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房可以,先過蘇諾這關。
我家鬧鬼的事也不脛而走,繼母氣得跺腳。
「佟米,你就存心跟我鬧是吧?」
「行得正,怕什麼鬼敲門呢,難道你心虛?」
我做著題,頭都懶得抬:「不讓我學習,我什麼都做得出,你女兒快開學了吧,我沒房子住,可以直接去她學校,反正宿舍我也知道在哪,和她擠一張床唄,讓她同學老師都看看,她媽是什麼德行!」
我這破罐子破摔的勁兒,讓她女兒急眼了。
「媽,可別,我丟不起這個人!」
女兒是她軟肋,繼母一下閉嘴了。
清淨後,蘇諾指著我的那些符咒,似笑非笑。
「哦,你還想用這些對付我?」
我雙手合十:「蘇老師,抱歉,都是過去式了。」
除開自戀這點,蘇諾是個稱職的老師。
他會在我休息時批改卷子,制定出我第二天的錯題集。
會講解不同題型背後的知識點和解題技巧。
當然,他經常也有口不擇言的時候。
尤其在我做錯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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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米,你幹脆氣死我好了!」他氣得滿屋亂竄。
我不忍挑他語病:「你不是已經……」
也是,蘇諾立刻換臺詞。
「我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不對……我好像是火化的,可惡!」
「……」
出攤前,蘇諾讓我去了趟某個小區。
門口迎面走來一對夫妻。
蘇諾神情一下凝固住,夫妻推著嬰兒車,有說有笑地從他身體穿過。
擦肩而過時,我才發現。
他們眉目跟蘇諾有幾分相似。
「等等,他們是……」我的心猛地跳了跳。
蘇諾眼神緊緊跟隨他們。
沒有了平日的遊刃有餘,他眉宇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憂愁。
「他們,是我爸媽跟弟弟。」
9
我曾問過蘇諾,找到兇手要怎麼辦。
「就算知道是誰,也不一定有證據。」
鬼,是沒法為自己作證的。
蘇諾說:「警方說我是自殺,很多輿論都說是我爸媽逼我太狠,尤其一些親戚,怪我媽逼我從小做題,內卷,呵,可笑,那些題很難嗎,卷得動我?」
我默默聽著。
我們都是被命運玩弄的人,不同在於。
我還有得選,可他沒有了。
「所以啊,我得找到兇手,然後你告訴我爸媽,他們沒錯,是很好的父母,我的死不是他們造成的,抱著遺憾傷感,也好過抱著愧疚過餘生,是吧?」
這是他能為父母所做的,所剩不多的事了。
想到這,我心裡是說不出的哀傷。
蘇諾笑了:「你啊,那麼笨,我可沒指望你能幫我復仇。」
我的心猛地脹痛,好像被人狠狠捏住,霎時間幾乎無法呼吸。
我倉促轉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發紅的眼眶。
「我一定會幫你找出兇手,你要等我。」
一定要等等我,拜託了。
耳邊聽到一聲笑,蘇諾笑了,他大概是想摸摸我的頭。
但手掌伸出,隻停留在我發梢那。
又戛然而止地停住。
那一丁點距離Ťú₂,就是生死相隔。
他笑容不變,隻是淡了些許。
「好啊,我時間很多,會一直等你。」
很快,我物色了幾家備考機構,可教學質量都達不到我想要的,我心事重重地回到攤位,發現一堆人圍在那。
幾個混混手持棍子,正砸著我的攤。
原來繼母吃了癟,讓新交的男朋友來給我點教訓。
她男人叫陳自強,混賭場的,說話流裡流氣。
以前跟我繼母鬼混後,半夜還想撬門進來猥褻我。
「嘿嘿,小佟,別怪你陳哥,你阿姨交代的事,我也不能拒絕啊。」
他自以為瀟灑地朝我拋了個油膩的媚眼。
「不過,你要跟了我,那我肯定罩你的……」
說著,他嬉皮笑臉地用手來勾我脖子。
10
下一刻,我雙手猛地抓住他手腕。
一氣呵成側身、扭轉、肘關節狠狠上抬。
陳自強被我一腳蹬出老遠,左臉頰腫得老高。
負責這塊的警察很快將他們趕走。
可這些流氓屬蟑螂的,人走了,他們又會鑽空子冒出來。
這樣持續騷擾,很影響攤主們做生意。
他們聯合起來,找我談話,希望我離開。
