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番話想來是床第間的話,可榮妃自己就把話傳出來了。
要我說皇上也是個壞胚子,別說儀貴妃玉體欠安,就算是個活蹦亂跳的,聽了這話不也得氣得奄奄一息麼。何況還是如今臥床不起的儀貴妃呢,這消息一傳開,我眼瞅著御醫每天都得多跑幾趟承華宮,出來時還捋著胡子唉聲嘆氣。
我真是心疼,心疼到我決意去瞅瞅她。
未入承華宮門,就能遠遠聽見裡面咳得厲害,嚇得我握住引鳶的手,低聲道:「我再不想當病秧子了。」
話音未落,病秧子婉妃搖搖晃晃從裡面出來,想必是剛給新晉病秧子儀貴妃請了安,順便傳授一番當病秧子的經驗。也不知道有沒有教她堵上耳朵,別再聽外面那些氣人的話了。
瞧見我,婉妃淡淡說了句:「一會兒答應出來,不知可否陪本宮去清曄池邊走走。」
我與婉妃素來沒什麼交集的,難不成她以為我剛才那句話是在嘲諷她病秧子,想要教教我做人?
我雖心下困惑,還是不應也得應。
與儀貴妃客套了兩句,見了她病裡也雍容華貴的姿態,便出了承華宮。
婉妃在門口候著。
「你見過她了?」她目光似水流轉,實則是不動聲色地翻了個隱晦的白眼,「第一次瞧她這模樣,竟真叫人有幾分可憐。」
她是在說,儀貴妃?
我不敢應,更不敢問。
婉妃瞥了瞥引鳶,示意讓她走開,兀自轉身向清曄池的方向去,我也隻能衝引鳶點點頭,隻身跟上。
「儀貴妃最是要強,也最不願被人瞧見落魄的模樣,偏偏這回讓合宮都瞧見了。」婉妃自言自語般冷言道,「而且這群人一邊看著她的笑話,一邊跪在她的床前,又是磕頭請安,又是噓寒問暖,她還是個沽名釣譽的,總不能讓來人都滾,你說氣不氣?」
「娘娘為何和嫔妾說這些?」我試探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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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就想看她這個樣子。」婉妃驀地停住腳步,明明這兒離清曄池還有好長的路,「甚至更落魄的樣子。」
媽耶,早聽聞婉妃是個病秧子,這可別是燒到了腦子,怎麼什麼都敢說。
我四下瞅瞅,就我倆人,我尋思著得趕快把這尊泥菩薩送回去,再趕快給嘴堵上,別有個三長兩短我脫不了幹系。
婉妃卻盯住我,良久說了句:「你真的,好像林皇貴妃。」
又是林皇貴妃,這個女人是真的厲害,走了那麼多年,還在宮裡陰魂不散,一會是婉妃的嘴邊,一會是皇上的心裡。
「你相信本宮一次,你別以為榮妃厲害,榮妃不過是個紙老虎,儀貴妃才是真正狠辣的角色。」她說起這番話中氣十足,完全看不出來傳言中病柳扶風的影子,「就憑你和皇貴妃相仿的容貌,又得皇上屢屢垂青,儀貴妃怎麼也容不下你,與其等到她拿你開刀,不如趁她好不容易銷神流志時,先發制人。」
這是傳說中的拉幫結派嘛?
我一個末等答應,竟然也會被人拉幫結派,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自然是不能不答應,卻也不能答應的。
我惑然道:「不知娘娘,和儀貴妃有什麼過往?」
「我與她素無過往。」婉妃語氣堅定,不像是騙人的樣子,「但本宮有故人,多年前英年早逝,此事與侯家頗有淵源,若算上這一筆,我與儀貴妃滿門便是血仇。」
我不知她在說什麼,也不想知道太多。猶疑片刻,我說此事尚需從長計議,又借口要去給皇上請安,準備溜之大吉。
婉妃並非挽留,也許是意料之中,隻是在我欲走時問了句:「你見過懋嫔麼?」
得到我否定的答案後,她說:「那你好好從長計議吧。」
我把婉妃的話半真半假告訴了引鳶,未說她對儀貴妃的敵意,也未說她的緣故,隻說了她對我的提醒,還有拉我入伙的意圖。
引鳶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她抽著嘴角道:「誰都知道婉妃是宮裡最不爭不搶的女人了,唯一的愛好就是纏綿病榻,隻要能躺著做的事,翻個身都嫌耗了半條命。這主動去探望儀貴妃就夠不可思議了,還有心思和主子拉幫結派,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她頓了頓,擺手道,「不對,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足矣,簡直是比您當了貴妃還稀奇的事。」
得勒,敢情引鳶眼裡,我能當上貴妃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匪夷所思,我不愧是一個爛泥般的阿鬥。
說書小能手引鳶自然也要和我分享分享婉妃的邊角料小故事,引鳶是這樣形容婉妃的:「和儀貴妃不一樣,婉妃是注定要進宮的人。」
