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遲低下了頭,難以啟齒似的,說道:「國外有一個投資人入股了我們公司,建了一座大型實驗室,但是在澳大利亞。不知道要在那裡待幾年,要看研究進度……」
「挺好的,」我點點頭,「所以你要過去是嗎?」
「我想拒絕,可是這麼多天,我想了很多很多這段時間的事,我和你,還有晚晚,我好像有一點理解你了,可是又不太理解……」
「師師,我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但是我覺得,我需要克服自己,要把自己完完全全打碎,才能得到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江遲搖了搖頭,近乎凌亂道:「我想像你說的那樣,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想先做我自己,然後再去愛你,不想讓我們兩個都痛苦……」
「嗯。」我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我奇跡般地理解了江遲的意思,或許我也應該像他一樣,好好審視審視自己的問題。
這段時間無比糾結的內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我們對視了很長時間,像是已經各自去到了幾年以後。
番外一:毀
十二歲生日那天,錄取通知書送到了江家。
江遲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全市最好的中學。
雙喜臨門,江濤在飯店包了一整層,美其名曰謝師宴,還請了所有他能請得動的人。
十幾桌人坐在一起,紛紛慶祝江濤生了個好兒子,前途無量,老江家後繼有人。
江濤帶著江遲一桌一桌敬酒,「一般一般,他考試發揮失常,平時能考得更好哈哈哈哈哈哈……全市第一才哪到哪啊?他老子我當年高考都全省第一,怎麼說也要青出於藍吧!」
眾人都是皮笑肉不笑,尤其是同事那兩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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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濤身上帶著濃濃的優越感,自卑還是自負,很難說清楚。
他在公司裡人緣並不好,但身為中高層領導,不少員工還是得給他這個面子。
各自落座吃飯的時候,江遲聽見有人在小聲討論他:
「切,不過是小升初而已,將來未必有出息。」
「對啊,男孩子,成績最不穩定了,到了初中就不行了,等著瞧吧……」
「就算考得好又怎麼樣?看看江濤,現在不也不過如此嗎?心態不好,做什麼都不行,成績又不是衡量一個人唯一的指標……」
「看他兒子那個木訥的樣子,廢了廢了,男人最忌諱的就是不善交際,成績再好也沒用……」
江遲不懂這些,他沉默地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借口回家,預習初中的內容。
江濤點頭同意了,大人的場合,兒子不過是個由頭而已。
江遲一個人在家,在書桌前拆葉師師送他的禮物。
是一顆水晶球,看上去很少女心,禮物袋子裡,還有一封葉師師一筆一畫寫的信。信很長,很啰唆,足足 3 大頁,葉師師一貫的作風。
江遲一個字一個字看完了。
大致意思就是:中學還在一個學校,將來還可以一起上學,還有,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之類的,信的末尾,再次強調了一下她的生日日期,欲蓋彌彰地列舉了一大堆她喜歡的東西……
江遲將信鎖在了抽屜裡,水晶球擺在了桌面上。
夜晚十點多,江濤被顧宛蓮扶著回家,客廳鬧了不小動靜。
江濤喝醉了,吐得到處都是,顧宛蓮小聲說了幾句:「這麼多年,胃都讓你喝壞了,還喝……」
「閉嘴!我喝這麼多是為了誰?要不是你們娘倆,我一個人過得不知道多自在!我用得著到處跟人拼酒嗎?男人的事,你一個女人懂什麼?」江濤嗓門大了幾個度。
江遲站在房門口靜靜看著。
顧宛蓮沒有再回嘴,去衛生間拿毛巾給江濤擦臉。
就在拿毛巾的當口,江濤仰躺在沙發上,忍不住要吐,沒人扶著,他全噴在了身上,臉上也都是。
渾身散發著腥臭,江遲皺緊了眉頭。
家裡總是彌漫著這種臭味,一年裡有半年,江濤都是爛醉如泥地回到家,動輒耍酒瘋,扔東西,打人。
「拿個毛巾也這麼慢,想嗆死我?」江濤咳得滿臉通紅,衝著衛生間吼了一句。
顧宛蓮出來,見到他這個樣子,也忍不住嫌棄,但是還是走上前去,又轉身端了一盆水。
不小心踩到了剛沾在地板上的穢物,顧宛蓮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直,一整盆水已經潑到了江濤的身上。
這一盆水讓江濤清醒了不少,也讓他憤怒了不少。
「啪!」響亮的一巴掌直接打在顧宛蓮的臉上。
江遲剛要上前,林挽蓮扭頭止住了他,「回你房間睡覺。」
江遲沒動,有些冷漠地定在了原地,看著這場習以為常的荒誕鬧劇。
「啪!」又是一巴掌。
江濤打人有點上癮,那種發力落到實處的感覺,讓他獲得了微妙的掌控感。
比起工作中虛與委蛇,討好高層領導的同時,還要防止員工在下面討論他,這種感覺太過於解壓。
尤其是今天謝師宴上,同事的表情,讓他心裡憋了一股氣,他不是不能看出來那些虛偽的祝福。但他就是要大家一邊憎恨他,一邊羨慕他。
顧宛蓮沒有工作,全職主婦,一無所長,又性格怯懦,害怕在別人面前出醜。
她有些壓抑地低聲說了句:「你自己收拾吧,我不伺候了。惡心。」
說完,顧宛蓮起身就要去衛生間,表情嫌惡。
