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禾番外】

一

有記憶起，我便是爹娘的掌上明珠，爹是村裡唯一的秀才，平日裡會教村裡的孩童讀書，賺得束脩，是以我們家的條件也算不錯。

娘總是給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每次去鎮上都會給我買好看的頭繩，爹得了空，還會教我識字。可是，我那時候頑劣，隻想出去玩，總是一心二用，被爹罵。

再大兩歲，我出門總是會聽到長舌婦人再背後偷偷議論我們家的事。無非就是說我娘沒用，不能生兒子。可是，我爹和娘好著呢，有沒有兒子也沒什麼要緊的。

我知道，他們就是想給我爹納小。

二

六歲那年，娘又懷孕了，爹也很開心。

我悄悄許願，希望娘肚子裡是個弟弟，這樣就沒人說閑話了。

可是，我沒想到，娘肚子裡的弟弟都沒來得及睜眼看看我們就沒了，娘也因此落下病根。

大夫說，弟弟沒保住是因為娘身子不好，又憂思過重所致。憂思過重？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些長舌婦人，我都聽她們說了那麼多次，娘應該聽得更多，一定是她們害的。

娘身子不好，要吃很多藥，而藥要花錢，那段時間家裡很苦。不單單是因為錢財，更重要的是娘的身子。在爹看來，錢可以慢慢掙，但是，娘一定要趕緊好。

三

可是，很多事情都是不盡如人意的。

我八歲那年，娘到底是撒手人寰，我拉著娘的手不肯松開，爹強硬地把我抱走。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生離死別，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Advertisement

四

九歲那年，暴雨連續下了幾個月，大壩決堤，發了洪水。洪水雖然沒波及到村子，但我們沒逃得了疫情。

為了活著，爹帶著僅有的財物和娘的牌位，拉著我離開了一直生活的地方。可是，這不是結束。

疫情啊，很可怕，死了很多人，爹也離開了我。

我沒有家了。

五

我一個女孩子家，過得很難，好在朝廷撥了錢，又有各地捐款，我才沒餓死。

慢慢長大，我也開始尋思自己日後的出路，畢竟，朝廷建的孤兒所不能一直待著，十四五歲之後他們就不管了。

之前很多的哥哥姐姐都這樣被趕出去，沒什麼手藝的就賣身為奴，有手藝的養活自己也不容易。世道艱難，女子不易。

可是我才不想做奴婢，我爹可是秀才，我怎麼能賣身呢？好在這幾年我靠著繡品賺了幾個錢，便想著去做個繡娘，想這樣過幾年。

可問了才知道，人家店裡根本就不缺我這樣的繡娘，畢竟，我繡得也不是特別好。

那就隻能靠辛苦活了，租了一個小房子，給別人洗衣服，很累，冬天裡水涼得刺骨，但熱水需要柴火燒，而柴火需要錢。

手變得很難看，我看著就想哭，如果爹娘還在，我肯定不會這樣。

六

慢慢地，我想出了個主意，孤兒所裡的女孩子這麼多，我可以僱她們洗，我從中賺點差價，起碼不會這麼辛苦。

大家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懂事得格外早，都知道錢的重要性。所以，我慢慢地單子也多了起來，但是，這不是個長久的買賣。

雖然不怎麼賺錢，但還是有人和我競爭。

七

轉機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

正月還沒過完，我就被一個天大的消息砸蒙了，我竟然不是爹娘的女兒，隻是當年被抱錯了，而現在我真正的爹娘特意請來兩個哥哥過來，想接我回去。

看他們的打扮就知道，應該是真的，畢竟，他們一身衣服都比我貴，怎麼可能圖我什麼。所以，我把我僱人洗衣服的活交給了孤兒所裡一個和我關系不錯的妹妹。

如果我上京順利，大概我不會再需要這個活了。

八

一路上，兩個哥哥對我很好，買了我從未穿過的衣服，帶我吃很多好吃的。可是，每每夜裡想到爹娘，我心裡都難受，如果他們活著就好了，這樣他們可以和我一起入京，看一看他們的親生女兒。

