喜歡寫小說，她把她四十多萬的手稿當著她的面燒掉了。但是那時候我不敢動，我害怕。」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不愛孩子的媽媽。」

說到最後，她的手徹底拿不住碎片，抱著哭，一邊哭一邊還說：「不管你是誰，我都謝謝你。」

「我有辦法把你的畫復原。」

我輕描淡寫，她瘋狂地問我有什麼辦法，我說隻要你以後遇到一個叫古州的男人並且躲得遠遠的。

她很疑惑但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把系統揪了出來，復原了那幅畫，但是我還是裝作很虛弱的樣子，讓她明白我並不是很輕松就能完成她的願望的。

她拿著那幅畫回了房間，腳步都帶著輕盈，她不會知道這幅畫能被李秀蓮找到我出了一份力。

棒子不打在自己的身上永遠不覺得痛，我要有一個讓程茶茶徹底對李秀蓮失望的機會，才能擺脫這個吸血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