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她說完這些,心要是完全幹淨,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我知道,身在這吃人的豪門貴族深宅後院裡,誰都身不由己。
可若是過於心安理得,將此事輕拿輕放,對於我的母親,未免太不公了……
希望真正的塵埃落定之後,我也能釋懷一些吧……
51
離開京城的那一天,天下著小雨。
繼母許有儀於午時被斬,頭顱滾了泥,便宜爹都沒哭。
我隻是從秦家祖墳之中遷出母親的棺椁,他卻哭得像個孩子。
傘沒撐,被雨澆得透心涼,渾濁猩紅的雙眼緊緊盯著棺椁,鼻涕眼淚混著雨水,已然分不清是眼淚多,還是雨水多。
聲聲哀號著,念著我娘的小名。
我覺得他有些可笑。
聽聞他對我母親一見鍾情,對我母親百般追求,才討得我母親點頭下嫁。
結果得到手之後,新鮮勁兒一過就不再珍惜。
如今心中朱砂痣成了蚊子血,吃膩的白米飯一夜之間成了白月光,失去了才懊悔,明了曾經的佳人可貴。
我並不覺得他是真正悔悟,自己有多愛母親。
得到時不珍惜,失去了才懊悔,兜兜轉轉才發現最好依舊是曾經……是大多數人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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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他痛哭流涕的,不過是此劣根性作祟罷了。
棺椁被安頓好,我準備上車,不經意一瞥,就見我那好繼妹赤紅著眼瞪著我。
今兒個也是奇怪,除了便宜爹,她的情緒波動也挺大。
明明整日裡都跑出府去黏著鍾黎的人,今日竟得了空來看我離府。
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不過看她不暢快,我就心滿意足地上了馬車。
但願這麼不成熟的她能夠穩得住心態接住我後面的「大禮」才好。
馬車浩浩蕩蕩出府。
鍾肅送的這馬車規制寬敞,坐得也舒服,搖搖晃晃的,使人愜意到發困,我準備閉目養神一回,馬車卻停了。
「怎麼了?」
簾子外是落潭的聲音:「主子,鍾二爺攔了車。」
我眉頭一蹙:「他要做……」
話還未完,車簾就被人火急火燎撩開,小雨澆得鍾黎那張白皙的臉跟一張慘白毫無顏色的紙似的。
他黑眸急轉,第一時間尋了過來,瞥見我的那一瞬,竟是眼眶紅著落了淚,喃喃喊出聲:「秋兒。」
我心頭一哽。
這世界的「重生」有這麼不值錢嗎?買一贈二?
怪不得秦冬月要「吃」了我,原來是她的好「郎君」不買賬了啊,可二人不是很恩愛麼?
撇去心底的那一點疑惑,指甲掐進肉裡,堪堪讓我沒有毀了自己的好心情,我挑唇禮貌客氣地道:「二爺,小女與您不熟,還是莫要這般喚,叫人聽了去可就不好了。」
他顫著唇:「秋兒,你也回來了是不是?求你莫要與我這般陌生,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動作惶急,就要往車裡爬,卻被落潭和蒼月各一柄劍橫上脖頸。
「鍾二爺,還請您退後,再冒犯我家主子,小的們就對您不客氣了!」
可這人竟像是瘋了似的,不顧脖頸擦出來的血痕,一個勁兒想爬上來。
青黛見攔不住,直接擋在我的身前,急聲道:「還請鍾二爺下馬車,莫要冒犯我家小姐!」
「鍾黎。」
我伸出手,輕輕握上眼前人的肩膀,一邊安撫似的拍,一邊掀唇冷笑著開口,「你覺得經歷了那些之後,你還有什麼資格同我這般親近?」
再不想同這人虛與委蛇,我直截了當道,「我最後悔的是,當初救了你這狼心狗肺之人。」
「此生我不想再見你,你如果是想要報我的恩,就請離我遠點,莫要讓我惡心。」
「若是尋死,也請死遠點,莫要髒了我的車。」
話已至此,他面皮上僅剩的那一點血色褪得幹幹淨淨,手脫力,退了出去。
「撲通」一聲,似乎是肉體砸地的聲音。
我沒再理,隻吩咐落潭繼續趕車朝洛城而去。
52
時至今日,在外兜兜轉轉已有半年之久。
這半年發生了很多事,皆是京城發生的事。
比如說,今上命令鎮國公爺帶兵秘密剿匪,擒獲匪首之後,竟從匪首那裡發現宣平侯府秦二小姐寫的書信。
氣得今上罷了宣平侯的官,將秦二小姐下了獄,之後秦二小姐不知用什麼辦法逃脫了。
