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倏地蹿到病床後,蜷縮成一小團。
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鄭舒陽穿著件白大褂,扣子扣得整整齊齊,臉上帶笑,語氣溫柔:
「怎麼跑這裡來了?」
「我剛剛給你打電話也沒接。」
我仰著臉看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鄭舒陽滿臉的心疼:
「眼睛怎麼腫成這樣了?」
「受什麼委屈了?」
鄭舒陽半蹲下來,輕輕揉了揉我通紅的眼。
他指腹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遞出來,遊走在我的眼周。
我看著他的臉,意識到我的所作所為真的很殘忍。
鄭舒陽什麼也沒有做錯,卻要承擔這樣的無妄之災。
但我必須承認,人心總有偏頗。
鄭舒陽嘆了口氣,朝我張開手,眸底滿是柔和繾綣:「辛苦了,來抱抱。」
我朝後退了兩步,他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
Advertisement
「這是怎麼了?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今天晚了一點是因為三床的病人——我前兩天和你說過的那個……」
「是我不好,待會兒給你賠罪,好不好?」
我垂著眼,盡量使得語氣誠懇:「我們分手吧!」
「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能做到的我都會盡力而為。」
「對不起。」
鄭舒陽愣住,一隻手無意識地扯了下袖口,看起來有幾分招架不住:
「可是今天早上我們還好好的。」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因為我沒有料到命運如此無常。
我衝他搖搖頭:
「不是,是我。」
「我的心不誠了,所以沒有辦法繼續和你在一起了。」
「我向你保證,我會盡力彌補你所有的損失。」
鄭舒陽臉上的笑意斂得一幹二淨,緊繃著的臉,自眉到唇角,都是不大愉悅的感覺。
他少有這樣的情緒外露,除非是克制不住。
我問心有愧,快要被濃重的愧意勒住脖頸,沉默了好久才繼續道:「我知道,你在這段感情裡的付出,我怎麼也彌補不了。」
「但隻要你提了,我都會竭盡全力去做的。」
「那好。」鄭舒陽語氣冷淡下去,唇角輕扯。
我忐忑不安地盯著鞋面,聽見他說:「我們的婚期可以再提前一點定下嗎?」
語調裡帶著點戲謔的意味。
我猛然抬頭,對上鄭舒陽滿眼的笑意。
他彎著唇,朝著我略微揚眉:
「是不是等我們結婚了,你就可以對我坦率一點了?」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看起來並不是對我不滿意啊。」他玩笑般的語氣。
我隻感覺靈魂的兩端在被人瘋狂地拉扯。
「我……」
我張著嘴,半天吐不出下一個字。
鄭舒陽向來很有耐心,他沒有催促我,隻是靜靜地等著我的下文。
黑色的眸子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
我的眼神落到始終不敢抬頭的沈清砚身上,心口像被掐了一尖檸檬,漫開的酸澀一路湧到我的嘴裡。
我說出的話,也像是從酸裡浸泡過,尖銳又傷人:
「你應該知道吧,我有個初戀。」
「他回來了。」
我一直不肯相信沈清砚死亡的消息,所以對外都隻說和初戀和平分手了。
鄭舒陽了解到的,就是我嘴裡的那個版本。
「所以我隻能對不起你,我做不到不去想他。他隻要站在那裡,我就想靠近他。」
愛是不能自控的,它是一種本能反應。
很不公平。
我知道。
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
鄭舒陽還擁有著健康的身體、體面的工作以及光明的未來,他會有很好的人生。
可是沈清砚,從我今天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他隨時都要碎掉了。
6.
今天是個陰天,窗外光線昏暗。
鄭舒陽眼裡頭的光好像也跟著暗淡了下去。
他臉上閃過一絲神傷:
「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們戀愛以來,一直很合拍,相處很愉快。」
「鄭舒陽,」我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談戀愛嗎?」
不是因為我扛不住家裡的壓力,也不是因為我不結婚就要受一些世俗的眼光。
如果我想,我可以單身一輩子。
我養得活自己,還能有餘力幫助弱勢群體,完全有底氣選我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
鄭舒陽垂眸看我,滿臉認真。
我說:「是因為,那天下暴雨,你遞給了我一把傘。」
他笑了下,眼裡掠過若有若無的笑意:「因為我善良?」
「但我不是對誰都這麼好心的。」
我抿著唇,兩隻手攪在一起,又分開。
反反復復。
不是什麼替身文學,我分得清鄭舒陽和沈清砚。
隻是在那個瞬間,我天真地以為,我可以放下了。
那天晚上,我耳機裡放著《這世界那麼多人》: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人群裡 敞著一扇門/我迷朦的眼睛裡長存/初見你藍色清晨……」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而我卻偏偏遇見了沈清砚。
沈清砚之後,我又在差不多的境遇裡,遇見了鄭舒陽。
大雨天,狼狽的我,陌生人伸出的援手。
盡管二十六歲的我已經沒有了十八歲的惶恐不安,但在那個瞬間,我還是覺得我的青春回頭看了我一眼,在和我說:「往前走吧,別執著了。」
沉溺一段已經宣告結束的感情裡,面對著一個再也不能相見的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二十五歲那年的我,告訴自己,這就是天意了。
之後的屢屢偶遇,更讓我堅定了這一點。
鄭舒陽表達好感的方式很禮貌,就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借著風的搖擺,不經意地試探你一下。
一旦我有所回避,新芽就會立刻縮回去。
我對他並不反感,反而覺得有點可愛。
笨拙而真誠。
我很容易被這樣的人打動。
隻是沒想到,會到這樣的地步。
身上似有千鈞重,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
好希望一眨眼,還是那個雨夜,我沒有接過那把傘。
或是我接過了那把傘,沒有生出別的想法就好了。
我想了想,道:「不是。因為我和我的初戀,就是在這樣類似的情況下遇到的。」
「所以……」我止住了話頭,留下足夠多的空白供他想象。
我話音落下的瞬間,鄭舒陽的眼眶發紅。
他移開目光,垂下視線,聲音說不出的悶:「我知道了。」
他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說,但他沒有說。
相顧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鄭舒陽低頭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愛是如你所願,而非如我所想。那,如你所願。」
「我這邊會和家裡溝通好,叔叔阿姨那邊我就不去了。」
鄭舒陽走時,突然回頭道:
「姜蘊年,我以後都不會這麼真情實感地喜歡一個人了。」
他的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門被合上,我看不見他的臉,卻能聽到他壓抑但仍在發顫的嗓音:
「那,希望你過得好。」
生日快樂,鄭舒陽。
我無聲道。
7.
