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什麼他不要我。」
7
我在一陣鈴鐺聲中醒來,頭疼欲裂,什麼又都不記得了。
正趕上元夕放燈節,鬧市懸放燈火,雜陳百戲。
我纏著顧景然出去逛,不說找人,隻是提著燈,目光暗自搜尋白色僧袍的蹤影,人潮中總有幾個白衣僧人閃過,我追上去,卻沒一個是他。
路上行人都在談論,少城主終於回來了。
空中乍然響起烈烈煙火聲:「行人避讓。」
城門如畫軸緩緩展開,浩浩蕩蕩寶馬香車魚貫而出。
「少城主千福。」
行人如潮湧動,呼啦啦朝兩側歸攏而去,齊齊跪拜。
我站在燈彩中央,望向最前方的鎏金鍍彩鸞車,呼吸有些凝滯。
鸞車上的男人,生了一副臻觀的模樣。
可他不再是一襲勝雪白袍,而是錦衣玉袍,上玄下纁。
眉間那點朱砂,比光火還豔。
「臻觀......」我盯著他,低低呢喃。
他居高臨下,望下來,直直與我對視。
Advertisement
我有些恍惚,他是不是臻觀?
臻觀不蓄發,而眼前的男人,一瀑落拓青絲,以一條紅帶虛挽著。
他並不端坐,隻斜倚著,單手託腮,壓在膝上,一副放蕩不羈模樣,盯著我,唇角掠著一抹輕慢笑意,那雙向來清冷的丹鳳眼不知何故,尾端抹淡紅,無端生出幾分妖冶。
那麼像,又那麼不像。
「避讓!姑娘!快避讓!」耳邊響起急促慌張喊聲。
我才反應過來,怔怔後退幾步,可鸞車已奔至眼前。
「來不及了。」有人驚叫。
眼前閃過一抹玄色,有人勒住我的腰,帶著往一側避讓。
城樓上煙火紛紛,零落如雨。
我抬眸,碰上那雙清冷丹鳳眸:「臻觀」。
我緊緊抱住他,害怕他再消失。
他的唇微抿不動,可我分明聽見那道溫醇的聲音。
「小殿下,我在。」
我眼睛發酸,忍不住蹭了蹭他的前襟,真好,臻觀回來了。
足踝上的鈴鐺泠泠作響。
「姑娘......」那道溫醇的嗓音頃刻變得冷漠,「你認錯人了。」
再對上那雙幽深眼眸,卻是漠然的目光。
我怔怔地望著他,不知所措。
「臻觀......」一個白衣女子走過來,輕輕攬上他的手臂。
她叫他臻觀,他明明也是臻觀。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臉上閃過一抹異色。
玄衣臻觀伸出兩根手指,拂開我的手:「抱歉。」
他又望向白衣姑娘,神色寵溺:「這位是阿依姑娘,我未過門的新娘。」
被拂開的手有些無措。我茫然地看著他,他望著我,目光陌生,明明剛才臻觀說他在,可是眼前的玄衣臻觀,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有人拽住我的手腕,往後一拉:「栀栀,沒事吧?」顧景然神色慌張,他雙手搭在我肩上,上下打量我,我怔怔搖頭:「沒事。」
察覺到一道目光投過來,似火焰般刺眼。
我回望過去,錯覺,玄衣臻觀目光平靜,對我勾唇一笑,並無異樣。
「臻觀,方才發生什麼事了?」那位阿依姑娘聲音很柔,喊臻觀很親昵。他淡笑,「沒事了。」
「什麼沒事?差點撞到人了。」顧景然大聲怒斥,揮起拳頭就衝上去。
「顧景然!」我急聲喝止,「別動手!」
玄衣臻觀面無表情扣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扭,冷聲道:「不自量力。」顧景然疼得咬牙,面色發青,他又憤然揮出左手,卻同時被擒住。
「算了吧,臻觀。」阿依姑娘搖了搖玄衣臻觀的手臂。
他置若罔聞,盯著顧景然的手,目光陰鸷,似乎想卸掉他的手。
顧景然是為我出頭,我不能不管他:「這位......公子,請你放了他。」
他不認得我了,我不能直呼他臻觀了。
玄衣臻觀目光微冷,望著我,緋唇微啟:「他是你什麼人?」
「我是她未婚夫。」
玄衣臻觀手腕驟然施力。
「嘶。」顧景然面色煞白,額上滲出豆大的汗滴。
「放開他。」我伸手去掰玄衣臻觀的手。
他冷笑一聲,丟開顧景然的手腕,輕吐兩字:「廢物。」
玄衣臻觀,惡劣得要命,根本不像白衣臻觀。
顧景然氣得眼眶發紅,還要衝上去,我忙拽住他:「顧景然,夠了,走了。」
「臻觀,你這壞脾氣,能不能改改?」阿依姑娘搖著玄衣臻觀的手臂,嗔怒道。他望著她淺笑:「往後聽你的。」
我默默別開眼,不會的,他不會是臻觀的,臻觀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又望向我,一臉愧色:「對不住了,他這脾氣是這樣的,二位瞧著有些面生,是從外地來的吧?」
我點了點頭。
她又友善地邀請我們同去觀賞萬佛燈窟。
顧景然冷著臉不語,拉起我就要走。
玄衣臻觀抱著胳膊,站在阿依姑娘身後,盯著我,目光幽深。
他仿佛認識我,又仿佛不認識我。
心中無數疑惑,我躊躇片刻,將顧景然拉回來:「顧景然,我想看......」
我想接近玄衣臻觀,想知道他究竟是誰?他跟臻觀究竟是什麼關系?