又比如說,國內東南地區天氣惡劣,烏雲沉沉,眼見即將大降雨,今上忙遣了鎮國公前往東南地區的雲城檢查河堤。
之後鎮國公發現河堤用料拙劣,大水一衝就走,遂徹查當地太守府,一查就查出一堆搜刮民膏,中飽私囊的證據,其中包括一神秘女師爺,據說女師爺是那逃獄的秦二小姐。
今上氣得又特地派遣一隊精悍的兵士捉拿秦二小姐,至今還未捉拿歸案。
「嘿,這秦二小姐當真是狡兔三窟啊,這都半年了也沒個進展。」
「這秦二小姐是什麼人物啊,竟惹得今上這麼大費周章?」
「宣平侯知道伐?就半年前,傳出來正妻被小妾害死還不知,抬了小妾當續弦的那負心漢,秦二小姐就是那負心漢續弦的女兒。」
「哎喲,這不要臉狐狸精的女兒,也這麼禍害人吶?」
「可不是嘛,放著安生的日子不過,非要跟劫匪勾結一起,聽說還要讓劫匪對太後不利哩。」
「哇,她是怎麼想的?之前不是聽說,宣平侯府那一案影響不到她,她還是鎮國公的弟弟鍾二爺的未婚妻嗎?怎麼就自個兒和劫匪扯上關系啦?」
「聽說當時那案件沒過多久,鍾二公子就退婚了,可能因此想不開吧。」
「嘖嘖嘖,還是被退婚的,肯定品行有問題!那這麼說來,鎮國公府兩位驚才絕豔的公子都沒成婚,可不是讓京城的姑娘家心裡美瘋了?」
「美不美瘋我不知道,不過聽說啊,自退婚之後,鍾二爺日夜借酒澆愁,還曾直言再不娶妻呢。」
「哎喲喂,這是被秦二小姐傷得多深啊。」
「不不不,聽說不是因為秦二小姐,是因為秦大小姐。」
「秦大小姐?怎麼又和秦大小姐扯上關系了?他們退婚之前,不是說秦大小姐已經離開京城了麼?」
「誰知道哩……」
「潘姑娘。」
正在議論的兩位姑娘其一扭頭過來,我衝她笑笑,「藥開好了,每日三次,一日一帖,可別忘了。」
「好的好的,謝謝啊,秦大夫。」
潘姑娘拎著藥包起身,和友人一並離開。
「哎?秦大夫也是個姑娘家,又姓秦,這會不會是……」
話未說完,就被潘姑娘輕推了一把:「別亂說話,秦大夫五個月前就已經到咱們宣城了,再說了,秦大夫人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怎會和那一家子扯上關系!」
「你想哪裡去啦,我說會不會是那曾經傷心欲絕離開京城的秦大姑娘……」
「好啦好啦,說闲話也別扯秦大夫進去,我不愛聽!」
「行吧行吧……」
你應我答地已經走遠。
我抬頭看了看天,烏沉沉的,恐會有大雨。
便起身收拾攤子,準備走人。
「秦大夫,回家啦?」
旁邊說書攤子的老黃招呼了一嗓子。
我笑著應:「對,要下大雨,得早點回去。」
「哎喲,是哦,那我也走。」
攤子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就是一個小籮筐,我背好,就往家裡走。
當初,去了洛城將母親的事情料理好,我就背了籮筐帶著青黛,落潭,蒼月幾人出門邊遊逛,邊支著小攤行醫。
直到跑累了,到了宣城的邊郊落腳。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倒也得趣。
這半年,國內天氣惡劣,大風大雨不斷,連帶在東邊偏北的宣城,都有波及。
宣城三日小雨,兩日大雨,下得城裡唯一一條河都漲了水位。
不過隻要不住在河邊,一切都好。
烏雲匯聚,我加快步伐。
忽而,有腳步聲逼近,口鼻處幽香拂來。
腦袋一沉,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已身處在一輛牛車內,牛車寬敞,堆了幾處稻草堆,上頭搭了個篷子,隻是牛跑路實在是晃,顛簸明顯,硌得人骨頭生疼。
除此之外,狹小空間裡充斥著一股潮湿的腐草味,實在不好聞。
淅淅瀝瀝的雨砸在篷子上,發出悶響。
我收回打量的視線,調整坐姿,渾身動不得,調整艱難。
等耗費力氣坐好,篷子的遮雨簾被撩開,一顆腦袋探進來,見我醒了,她挑著嘴角笑,說著最尋常的問候:「好久不見啊,阿姐,你過得可還好?」
是我那大半年沒見的繼妹。
53
我瞥著她因東躲西藏而憔悴不少的面頰,悠悠道:「過得還不錯,妹妹呢?是不是處處碰壁?」
秦冬月一聽,面目猙獰了一瞬,推開車簾,直接爬上來:「你還好意思問我?!」
她停在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露出醜惡的真面目,面容扭曲,戾氣逼人,「你這賤人到底做了什麼?!」