生日蛋糕被我孤零零地放置在那兒,宣告著我這段感情的徹底終結。
我走到沈清砚身邊,他呆呆地抬著頭看我。
「沈清砚,你跟我走吧,我不結婚了。」
那天的歌曲,最後的部分這樣唱道:
「這世界有那麼個人/活在我 飛揚的青春/在淚水裡浸湿過的長吻/常讓我 想啊想出神。」
我的十八歲到二十五歲,全部都是他。
沈清砚沒有回答我,我並不在意,在病床的一角坐下來。
想伸手把他拉起來,他卻下意識地躲開了。
我的手落空。
沈清砚神色愧疚:
「我不是故意的。」
這間病房裡的東西並不多,看得出沒有人久住在這裡。
我控制著語調,不至於顯得那麼急切。
「沈清砚,你還要這麼縮著嗎?」
「你給我站起來。」
他緊抿著唇,動作機械地站起來。
但還是很不自然,給我一種他隨時會退回去的感覺。
我凝視著他,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他有些難堪地轉了頭: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當我們有緣無分,算了好不好?」
「鄭舒陽很喜歡你,他會對你好。」
我嗤笑:
「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說算了就算了?」
「你坦誠地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嗎?」
什麼有緣無分,我才不信。
我隻知道,如果我想要,我一定會爭取到底。
想方設法,盡我所能,去完成目標。
他轉過臉,定定地看著我:
「有什麼好說的,不喜歡你了。」
「很難理解嗎?」
我看著他,忽地落下淚來:
「你又騙我。」
「可是沈清砚,這種話真的很傷害我。你就算騙我,你也不能說。」
「我一想到就會哭,我真的很難過。」
我抽咽著,眼淚兜不住了就用手背去擦。
真的很討厭這種體質,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就瘋狂地流眼淚。
「別哭了。」
我充耳不聞,哭得更加厲害。
沈清砚呼吸沉重,緊接著,我被人捏住下巴,抬起臉。
他用手抹掉我的淚,幾乎是比嘆息還要輕的語氣:「我沒臉來見你。」
「年年,我染上了毒癮。」
我吞咽了下,心髒亂跳,胸膛劇烈地起伏。
「你說什麼?」
手上捏緊了手機,腦子裡攪成一團,唯一清晰的念頭是報警。
仿若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沈清砚補充道:「執行任務的時候染上的,已經戒掉了。」
我猛地抬頭看他:「所以,是因為這樣才和我斷了聯系的嗎?」
我十八歲的時候,沈清砚二十歲。
我二十一歲剛畢業時,他已經工作了兩年。
我以為隻是兩年的光陰而已,卻沒想,中間其實隔著千山萬水。
「那你跟我走吧。」
我十八歲就想和他共度餘生,今年我二十八歲,我還是這樣想。
愛具有溯及既往的效力,遠超十年。
他笑著搖搖頭,說:
「今天是我這些年最高興的一天。但是,不要。」
「你知道你要面對的什麼嗎?一個毀容、滿身疤痕,帶出來別人都會議論你的男人。」
我歪著頭看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不在乎。」
熱門推薦
隻對溫柔有癮
公司新來了一個法務,聽說是國外重金 挖過來的。長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隻可惜是我前男友。看到我的第一眼
念念不忘,進錯被窩
半夜睡得正香,「滴答滴答……」有水砸在我臉上。 呼啦了一把臉,起來打開燈,就見房頂已經出現了一大片的水印。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回了。 為了省錢,我租了一個老小區的頂樓。 除了房租便宜,哪兒哪兒都不好。
霸總的功夫女友
我爸不小心追尾了一輛勞斯萊斯。 面對冷漠的霸總,我爸忐忑地問道: 「可以分期賠款嗎?分三代。」 說完把我往前一推: 「這我第二代。」
二代重生之打臉出軌女友
我愛上了我資助的女大學生。為了不刺 激她敏感的情緒,我陪她吃路邊攤,穿 9.9—件的廉價T—shirt
無時不成景
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獨留我一人在有後媽的家裡受苦。 可她有一個富婆閨蜜,聽說富可敵國。 當車隊來接我的時候,我正拿著個袋子撿破爛。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抱住了我:「我的寶,姨姨終於找到你了。」 她指了指旁邊185的帥哥:「那是我兒子,帥吧?嫁給他!姨就能當你媽了。」
他的狐狸
"生了一窩狐狸的我踹翻床邊憋笑的臭男人。 「為什麼是狐狸?」 我指著那一團毛還沒長齊的崽子,問那個還在摸著鼻子笑的男人。 他也不介意被我踹,重新把我摟在懷裡。 「因為你是隻小狐狸呀。」 我把他桌上隨手放著的符箓抓起,然後一把扔他臉上。 「這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道士嗎,可我們生出來的,為什麼是純!種!狐!狸!」 他抓著我的手,將我拉近他,然後輕笑著在我耳邊說道: 「因為,我也是隻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