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懷胎五月,夫君出徵回來,帶了個懷孕的女人。
我沒哭沒鬧,問他要了一封和離書。
後來,他一步三叩頭都沒等來我的轉身。
1
沈承州回來得比我想象得要早。
他這趟赤峰關大捷,威名大振,陛下親臨候府。
前廳燈亮如晝,我在看到跟沈承州並肩而立的女人時,心頭霎時間涼成一片。
不是因為別的。
因為這女人也懷了孩子。
看上去,隻比我小上一月有餘。
更別提她還刻意挺著肚子。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已經懷了沈承州的骨肉。
他們面前金燦燦一片,珠寶首飾綾羅綢緞數不勝數。
是陛下送來的賞賜。
直到陛下臨走,
才指了指她:「都懷了孩子,不若朕下旨給她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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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不等回應,天子又自顧自曬笑一聲,看向我:「罷了,尊夫人還懷著孕,待嫡子生了再說。」
可我的餘光所及之處,沈承州已經微屈膝蓋。
準備叩頭領這一樁天賜良緣。
2
我和沈承州成婚一年半,隻短暫相處了一年,他就奔赴戰場。
他才離開的時候,書信一月三封。
後來應當忙起來了,漸漸變成兩月一封。
我手上這封,都已經是兩個月以前的了。
他在信裡問我,孩子可有鬧騰,夜裡有沒有想他。
若是想了,回信的時候就塞上顆紅豆,也好叫他知道。
這麼算來,他讓我紅豆傳信以前,就已經跟這女人有了首尾。
多荒唐,枉我以為他待我情深義重。
婆母大概也覺得有辱門楣,看了眼沈承州以後,就直接做起了甩手掌櫃,讓我自己來處理這樁事。
沈承州過來牽我的手,神色驚惶。
我看在眼裡,都說不清他到底是心虛還是愧疚。
我避開他的手,神色冰冷:「進來說。」
說完,就當先進了內屋。
直到我坐在椅上,才看到沈承州挽著那女人姍姍來遲。
他看著我,惶惶燭火之下,眉眼清雋,沉著聲開口:「我本打算等你生下孩子,再告訴你的。」
據他所說,這女人叫許煙。
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他部下將領的妹子。
那時正好去探親,撞上沈承州中藥,這才將清白身子給了他。
他認真看我:「宛宛,她是因為我,我不能棄她於不顧。」
那年蠻夷求親,他們的大王子相中了我。
沈承州也是這樣在殿上為我同那人打了一架,拳拳到肉。
到了最後,握拳在地,對著高高在上的天子祈求:「陛下,臣勝了大皇子,按他們那邊的習俗,打贏了,這樁婚事就是臣的。」
他跪地良久,才等到天子的一聲「準」。
那時,我皺著眉為沈承州處理臉上的淤青,他痛得嘶啞咧嘴,然後笑著說:「宛宛,我永遠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多可笑。
多可笑啊。
許煙人生得弱柳扶風,腰細,
一把嗓子也柔得能掐出來水一樣:「世子妃,我跟沈郎是真心相愛的。」
她喚我世子妃,卻喚沈承州沈郎。
我直直地看向沈承州,啟唇問他:「所以,你現在是什麼打算?」
他還沒開口,許煙就捂著肚子先哎呦了一聲:「沈郎。」
沈承州顧不上回我,垂下頭看她:「怎麼了,煙兒。」
許煙柔聲:「肚子剛才突然有點疼。」
就這麼一說,沈承州的眉就深深地蹙起來,
然後當著我的面橫抱起許煙:「她身子弱,我帶她去看看。」
我騰地一聲直起身子,背脊挺得筆直,冷淡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若我今日不讓你走呢?」
他已然有點不耐煩:「宛宛,人命關天,這些小事以後再說。」
說完,頭也沒回就離開。
3
我其實有個很尷尬的身份。
太後在的那些年,我是她名義上的女兒,還能被稱一聲郡主,同那些真正的公主別無二致,甚至叫得起那位九五至尊一聲皇兄。
是因為我十歲那年,太後跟陛下南行,遇到刺客,我娘作為知府夫人隨行,