8
顧景然發脾氣不來,隻讓幾個護衛跟著,我與阿依姑娘同乘,到石窟前,仰望過去,石窟巍峨,隱沒在寂寂暗夜中,似狂莽巨龍潛淵,叫人望而生懼,料峭山壁上鑿著無數神佛雕塑,燈火未明,雕塑在幽深夜色中閃出些冷峻深暗的寒光來,一雙雙金剛眼怒目直視過來,很是兇煞,一具笑面佛在微笑,可瞧著瞧著,那笑漸漸變了意味,生出些猙獰可怖意味來。
我不由往後退一步。處於黑暗中的萬佛燈窟,更像萬鬼魔窟。
「到家了。」玄衣臻觀不知幾時,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幽森森說了一句,仿佛自言自語,我猛地回頭看他,他對著我微笑,雪白牙齒泛著寒光,挽發那抹紅帶忽地飄飛,襯著眉間那鮮豔欲滴的朱砂,像冶豔鬼魅。
突然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的心猛烈一跳。
卻見阿依姑娘笑盈盈看著我:「你別瞧石窟這會看著叫人害怕,等會亮起燈,又不一樣了。」
我暗撫了心口,呵呵一笑,自從進了這佛陀城,都快被嚇慘了。
如果白衣臻觀在就好了,想他,好想他。
玄衣臻觀驟然望向我,眸色深幽:「栀栀姑娘,歡迎來到萬佛燈窟。」
他輕輕一拊掌,萬點星火同時簌簌亮起,無數佛龛似密集龍鱗,水粼粼閃出昏黃光影來,蕩漾起伏著,蔚為壯觀,旖旎光影將泥雕彩塑寸寸搖亮,我盯著玄衣臻觀的側臉,有些發怔。
阿依突然問我:「栀栀姑娘,在頂上許願靈驗些,要不要同我一起上去?」
我忙收回視線:「好啊,去吧。」
玄衣臻觀忽然朝我望過來,目光與我對碰,似笑非笑,邪得很。
「你們去吧,我還要籌備一些重要儀式。」
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睛,心頭直跳,莫名地發慌。
阿依笑了笑,解釋道:「臻觀待會還要主持祭祀萬佛,我們先上去吧。」
越往上走,越覺得奇妙,這萬佛石窟峭壁上處處生著蓬蓬野火花,烈似火焰,明明是凜冬。
我問阿依姑娘這是什麼花,她說這是新娘花,佛陀城的習俗,新娘出嫁那天,會別一朵新娘花在鬢上,是好寓意。
我隨手折了一朵,纏在手上玩,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清脆女童笑聲。
「姐姐,你想當新娘嗎?」
手一抖,那朵新娘花被我扔在地上,阿依姑娘撿起來,別到我鬢上,笑道:「新娘花不能丟掉的,不吉利。」她又望向別處,眸光微亮,道:「那邊的好像更美,我去摘一朵,栀栀姑娘,麻煩你等等我。」
我走得腳酸,幹脆坐著歇息等她,捶了會腳,再抬頭看時,臉都嚇白了,阿依姑娘此時此刻正踩在懸崖上的一塊青石上,探身摘懸崖邊的新娘花,而她腳下青石生出幾道裂縫,搖搖欲墜,她渾然不覺。
我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緩緩走過去,輕聲同她說話:
「阿依姑娘,我幫你吧,你別動。」
她還在探身摘花,隨意答我:「不用,我很快就好了。」
我剛走幾步,足踝金鈴鐺泠泠作響,一道金光倏地擋在前方。
眼看著,阿依踩著的那塊青石迅速漫開無數裂縫,即將碎裂,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就在此時,她肩上忽然探出一張渾圓鮮紅的女童臉來,女童一邊搖著那株冶豔紅花,一邊衝我招手,笑嘻嘻。