儀貴妃的發家史並不是什麼秘密,那是樁京城裡迄今都諱莫如深的血案。當年,當今聖上五皇子李承穆和太子奪嫡,儀貴妃的爹侯老尚書那時還是個總兵,尚未在京城朝堂的核心圈內嶄露頭角,卻眼光尤準,堅定地站了五皇子一派。後來太子兵變,侯老尚書帶兵入京,是反剿太子勢力的中堅力量,戰功赫赫,自然也成了五皇子即位後的一大功臣,儀貴妃便順理成章,仗著軍功入宮為妃,也始終身居高位。
婉妃不同,婉妃本來也是要入宮的,隻不過要嫁的,是本來應該當皇上的太子李承瑜。婉妃母家三朝元老,有聲望卻不握實權,一早定了要將自家女兒送入宮闱。太子如山倒,婉妃一門未曾參與也未受株連,皇上為了安撫老臣之心,便延續了曾經的約定,將婉妃嫁給了後來的接班人李承穆。
隻是婉妃自己沒有福氣,三好兩怯,七病八倒,延綿子嗣就不用說了,一年到頭就連能下得了床的日子都沒幾天。雖然位分不低,尊重也有,卻也隻是個沒有恩寵,沒有重權,甚至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妃嫔罷了。
「所以主子您說的這些,奴婢實在沒法信啊。」引鳶聳聳肩,露出一個依舊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沒法信。」我搖搖頭,「我以為是她腦子燒壞了。」
引鳶體貼地摸了摸我額頭:「也有可能是主子您腦子燒壞了。」
十月初十,天氣驟冷。
我本來打算去看看婉妃口中的這位懋嫔,隻是一想到外面煞人的料峭,又縮回了太平殿。
辰時皇上身邊的孫公公來了,送來兩筐炭火,說是皇上恩裳,雖然太平殿本就比別的宮殿冬暖夏涼,卻還是怕凍著我,讓我燃上炭火,也別往外跑了。
我問孫公公這炭火是獨我這有的,還是各宮各院都送了。
孫公公回說各宮都有,我才行禮謝恩。
孫公公去後,我用手撥弄了兩下那炭火:「這麼正的鹁鳩色,人人都有,皇上好大的手筆。」
「什麼鹁鳩色?」
給皇貴妃當了好些日子的打洗腳水宮女,炭火好壞都分不清,我嫌棄地衝她搖搖頭。
十月十八,天愈發的寒。
胡蘭城大捷。
皇上心花怒放,當場下旨加封侯淵頤正二品鎮國大將軍,賜侯尚書上柱國的勳位,也遵守諾言,晉了病體初愈的儀貴妃為皇貴妃,封號淑儀。
唯一的代價是,派去打仗的軍隊悉數回京領賞,除了侯家這位聽說在這場大戰中失去了一條胳膊的小公子——侯淵頤被派繼續帶著胡蘭城原本的守軍鎮守西北,無詔不得回京。
皇上寫這條詔書時是我研的墨。
他筆走龍蛇一氣呵成,讓我不得不以為這是他一早想好的結果。
儀貴妃聞說此事,兩眼一黑又病了,福芹來稟報的皇上。
他聽後淡淡一句:「淑儀皇貴妃辛苦了,是你們這些個人沒伺候好。」
遣走福芹,他隨後下旨,晉榮妃為榮貴妃,協理六宮之事為淑儀皇貴妃分擔憂思,晉慎嫔為慎修儀,又封了幾個位分低一些的妃嫔,最後看了看我:「長寧,」他問我,「你想要什麼?」
我想了想,有些想告訴他我想要的他給不了。可轉念一想,他李承穆可是皇帝,是這天下最應有盡有之人,如果連他都給不了我,那就不是誰的問題,而是我自己貪心不足蛇吞象了。
我微笑著,尷尬地幹咽一下,開口道:「嫔妾隻想要皇上平安順遂,一世如意。」
一語作罷,我笑得虛假,他提筆的動作也隨之僵住,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最後竟然笑出了聲:「誰教你的這些,你怎麼盡學些氣人的話說給朕聽!」他直起身子,擱下淋漓著墨汁的紫毫,拉住我的手,「還是你是在嘲諷朕,連在你這兒都討要不到一句真心話?」
我低著頭不敢再說,我知道自己一開口就得懟他。我想要什麼?我想要人世間真正的自由,不是在安元寺時的自由,也不是高居萬人之上的自由,而是和自己心間的桎梏和解的自由。
見我緘默,他更是慍惱,松開我側過身子,喉結微顫:「倒不如朕前些時候問榮妃想要什麼,榮妃說她就想當皇後來得痛快。」他說著輕哂一聲,七分有趣,三分悲涼,「雖是不知輕重,倒也真性情,和她待著也是稱心,省了這些溜須拍馬虛情假意的話!」
我後撤半步:「那皇上請榮妃來研墨便是了。」
啊天吶,完了又懟人了。我心裡一驚,怎麼又沒守住嘴上那扇門,沒被他撩撥兩下就城門大開,什麼難聽的沒分寸的話都像大軍入境似的傾瀉而出。
這話一說,便是收不住了。我像來了勁似的,嘴上不依不饒,還順便翻他一眼:「我可不想當皇後,皇後要寬容大度母儀天下。」說著說著手上也起勁了,我冷著臉兇惡地一把扯過他寫了一半的詔書,「我可不是這樣的人,斤斤計較小心眼得緊了,皇上既覺得榮妃好,便別拿我磨的墨寫東西!」
我一懟他,他反倒樂了,拽住我手中的詔書:「怎麼還用搶的,你這什麼做派?」
「哦這會兒嫌我蠻不講理小家子氣了,那當初求我入宮算什麼?不如放我出去,這會兒一拍兩散大家了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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