奮不顧身為太後擋了一箭。
我爹也死在了刺客箭下。
年幼的我被抱到太後面前。
她眼裡都是疼惜,直說對不住我,
然後問那時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的陛下:「這孩子哀家瞧著親切,她爹娘現在人也沒了,要不就放到哀家這裡養著。」
彼時的少年天子眼神已經足夠淡漠了,隱隱可窺見如今的冷戾自傲。
他盯了我好半晌,似嘲似諷:「那就留著吧。」
對他而言,不過是宮裡多個人的事。
而沈承州不同,出身百年世家,顯貴至極。
若非他那時非我不可,又在金鑾殿親自要了聖旨,
我是無論如何都嫁不進來的。
這才不過一年有餘,當初的情比金堅便絲毫不剩。
4
沈承州把許煙帶回府上以後,竟也絲毫不避諱了。
他公然為她請都城裡最貴的戲班子,隻為讓她笑一笑。
上好的絲綢首飾,可了勁地往她屋裡堆。
甚至,聽說連Ŧṻ₀她肚子裡孩子的衣裳都做好了。
許煙住的地方栽了我最愛的梅花。
是沈承州在我們新婚以後親手栽的。
從許煙住進來以後,我就再沒去過了。
聽說那也被連夜移走,種上了許煙愛的玉蘭。
惜屏氣得破口大罵。
我摸摸肚子,調侃她:「別急,我還沒哭呢。」
是啊。
我還沒哭呢。
我不是個愛哭的姑娘。
這輩子,也隻哭過兩次。
一次是知道我爹娘已經不在了。
還有一次是太後薨逝。
我不想再哭了。
沒人會是我的倚靠,沒人會再為我擦眼淚。
沒兩日,我整理舊物時,突然發覺自己的镯子不見了。
那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我翻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找到。
惜屏這才恍然,小聲開口:「您早上去給侯夫人請安的時候,許煙來過。」
我愣了片刻,然後去了許煙的院子。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犯我這一項忌諱。
我到的時候,院外的玉蘭剛好落了一地,
我踏在上面,花很快被踩得稀爛。
許煙剛從外面聽完戲回來看到這一幕,指了指我:「你幹什麼!」
我走到她面前,分毫不讓:「你說我幹什麼?東西呢?」
她裝作聽不懂,手往後掩了掩。
我一眼就看到那一閃而過的翠色:「镯子,還我。」
她不依,被沈承州寵得很嬌縱。
「沈郎說了,這裡的一切我都能拿,我看上這東西,是它的福。」
我怒不可遏,揮手,就要將巴掌招呼到她的臉上。
下一瞬,手卻被人握住。
我抬眸,是沈承州陰沉的臉。
他斥我:「煙兒才來,你讓讓她,不過是個玩意兒,給她就是了。」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他知道的啊,他分明知道的。
那年我才入宮,宮裡的人慣會狗仗人勢,知道我的身份,就也沒怎麼把我放在眼裡。
有宮女當面拿了我的镯子,篤定我會忍氣吞聲。
或許,在她眼裡,那隻是個看起來就能賣不少錢的東西。
我偏偏沒如她的意,咬了牙讓她還給我。
她卻倒打一耙,說那是她的東西。
我勢單力薄,有些百口莫辯。
是沈承州解了我的圍。
他錦衣華服,抿直著唇角,站在我身前。
眼角眉梢都是冷意,
問那個宮女:「你再同本世子說一遍,這镯子究竟是誰的?」
沈承州是出了名的世家貴子,那些年在宮裡尚且暢通無阻。
這宮女嚇得當即磕頭求饒,
將镯子恭恭敬敬呈到我面前來。
那時候,太後雖疼我,卻到底不能顧我太多。
我的第一份公道,是沈承州為我討的。
5
可這次,他大概不會站在我這邊了。
我直視他:「我的東西,誰都不能拿。」
他皺著眉,已經有些不耐。
許煙看到,似乎覺得晦氣,一把將镯子扔到了不遠處的假山後頭。
就在我的眼前,砸了個粉碎。
我甚至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
我身形一晃。
沈承州神色微滯,似乎想來扶一扶我,說點什麼。
我看著他,冷笑一聲,頭也沒回地離開。
看我這副樣子。
他現在合該滿意了?
能再無後顧之憂地同他的煙兒好好在一起。
我不會再喜歡他了。
這樣郎心似鐵,喜新厭舊的人,我喜歡他做什麼呢?