到了京城，我才知道，他們是寧國府的少爺，真是不敢想。府裡很氣派，親人也都很和睦，沒有我想象中的可怕。娘親抱著我哭了很久，我們真的很像，又拉著我一個個認人。

直到來到那個代替了我身份的女孩眼前，娘親似乎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介紹，那個叫以柔的女孩像極了娘，所以我主動叫了一聲姐姐。

九

娘親給我看，幫我布置了很久的院子，在我眼裡，那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可是我說了，她們卻都哭了。

相處了大半個月，我明顯可以發現，大家都存在補償我的心理。娘親每每聽哥哥說起我在徐州的日子，都會掩面而泣。

可是，在我看來，上天已經足夠照顧我了。

十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家裡最讓我覺得親近的就是爹娘的親生女兒，以柔姐姐。她好像娘，卻是娘的年輕版，看見她我就會想起我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

所以，我喜歡親近她。

娘親和爹爹看到這一幕，也開心，我知道，我們兩個一個是親生女兒，一個是他們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他們不希望我們有爭執。

隻是，我覺得以柔姐姐似乎總是對我很小心，覺得對不起我，搶了我的好日子。所以，我主動和她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告訴她，我也很幸福，得到了她爹娘給我的全部的愛。

所以，她不需要內疚。

反而是我，如果不是爹一直護著我，可能我也會死。如果沒有我，或許爹不會死。

十一

以柔姐姐很聰慧，教了我許多東西，我真心佩服她，竟然這麼厲害，不像我除了小時候學了幾個字之外，就隻會洗衣服幹些粗活。

盡管我學得認真，但和以柔姐姐相比，還是差了很多。娘親說，想讓我們各歸其位，我說那以柔姐姐會不會不開心？

「阿柔是個聰明的姑娘，你放心。」

十二

但是，這一次依舊不是我們預計的那樣。

皇帝突然賜婚，家裡亂作一團，爹爹和娘親因為賜婚發愁時，以柔姐姐說她去。

她還舉了很多例子，我覺得她說得對，而且，皇帝賜婚嫁給王爺，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大家都不開心。

直到我問了娘親分給我的丫頭時，我才知道，這個王爺是什麼人。我突然就明白了，爹爹和娘親為什麼會爭吵，因為會死人的。

這應該是我的婚約，怎麼能讓以柔姐姐替我呢？這對以柔姐姐來說，不公平。可是，以柔姐姐說，我規矩不好到時候惹怒了王爺，大家也會遭殃。

十三

嫁妝的事情，娘親提前和我商量過，說會多給以柔姐姐一些，到我成親時，可能就不會那麼多了。

我表示理解，畢竟，以柔姐姐是為了我才嫁過去的，我要知足。

「你這樣想，娘就放心了。」

至於族譜的事情，爹爹和娘親也一點點給我講明白了，不是他們不想讓我，是現在已經不行了。

對我來說，我可以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就很好了，是養女我也不介意，畢竟，他們知道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就足夠了。

付出與收獲是要成正比的，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還有個好名頭。

給以柔姐姐的再多，我也可以理解的。

十四

以柔姐姐省親那日，我沒見到王爺，隻是聽娘親一遍又一遍問姐姐王府的事情，生怕姐姐過得不好，但聽姐姐說，好像也不錯。

隻是等姐姐走後，娘親道：「阿柔從小就報喜不報憂。」

好在王府裡，姐姐當家，我和娘親可以時常過去看望她。聽說，王爺一般不喜歡待在府裡。我以為夫妻就是一個像爹娘一樣，天天膩在一塊，沒想到還有姐姐和王爺這樣的。

這樣相敬如賓，不覺得難受嗎？

直到那日去見姐姐，不巧遇到了王爺，隻一眼我就想明白了姐姐為什麼會覺得相敬如賓不錯，因為王爺雖然不是傳聞裡三頭六臂的模樣，但一身煞氣，哦不，應該是威嚴，讓我感覺都喘不過氣來了。

姐姐好慘，都是為了我，我與姐姐說了，可是姐姐還安慰我說，她過得很好。

怎麼可能，和這樣一個人同床共枕，我都怕他半夜抽出刀砍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