「阿月啊,你這樣站著說話,我看著實在是脖子累,不如你下來一點可好?」
「什……」
她話音未落,已有人出現在她的身後,劍鞘狠狠地往她膝彎一砸。
她腿一軟,直接雙膝砸向地面,跪了下來。
我挑唇故作驚訝道:「哎呀呀,倒也不必跪的,行那麼大禮幹嘛?」
說著,我慢條斯理地掙脫粗繩,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胳膊。
這一幕突變來得太快太出乎意料,她愕然瞪著我,又扭頭,待瞥見蒼月抵在她脖頸處的鋒利寒刃時,回過頭來。
此時我想,她應該沒那麼蠢,定是已經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了。
一雙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她咬牙切齒:「你早就知道我會對你下手?」
「啊不然呢?」我捂唇驚訝道,「你不會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沒有一點點防備被你綁了,然後任你胡作非為吧,那這樣的我也太蠢了吧?」
「在你進入宣城開始,落潭和蒼月就盯著你的動向了,你日日觀察我,就是尋一個好機會動手,我若不讓你如願,便就不是一個好姐姐了。」
秦冬月恨聲:「所以你故意沒讓青黛跟在你身邊,讓落潭蒼月跟著我提前躲到了我租用的牛車裡?」
「哎對,你還是很聰明的嘛。」
「無恥!」她恨恨啐了一口。
我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了這一口汙穢,嘆了口氣道:「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其實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自己不珍惜,硬要栽到我手上。」
秦冬月瞪眼:「什麼?」
「你想啊,你隻是像我一樣失去了母親,名聲不好而已,卻還有未婚夫……哦不對,鍾黎之後就退婚了。不過那也沒什麼影響啊,你一個異世界來的女子,最崇尚自由,喊著人人平等,不畏流言蜚語的女子,又怎麼會怕被退婚,名聲不好?繼續瀟灑自在地過不就好了?好歹你也是侯府小姐,總不會差到哪裡去……」
「你放屁!」秦冬月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因為你,鍾黎也不會退婚,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娘也不會死,我也不會被牽連,落了一個不好的名聲,還有,那之後,我按照劇情去救人做善事,想恢復點名聲,統統行不通!」
「秦秋心,你到底做了什麼?!」
「哎呀呀,輕聲說,不要那麼激動嘛。」我掏了掏耳朵,「人要聾了。」
看著她氣得呼哧呼哧大喘氣,我慢慢收起笑容,也不賣關子了。
「你確定你後面是救人,而不是搶奪別人的氣運,貪圖不屬於自己的榮華富貴,最終害人害己嗎?」
上一世,她與我說過,鍾黎身為話本中的氣運之子的緣由,也是因了話本劇情中的契機。
劇情裡,除了鎮國公府的爵位,鍾黎還因二事徹底平步青雲,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一件是太後於外頭莊子避暑歸來在城外遇到劫匪即將罹難時,被鍾黎所救。
另外一件則是東南地區天氣惡劣,雨水不斷,河水高漲,突發大水衝破河堤,是鍾黎獻計,加修河堤並穩固得當,阻了大水,因憐當地居民,樂善布施。贏得民心,徹底扶搖直上,成為人上人。
這兩件事塑造了莫大的氣運,遂她才在鍾黎被搶爵位之後那麼不緊不慢,還衝我叫囂。是因為鍾黎成為氣運之子,完全是因為這二事。
隻要這二事落到鍾黎手裡,他依舊是氣運之子,跟著鍾黎的她也會水漲船高,順利翻盤,抱得榮華富貴歸。
哪承想,鍾黎棄了她。
「這氣運是鍾黎他自己不要的!我為何不能搶了去?!如果不是因為你,我能失敗嗎?!你到底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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