可我肚子裡還有孩子。
我期盼了他這樣久,我得好好生下他,然後把他養育成人。
畢竟,我真的沒有親人了。
我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惜屏把才給孩子做好的虎頭鞋拿在手裡頭看了又看,瞧著很歡喜。
我笑話她:「就這麼高興?」
不過一雙鞋而已。
她捂嘴笑起來:「對啊,世子妃和世子爺都生得好,這……」
她話還沒說完,就覺得失言,連忙住了嘴。
我臉上的笑意淡下來。
「說他幹什麼?以後別提了。」
話音落下,是久久的沉寂。
然後我抬眸,沈承州就這麼出現在我面前。
惜屏不知何時已經退出了屋子。
他眉眼沉著,微微抿著唇,半點沒了從前在我面前恣意又真誠的模樣。
此時此刻,我徹底明白。
從前會記得我一切喜好,為我討公道的那個少年,已經死了。
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倨傲的臉上帶了點譏诮:「宛宛,你在同我置氣?」
他言語冷漠,聽在我耳裡,仿佛是在說,你可不可笑啊?
置氣?
哪裡就有那麼簡單呢。
他微低下身子,仔細看我的臉,良久,嘆聲氣,勾起我的下巴:「別氣,宛宛。」
說著,就要擁我入懷。
從前,他說,別哭。
如今竟成了別氣。
我咬咬牙,推開他:「滾。」
他曬笑,神色晦暗:「好,我滾。」
6
沒多久,我就聽說了一件事。
沈承州要娶許煙了。
沒錯,是娶而非納。
給了她平妻的位份。
聽說是他親自去了趟宮裡,向陛下求來的。
陛下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大婚要我肚子裡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才能辦。
畢竟這是他金口玉言說過的話。
許煙整個人也變得越發嬌貴,她不再看戲了,轉而找人做起嫁衣來。
成列的繡娘每日在府中進進出出。
鬧騰得我好幾日都睡不好,精氣神肉眼可見地弱下來。
我坐在院子裡看這裡的圍牆,問惜屏:「你說這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好像很久沒去外頭看一看了。
我入宮以後,為了讓太後開心,讓旁人不挑我的刺,做任何事都不敢行差踏錯。
更別提出宮遊玩。
後來嫁給沈承州,成堆的庶務將我困在府裡,還要時不時面對婆母的不豫,
這一年多的時光,全都被消磨在這座宅子裡頭。
可惜屏一直陪著我。
她哪裡知道外頭是什麼樣子呢?
她為我披上披風,開口:「應該很熱鬧吧。」
我想起很小的時候。
確實是熱鬧的。
我在蕪陽長大,那裡規矩不像京都這麼森嚴,
我時常會跑出府玩,爹爹疼我,從來不拘著我,
別的府上女兒家開始學女訓的年紀,我在街上四處走街串巷,活得很瀟灑。
如果不是當初那件事,我現在或許會活成另外一副樣子。
這裡不是我的家。
我想離開了。
7
婆母特意找了人叫我過去,聲聲訓導,
末了,又要說我留不住沈承州,這才讓他一顆心都放在旁人身上。
這些話,自許煙入府,我已經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方才說的,你都記著了吧?」
她拍拍我的手:「我雖管你嚴,到底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點點頭應是。
我知道婆母的心思。
我身份雖然尷尬,嫁進來之前,好歹是個郡主,還是聖旨賜婚,陛下待我也不薄,
成婚那日,特意給了百抬的嫁妝。
哪怕隻是看在已故太後的面子上。
可許煙什麼也不是。
傍晚的時候,沈承州來了我的院子。
他裹挾著一身的寒氣,步子一邁進來,我就知道,他此行不善。
他就站那,連坐都沒坐,居高臨下地審視我:「你去主院了?」
我想起婆母的話,知道她大抵Ŧũ̂¹是同沈承州說了什麼。
我點點頭:「是。」
「是婆母讓……」
話還未盡,他就拊了拊掌,門外霎時間湧進來不少人,手上都抬著箱子。
他看著我,沉了口氣,然後走過去,隨意從裡頭拿了個發簪出來,低眸簪到我的發上。
他說:
「現在如意了嗎?」
我啞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輕笑:「不是你讓母親告訴我,不要厚此薄彼嗎?」
他用下巴點了點那些東西。
「這些,夠了嗎?」
我明白過來,一瞬間氣極,直起身子同他對視:「我不要,你拿走。」
他沒理我,轉了身就往外走。
步伐邁得不輕不重,可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了我的心上。
所過之處,一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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