「小佟,你去別的地兒吧,這群流氓天天杵在這,誰敢來?」
「快走,總不能為了你,大家都吃不上飯啊,做人可不能那麼自私!」
我下意識地看向張阿姨,她是賣涼粉的,我們攤位挨著。
她腿腳不好,很多重活我都會幫手。
她還總念叨,希望有我這樣聽話懂事的女兒。
可現在張姨眼神閃躲,期期艾艾開口:
「小佟,這兩年大家伙都挺幫你的吧,你換個地方不也一樣嗎?」
我的心涼了下去。
一言不發收拾好東西,我咬牙蹬走了三輪車。
蘇諾擔憂地跟著我:「你去哪?」
「去能擺的地方唄。」我故作無事,視線向前,「天無絕人之路。」
我明白,人家沒義務幫我。
大家都在社會底層艱難求生,實在沒有多餘的善意可以勻給我。
可混混們依舊不放過我。
隻要去人多的地方,他們就來找茬。
我隻能蹬去很遠很偏的地方,回家得繞一大圈還要過天橋,我獨自奮力推車,脖子都憋出青筋。
天熱得過分,我渾身衣服湿透,仿佛在燃燒。
夢想啊,從不會用施舍的方式降臨。
我必須再努力一點。
蘇諾也在幫我推,我被他逗笑,忍不住吐槽:
「你推也沒用啊,還不如給我多念幾篇閱讀理解呢。」
他英語口音正宗,行走的 BBC,相當於路上做聽力了。
蘇諾蹙著眉:「那也不能眼睜睜看女生幹活吧。」
幾天下來,我收入大減。
我原本計劃裡,是這兩個月賺夠一年的生活費,可眼見快九月,離我預計的金額還差一截。
看我對賬單發愁,蘇諾建議:
「要不,我們試試直播吧。」
11
我第一反應是拒絕。
直播在我眼裡像出賣隱私,出賣傷痛。
蘇諾仿佛看穿我的心思:「坦誠自己需要幫助,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我尖銳地說:「你不懂,你出事前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家境優渥,可我——」
我跑外賣送到 Q 大門口,來取餐的正好是高中班花。
她比過去更漂亮,妝容精致,頭發染成流行的淺慄色大波浪。
我們都花了一些時間,才認出彼此。
「佟米?你真的是佟米?你怎麼來送外賣了?」
頭盔壓亂了我的頭發,寒風刮花了臉頰,留下一片粗糙的紅。
我猝不及防地,像個小醜被推上了舞臺中心。
落荒而逃時,我聽到她同學追問:
「你以前不是一中的嗎,一中的學生還有出來送外賣的啊?」
給學校送餐算是美差Ťű̂⁶,小電驢進不去,統一放在門口。
那天後,我申請調到別的地區。
我不是拉不下臉的人,髒活累活都能幹。
但我很怕。
所剩不多的自尊,會在被凝視中瓦解。
「瓦解什麼?關鍵你有什麼好羞恥?你自食其力給爸爸做手術,還清了工友借給你的手術費,誰能做到?說實話,我不能保證我能做到。」
「……」
「這三年,你在不斷重溫教程,別說沒有,我輔導你那麼久,能感覺得到。」
「所以,你別總感謝我,你要感謝的人是你自己。」
他老嫌我笨,冷不丁地表揚,讓我愣住了。
「嘲笑聲,必然也會有,這種鍵盤俠不嘲笑你,也會去嘲笑別人,他們就是靠不停抨擊別人,造謠別人,吸取別人痛苦去獲得滿足的人渣,他們的最大武器,是無恥地惡意揣測,還總試圖站在道德制高點,以推別人下懸崖為己任。」
「可我們,真的要為他們的低劣去買單嗎?」
蘇諾凝視我。
「你甘心,屈服於他們的無恥嗎?」
他的話鍾鳴一樣撞在我心口,經久不散。
許久,我握緊拳頭。
是的,向無恥低頭,才是真正的恥辱。
我不甘心,也不能甘心。
說幹就幹,我買來臺二手手機,鏡頭架在攤位前。
開始也沒什麼流量,無所謂。
反正客人多我幹活,人少我刷題。
我開始習慣被凝視。
鏡頭忠實地記錄著我的一天,高一高二的新教材我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進入了題海戰術階段。
有人會留言嘲笑:「賣煎餅的還做題?什麼新型賣慘點。」
「小妹挺漂亮,私聯嗎,價格好說。」
我懶得管,一邊做題一邊把解題過程寫下來,順道嘮嘮心得體會。
有反思,也有心得。
如果有人在評論區提問,我也會毫無保留地解答。
漸漸地,直播間有了一批固定觀眾。
蘇諾說,教別人,是讓自己進步的一種方式。
隻有自己吃透,才能真正授之以人。
我全神貫注地做完一套數學卷,對完答案,才發現直播間裡的人數。
坐火箭一樣衝了上去!
