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等我說,他已然看出我的顧慮:「朕會昭告,說你娘生前,對你爹與太子屢屢勸諫,太子起兵,你娘也一早向父皇通稟,隻是你娘性子剛烈,不忍家族名譽蒙塵,自盡而亡。」
「我娘……一早向先皇通稟?」我幾乎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娘籌謀,出賣了我爹和承瑜?」
他頷首,並未看我,半晌應道:「隻是一個說辭。」
我沒再深究這個問題,我搞不懂他,自從他當上皇帝,我就越來越搞不懂他。
本著不懂就問的精神,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認真地看向他:「有個問題,倒想向皇上討教。」
他點點頭。
我費解地嘖著嘴道:「這位右院判,莫不是走婉妃的關系,才得如此地位吧?」
他饒有趣味,明知故問:「何出此言?」
「那難不成,不行這夫妻之事,也……也能懷孕?」我更是匪夷所思了。
從婉妃二舅說我有身孕,我噴出了一顆葡萄開始,我就深深陷入了對世間的懷疑和困惑之中無法自拔。自此更是連葡萄柑橘都不敢碰,唯恐看見引鳶那姨母般的慈笑和溫柔的關慰:「吃酸的好啊,酸兒辣女,主子這是要生小皇子。」
想著想著,我後怕地也放下了手中把玩著的青梅。
皇上站起了身:「右院判既說你懷了,你便隻當自己懷了便是。」
媽耶,早聽說後宮最喜歡在子嗣身上耍花招,假孕承寵和陷害別人假孕承寵的詭計比比皆是,竟想不到玩到了我自己身上。
「毓兒,朕希望你有個孩子,無論是不是我們的,朕希望你膝下有個人。」他俯下挺拔的身子,手掌溫柔地落在我的肩,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也通通隻錮在一雙秋水,「朕護不了你一輩子,但朕的孩子可以。」
我愈發有些懵了,我和他心中都明了,我明面上入宮四月有餘,他也與我共度了數晌漫漫長夜,但他尊重我的人,也尊重我的心結,我二人從未有過夫妻之實,又怎麼可能憑空冒出來一個孩子呢?
除非……除非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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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早年間,又卿陰毒,淵盈也善妒,宮中未能留下子嗣,但朕始終是要有後的,帝位也必得有人傳承,朕希望,你是未來皇上的母親。」他目光如炬,堅定地凝視著我,「這是保護你最好的法子。」
我驀地明白了,偷天換日的把戲,我連連搖頭:「可這對孩子的親生母親太不公平了。」
「她願意。」
我惑然:「她是誰?」
「你不用管。」他復又直起身子,那麼英姿卓絕,那麼居高臨下,「朕會昭告後宮,說你懷有身孕三月有餘,右院判應該已經按照朕的旨意,給你用了些藥,讓你有懷孕的症狀,也省掉你刻意假裝。」
他總是這樣,什麼也不用和我交代,按照他的計劃,他的心意做著他身為一個皇帝和我的青梅竹馬該做的事情。
「你隻要相信,朕會竭盡所能,護你一世周全便是了。」
十一月十七,太平殿第一次等到加封的旨意。
我,後宮末流的葉答應因懷有身孕,一舉橫跨常在美人貴人被晉封為葉容華,簡直是一件讓引鳶笑到合不攏嘴的事情。
我有些明白皇上為何在這種時候安排這個局了,後宮中原本最有權勢,也最容不下旁人子嗣的淑儀皇貴妃一舉傾塌,她下面有手段的人也被榮貴妃一一收拾。而看似飛揚跋扈頗具殺傷力的榮貴妃江笑情,從來都隻是皇上手裡一把指哪捅哪的利刃,根本不會傷我分毫。如此一來,我當真不用擔心別人算計,隻要安穩等待,等他給我送來這不屬於我的血脈便可。
隻是我不明白,李承穆正值壯年,來日方長,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我回想起從我入宮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事情,總覺得很奇怪,這一切都太精致了,像是被人雕刻的、撰寫的、塑造的,唯獨不像是順其自然發生的。
李承穆,他像是一個真正的天子,安排、計算、規劃、實施著要發生在我,發生在侯家,發生在後宮,乃至發生在芸芸眾生身上的一切。
加封的旨一下,太平殿替代了當年淑儀皇貴妃的承華宮,搖身一變,成了宮裡最炙手可熱,門檻都要踩斷的地方。
宮中高位的莊妃婉妃慎修儀都來過,莊妃送了些禮,她一向是守己之人,與我禮貌了幾句便離開。
婉妃起初是最願意陪著我的,生怕引鳶照顧的哪哪不周,巴不得凡事她親自來。後來太平殿人一多,這位病秧子姐姐便受不了,又拿出了朱砂裝血的老招數,說不了幾句話都抖著紅了一塊的帕子,連連哀嚎,完了又咳血了要死了本宮得趕快回去休息了。臨走她還不甘心地在我耳邊抱怨,裝了這些年的病,就為了躲人,真是走哪都躲不掉。