「姐姐,你說話不算話,你不是答應了,要當新娘嗎?」
寒意浸透手腳,剛入佛陀城那一夜,女童鬼問我:「姐姐要當新娘嗎?」
我當時答應了她,所以她就纏上我了。
「嘻嘻嘻,姐姐,你不當新娘,那就讓她替姐姐當新娘好了。」
金光還擋在眼前,這道屏障是鈴鐺感知到了邪祟,發出來保護我的。可是,阿依是被當做替死鬼了,我無法視若無睹,咬咬牙,不管了,先救人吧,我俯身摘了金鈴鐺,飛快衝過去,拉住阿依,急聲道:「阿依,握住我的手,馬上往回走。」
「呵呵......」一陣女子輕盈的笑聲,幽幽鑽入耳朵來,汗毛豎立,心中一凜,我忽然意識到什麼。
懸崖邊的阿依沒有動,她在笑,緩緩轉過臉來,一張臉空蕩蕩,沒有五官,像一張駭然畫布。
「呵呵......輪到你當新娘了,小殿下。」她笑著,可沒有嘴,慘白畫布一拉一扯。
驚懼之下,我飛快甩開她的手,卻被她猛地一扯,一拽,掉了個方向。
再低頭一看,我踩到那塊碎裂的青石上,咔嘣,青石徹底破碎,失重,墜落,寒風呼嘯,滿山神佛,漫天紅花。
「新娘來了,王的新娘來了......」漫山遍野的鬼嚎聲灌入耳中。
一聲聲嗩吶,又開始嗚嗚吹響,鋪天蓋地,自懸崖響徹至深淵。
一頂豔冶花轎橫空飛出。
「恭迎鬼後。」萬鬼叩拜,響天徹地的齊呼聲。
什麼鬼後?仿佛無數潮水湧過來,壓得頭腦鼓脹。
「請鬼後更衣換妝。」我陷入昏暗中,身上一陣陣陰森寒涼。
等到清醒過來,我端坐在花轎中,一身披紅帶金,頭上頂著累金絲鳳冠。鬼,鬼新娘?我死了?
我咽了咽口水,撩開簾子,往外一看,面色煞白。
巍峨石窟汩汩噴出烈焰熔漿。
萬鬼從深淵,石巖,地底下中鑽出,擂鼓吹簫,烏壓壓擠滿山巒,蓬蓬新娘花,自深淵燃至懸崖頂,噼裡啪啦,開得熱烈,紅燈籠飄滿漫山遍野,而我坐著的這頂花轎被萬鬼簇擁著,一路沿著紅燈籠緩緩飄上懸崖。
花轎一落地,一婦人鬼撩起了轎門,伸出一雙白骨來攙我。
「請鬼後隨奴來。」
我想逃,可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完全像一具被操縱的傀儡。
鬼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乖順地將手搭在那白骨上,任由她牽著往黑暗中走。
她提著紅燈籠,領我進入一處張燈結彩的佛龛。
佛龛前懸著紅燈籠,貼著雙喜字,掛滿紅綢,入目盡是紅彤彤,她讓我坐在一張搖床上等,那張床呈蓮瓣形狀,似佛寶座。
「王來了,您要好好伺候他。」
她指尖點向四壁,一時間石壁浮繪活色生香......
救命,我想閉上眼,可卻目不轉睛,乖乖點頭。
她端了一盤青葡,一顆顆碾碎了,將那甜膩汁水淌在我手臂上。
「祝願王與後,多子多福。」
這什麼奇奇怪怪的習俗,黏糊糊的,好難受......
可我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翹起唇角笑。
她又燃起一炷香,將我自上而下燻了一遍。
一股淡淡檀香味,盈滿佛龛。
這又是做什麼......
婦人鬼湊上來嗅了嗅,滿意笑道:「這香能讓王與後都快活。」
冰冷的身體逐漸有些熱,這香難道是取暖的嗎?好怪異。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