12
我的直播小火了一把。
原來是幾個教育類大 V 轉發推薦了我的直播,平臺也正做著高考百態的欄目,這一聯動,流量迅速暴漲。
直播間觀眾激情留言。
「高四復讀生在此,本來很喪,謝謝小姐姐給了我勇氣。」
「她講題,比我家高薪聘的家教還穩。」
「莫名解壓又勵志怎麼回事,我畢業很多年了,也愛看。」
直播流量提現的錢,夠我一年生活費了。
可人氣起來後,抨擊聲、猜疑聲也一下大了。
繼母知道後跑來大鬧。
「佟米,你不管醫院的植物人親爹,自己搔首弄姿賺錢,你天打雷劈!」
她還發了幾張照片。
她帶著女兒在我爸病床前作秀,裝模作樣地給他擦身體。
不得不承認,在鬧事上,繼母有著超人的天賦與敏銳的嗅覺
風向一下變了,許多人惡意揣測。
「果然是作秀的吧,肯定是背好了答案再寫的,做題那麼快騙鬼呢。」
「自己爸爸都不管,學習再好有什麼用。」
「惡心,還我打賞錢!」
謾罵聲中,有個 ID 不斷留言為我辯解。
「她是我曾經的學生,奧數拿過獎,很優秀,不是你們說的那樣!」
13
這個頭像……
我手發顫,點開對方頭像。
紅 V,認證的是特級老師。
她就是帶我參加奧數比賽的王老師,也曾是蘇諾的班主任。
我是一粒被時代拋棄的砂礫,大數據重新將我帶到她面前。
面對鋪天蓋地的漫罵,醫院的官 V 發了一則圖文。
是我這幾年照顧爸爸的照片。
幾年下來,我跟醫生護士都混得很熟。
他們紛紛發聲:「造謠也有個底線,這幾年的醫藥費都是小佟打工湊的,再苦再累的活她都在幹,寒冬臘月去給餐廳搬生鮮,一車 80 元,滿手生凍瘡,三塊錢一盒的藥膏都不舍得買,她繼母呢,別說照顧,人都沒見過,你照顧?提醒你們病人現在皮膚病,不能直接拿水擦身,你們聽了嗎?ƭũ⁼為了作秀什麼都不管!」
護工偷偷錄下全過程。
母女才擦了幾下,杜芳就捏著鼻子尖叫:
「媽,快走吧,真晦氣,死老頭臭死了!」
繼母說忍忍:「也沒想到直播那麼賺錢,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佟米。」
這些無恥至極得對話,讓鍵盤俠徹底啞了。
我不管外界紛擾,打開王老師的私信。
可糾結半天,愣是沒寫出一句話。
蘇諾笑話我:「發啊,作文八百字你都一氣呵成,還寫不出一句話?」
他不知道,輟學後,王老師來我家好多次,可都被繼母趕走了。
我始終覺得辜負了老師的期待,心中有愧。
這時有客人來了,我趕緊抬頭:「您好……」
暈光的路燈,映在來人斑駁的白發上。
她些微駝背,單肩帆布包裡,裝著厚厚的教案試卷。
我猝不及防地紅了眼眶。
「王老師,您怎麼……」
14
我的攤位是流動的,王老師擔心我被網暴,尋了我好多天。
我局促地坐在小凳子上,老師握住我的手,久久都沒放。
原來我的直播,她全都看了。
還誇我有道幾何題解得妙。
我鼻腔發酸,下意識低頭:「就是想換一種思路。」
「你現在解題的風格,跟我過去教的有個學生還有點像,他的思路也總跟別人不一樣,另闢蹊徑,思維跳脫。」
我忍不住看向蘇諾。
他眼神溫柔地看著王老師,嘴角翹起,開心得不能自己。
他說:「你看你看,老師沒忘了我。」
王老師翻過我的手。
才二十出頭,可我的手已經粗糙得沒法看,縱橫著傷疤老繭。
她眼圈泛著紅,說:「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
眼窩一熱,委屈像暗潮一樣湧上。
我死命壓下,趕緊搖頭說不辛苦。
可老師下一句,讓我破防了。
「你的學籍,還在一中。」
「好好準備一下,開學後就回去上課,我給你申請了宿舍,以後就住學校。」
15
這個消息讓我腦子都蒙了。
我不敢置信,心跳快得要躍出胸膛。
「怎麼可能,我不是早就被……」
王老師笑著:「以前可以保留一年學籍,第二年政策改了,有重大家庭變故的最長可以延三年,你爸重病也算,我幫你申請了,你本來就拿過奧數比賽名次,這樣的好苗子,我們可不隨便放。」
一中的教學資源,是其他補習機構沒法比的。
學籍保留,意味著我能以高三學生的身份去參加考試!
老師的模樣模糊了,原來是我流淚了。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老師肩頭痛苦號哭,像是要發泄出這幾年所有的無助憤怒。
老師輕拍我後背,不斷說:
「不怕,你沒問題,老師知道你可以的。」
「老師教了一輩子的書,這點眼力勁都沒有嗎?」
我拼命點頭。
我跟蘇諾一起目送老師離開,夜燈的光,將她原本幹瘦的背影越拉越長。
長得好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
夜幕低垂,繁星點點。
我用哭啞的嗓子說:「蘇諾,現在幸福得好像一場夢啊。」
他眼睛寧靜似湖水,溫柔得令人心悸。
「你看吧,活著真好。」
「佟米,你的未來會更好,你值得全世界的擁抱。」
16
時隔三年,我再次踏入一中的校門。
我早早起身換上校服,扎起馬尾,背上雙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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