慎修儀清冷得很,後宮裡的人都說她心裡除了皇上誰也裝不下,誰也不搭理。我本來沒指望見到著她,她卻不請自來了,說皇上抱恙那次,感謝我託衛公公照顧她。我原本都不記得這事兒,卻不想她放在了心裡。
我知道她對皇上的心意,也不願讓她自覺錯付,於是信口道:「我人微言輕,是皇上心中有娘娘,始終掛念娘娘身子,才囑託衛公公侍奉娘娘的。」
慎修儀聞言便笑了,這一笑更是添了三分戚戚:「皇上隻是拿人當替身呢。」
我不想她竟是如此明白,更不懂她為何如此明白後,還是對皇上一片忘我的痴心。
「是我失言了。」她看我滿臉的錯愕,不疾不徐笑著輕掩住口,「今兒是容華的好日子,該是恭賀容華,不該說這些話。」
我看見她原本藏在袖子裡的手腕上,多纏了一塊白布,於是多嘴問道:「娘娘家,是有白事麼?」
慎修儀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趕忙收了回去,沉默半晌,點點頭,輕道了一句:「是啊。」
她話少,聲音也涼涼的,生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畫了一對幽怨的遠山黛,像極了話本裡的女子,為愛而生,也為愛而終。
我二人簡單說了幾句,我送她到屋外,目送她淡青色的衣袂飄曳出視野之外。
卻沒料到,我這一念成谶,早早為她清清冷冷短短寥寥的命數下了結論。
榮貴妃始終未來過,賀禮倒差人送了不少。我不知道看著淑儀皇貴妃傾塌,她心裡是怎樣想的。她幫皇上害死看似三千寵愛的林皇貴妃,又配合著擊垮權力在握的淑儀皇貴妃,那下一個對手是誰呢,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笑情隻顧著越裝越像,裝作手段卓絕,裝作爭風吃醋,裝作凌駕六宮,終於她高高在上,坐擁浮雲富貴,隻為彌補李承穆對生母容嫔不受先皇恩寵的憾。
我不知道真正的榮貴妃,真正的江笑情是什麼樣的,也有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十一月二十,容和太後的生辰,皇上說要去安元寺祈福,榮貴妃相伴,問我是否同行。
不知是不是婉妃二舅那藥的原因,我近來身子懶懶的,但畢竟四個月沒出過皇宮之外的天地,便與他一同去了。
坐在同一架馬車,我與他四目相視,化不開的過往浸泡於久長的沉默。
「那日的紙,其實,也有一半是為容嫔娘娘所燒。」終於,我主動提起一些往事,「那日是我亡父忌日,也是容嫔娘娘的忌日,娘娘在我幼時,待我呵護有加,後因我父親而死,我心中也是難安。我自知你我父輩仇怨太多,我沒有資格說這些,我隻是想告訴皇上,我對娘娘,也是敬重的……」
不等我說完,李承穆一把將我死死擁入懷中,仿佛這個擁抱謀劃已久,蓄勢待發。他動作太重,引得馬車一個顛簸,也驚得衛公公趕忙問道:「皇上怎麼了?」
「無礙。」他冷冷道,旋即捧起我的臉,換了一副熱烈的語氣,「朕都知曉。」
我很想說,我們錯過的太多了。可是這句話梗在我喉間,沒有力氣吐出來,又不甘心咽下去。
「非爾之過,莫取其咎。隻怪朕,沒能保護好自己心尖上的人。」他離我那麼近,鼻息撲打著我的睫毛,「毓兒啊,你放過自己好麼?」
我無法回答他,我也想放下,青燈古佛縈繞了我七年,也沒能救出我那顆斷不了煩惱根的俗心,如今又談何容易呢?
等不到我的答復,他將我抱得更緊了。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停到了安元寺外,我與皇上一同參拜半晌,用了午膳後,聽聞引鳶和一個小宮女在後院爭執,說著什麼你看錯了,不可能之類的。
我問引鳶在吵嚷些什麼,引鳶笑道,那小宮女說瞧見了馮貴人,就是被榮貴妃打死的那個,這怎麼可能呢,還能是榮貴妃給留了一口氣,送出宮又救活了不成。
我問那小宮女在哪瞧見的,不等小宮女回答,榮貴妃飄了過來,瞅了眼那宮女,又瞅了眼我,說皇上乏了,讓我去身邊伺候。接著沒多說一句,又飄似的走了。那小宮女也識趣地行禮離開。
原是定著戌時回宮,酉時二刻未至,宮裡來了人,帶了個噩耗——慎修儀死了。
昨兒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今兒突然沒了。
驚聞此訊,皇上眸間閃過了明顯的質疑,緊跟著是無法掩抑的感傷:「人怎麼沒的?」
「寶賢殿走水,慎修儀身死火海。」寶賢殿是慎修儀的居所。
「怎麼走的水?」皇上聲音大了起來,我暗自思忖著,他待慎修儀,縱然沒有愛,始終也是有情,「好端端的寶賢殿,怎麼就走了水!走水就罷了,怎麼就沒人發現,怎麼就燒死人了!」
來稟的宮人齊刷刷跪下,為首的侍衛支支吾吾:「臣……臣不敢說。」
皇上惱火地一甩袖子,就差抬腳踹到他了:「說!」
「慎修儀……慎修儀自己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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