江濤突然起身,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掼在地上,染了一身嘔吐物。
「你算個什麼東西?沒有老子,你以為你能有這樣的日子?你有哪點比得上老子,也配說我惡心?」
說完,江濤又踹了一腳。
顧宛蓮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叫。
接下來的事情有點失控,江濤連續踹了三腳,還覺得不解氣,又將顧宛蓮拎起來,要往牆上砸。
江遲循著本能走上前去,推了江濤一把。
江遲這時候身高已經將近一米七,力氣也不小,這一推,江濤整個人向後倒,倒在沙發上,睜大了眼睛看江遲。
「無能!」江遲怔忪了幾秒,近乎發泄地吐出來這兩個字。
他不善言辭,不會爭吵,害怕江濤那種發瘋一樣的說話方式,有很多話他都想說,但是話到嘴邊,隻剩下這兩個字。
簡短,卻很凝練。
這兩個字戳中了江濤的痛處。
一直到凌晨之前,這場打罵都沒有消停。
像以前很多個夜晚一樣,這已經是一種家常便飯,後來存在於江遲記憶裡的,也隻剩下吵鬧,腥臭,骯髒,痛苦……
有些麻木。
讓江遲更加記憶深刻的是,顧宛蓮的態度。
在外人面前,一律高傲地遮掩著,像一個溫和版的江濤,自卑且自負。
「無能。」
江遲在一片漆黑中,拿起桌面的水晶球,按下了開關,水晶球裡的小王子捧著一朵玫瑰旋轉著,底部有星星的碎片不斷起舞。
看了半個小時,江遲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毀滅吧。
美好的,醜惡的,都一起毀滅。
番外二:鏡
對面那扇門裡,總傳出來師師雲雀般的笑聲:
「媽媽,我這次期末又進步了 2 名,可以帶我去吃肯德基嗎?」
「爸爸,明天我就要跟同學去郊遊啦!你別忘記早點叫我起床送我去哦。」
「……」
而一門之隔的我家,卻像是與她家在兩個世界。
我看到過那個我稱之為母親的人,拼命掩蓋的傷口;放學回家,撞見過那個稱之為父親的人,拿著木棍狠狠揮舞,表情猙獰得像一隻禽獸;飯桌上,一家人沉默著,不被允許發出任何聲音……
成績單擺在父親面前,隻有謾罵:「全校第一有什麼用?我的兒子,要拿全市第一,全省第一!全國第一!否則將來照樣被同學看不起!」
他是一個生活中的 loser,所有的不滿怨恨全都發泄在了我和母親身上。
要拼了命地遮掩,才能讓哭聲吵鬧聲不溢出門外。
一個平常的夜裡,母親給我端來一杯牛奶。
她問我:「如果我和你爸離婚了,你會選擇誰?」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又自顧自笑著說:「這個選擇太為難你了,選媽媽的話,連飯都吃不飽,選你爸又太痛苦,況且他也不可能跟我離婚……都怪媽媽,是媽媽太軟弱了,很抱歉把你生下來,生在這樣的家庭……」
說完,她端走了那杯牛奶。
第二天早上,我跟師師上學的時候,下意識回頭往窗臺處看了一眼。
母親在看我。
她第一次那麼平靜地,像一個母親一樣,目送我上學,對我微笑。
那是我此生見她的最後一面。
當時我心裡就有一種預感,因為那微笑讓我每每深夜回想起來就心驚肉跳。
一種倉皇決絕,孤注一擲,積薪自焚一般病態的笑。
後來她就和父親一起消失了。
聽那個被抓回來的殺人犯的供述,母親早已屍骨無存。
一年多了,怕是早已腐爛成泥,枯骨成灰。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死於市內小城的一座荒山——慈山。
後來我去過幾次,一個人坐在山頂看著朝陽升起的時候,我難以掩飾內心的卑劣:
比起感激她,懷念她,我更多的是感到慶幸。
我終於擺脫了 12 年來,噩夢一般的生活。
縱使後來被親戚像野狗一樣到處丟棄,我也從未覺得如此自由。
哪怕這自由的代價是居無定所,孑然無依。
師師求她的父母收養了我。
那是一段很奇妙的生活,好像無時無刻生活在一出戲裡,戲裡的人們恩愛和睦,會互相說:我愛你。
我是觀戲之人,戲裡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愛是什麼呢?
16 歲的時候,我在師師的日記本裡窺見了一角。
她說:「好喜歡江遲,喜歡他的臉,喜歡他的性格,喜歡他的手……喜歡他的一切!」
她說:「江遲吃飯的樣子呆呆的,很可愛,江遲幫我講題的時候,我好想親他!」
她說:「江遲就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她挑選了身為觀眾的我,邀請我加入這場戲局之中。
所有人憐憫我,但她愛我。
所以我開始與她一起認真地演這場戲。
學著她待人接物的樣子,我感到自己逐漸像一個正常人,在被全世界接納。
她從不吝嗇對我的誇獎,還會教我,如何應對這種誇獎,讓我不至於顯得高傲;
她會帶我去體驗很多新奇熱鬧的東西,讓我不至於顯得孤僻;
……
她如此鮮活地存在於我的面前,還將自己送到我的手中,帶我一起體會她的喜怒哀樂。
偶爾我沉浸其中,大部分時間我感到抽離。
像一隻風箏飄在半空,她是那根留住我的線。
我偷看了她那麼多日記,病態地享受著她對我的愛,深夜獨自體會。
我愛她嗎?
我好像無法像她那樣擁有如此豐沛的愛意,這是一種天賦嗎?
大家常說我是天才,可我覺得她才是天才,天生就擁有大多數人都沒有的東西。
她第一次面對面地向我表白的時候,心裡一直妥善珍藏的角落像是被突然掀開,我感到惶恐,害怕。
怕她無法感受到與她相同的愛意,怕她真正走近我的時候,發現那顆心如此的荒瘠、蒼白。
我拒絕了她。
看著她掉下眼淚,每一滴都滴在了我的心裡,沉悶地痛苦著。
害怕從此失去她,又害怕真正擁有她。
可她沒有放棄我,像從前一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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