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1
我不知謝衡如何做的局,隻知平白地幾個人跑來認親,我就不是我了……
啟程回柳州那日,我身邊圍著的丫鬟婆子足有二十幾個,生怕我中途跑了。
她們勸說我:「姑娘您擔待些,夫人這些年找您都快魔怔了,可不行再說自己不是,那樣太傷夫人的心。」
這幾日因著我不承認那貴婦是娘,身邊好幾個丫鬟都被打了個半死,說是她們無能,伺候的不好,我才這般。
我做過丫鬟,知道代主受過者有多無辜。
隻能這樣百口莫辯地認了親,拜了家祠。
連給容峋留個口信的機會都沒有。
接下來會如何,我大致也猜到了。
謝衡如今已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隻要一朝請旨,便會有一樁天家賜婚的美談。
沒人會問我願意不願意。
我覺著有些可笑,我是個丫鬟時做不得主,怎的這世家貴族的小姐,也是這麼個身不由己的下場,世道怎就對我這般不公。
聖旨進府那日,或喜或悲的聲音不少。
喜的是滿眼世家利益的男人們,悲的是才找回閨女就要嫁出去的雲夫人。
隻我一臉木然,也沒個表情。
倒是他們當笑話說的一樁事,讓我紅了眼。
Advertisement
那日,門房丫鬟們湊在一起嚼舌根。
「聽說狀元郎遊街時,京城都擁堵了半日,各家貴門的夫人小姐都套了馬車去看,好不熱鬧。」
「什麼狀元郎,那是咱們未來三姑爺了。」
「就是,這樣的神仙人物,也就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瘸木匠,膽敢爭搶咱們姑娘,險些將修繕祈宣殿的功勞都抹了去,還挨了五十仗……」
「噓,老爺不叫說這事,你舌頭根子痒了是不是,割了去怕是不怕。」
那人連忙虛打了自己幾巴掌,閉了口。
我知道他們說的是容峋,也知他盡了力。
可憑他……怎能鬥得過世家出身的謝衡。
22
婚禮前夕,我還在尋機會跑走,卻被雲家家主喚到他的水榭。
我當是長輩要囑咐些什麼事,盡量表現的規矩和順些。
他卻繃著臉叫人呈給我一個盒子,我惶恐地打開,瞬間驚得癱坐在了地上。
可還是硬逼著自己看清了那盒子,我得確認那是誰的斷手,是不是……容峋的。
雲家主適時開了口:「小顏,你既有多年在外流落的苦楚,我本不想多幹涉,可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做長輩的總要出面的。」
他是知道了我的手被傷過的事,而那雙斷手的主人,正是葉姝易。
我雖也為容峋的腿而恨她,可堂堂巨賈之家的主母,這般輕易就被……
雲家這樣的人戶,究竟是有多龐大的勢力,我揣度不出,隻一陣陣的後怕,若他交給我的盒子裡是容峋的……我該是如何?
雲家主又囑咐了幾句,我聽得出他話中警告的意味,是在叫我莫要惦念容峋。
出了水榭,我便病倒了。
柳州最好的郎中都進了府,開藥施針,卻都見不得效用。
雲夫人守在我床前,日也哭,夜也哭。
我迷糊著的時候喚了她一聲阿娘,我說我不想嫁給謝衡。
她抹了眼淚,把心一橫去了家主那跪求,聽說被訓了好一頓,回來沒多久也病下了。
謝衡此時顧不得規矩禮數,帶著一大車稀有藥材,直接來了後宅探視。
見我整個人瘦了幾圈,病恹恹的模樣。
他竟也紅了眼眶。
良久,我熟悉的悶啞聲音才響起:「小顏,容峋……求我帶個話給你,他說隻要還活著,就能有再見的機會,你聽他的,好不好。」
我知道,謝衡也是沒法子了,才用容峋的名義說些話來诓我。
可我真想告訴他,我沒有求死之意,我不會像我阿娘那樣,再舍不得一個人,我也想好好活著。
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
隻是這場病來得太急,也太重了些……
23
我問謝衡,為何非得要我。
他長嘆口氣,湊我近了些,卻不曾逾越:「你不如問我,為何自小便願意縱著你诓我,替你擋罰?為何你一句少爺救命,我就可放下心中堅守的禮法?為何明知自己身上肩負著家族的重任,卻要費盡心思將一個小丫鬟扶上高臺,同她做鴛鴦?」
原來,我少時自以為是的那些小聰明,他都能看得破,卻一直故意縱著我。
謝衡默了默,又道:「許是因為你出現在我毫無心機的年歲,碰巧住進了心裡。許是在你面前我可以不用藏著自己的喜惡。許是……小顏,就當少爺求你了,嫁我,陪著我,行嗎?」
我從沒見過這樣卑微的謝衡。
他從來都是光風霽月的世家公子,也從來不用去求任何人。
可他現下求我。
倒是我,還有得選嗎?
我唯一的條件是,謝雲兩家不能再動容峋。
他答允了我,也暗示我真正的雲三小姐早已離世,叫我安心坐實這身份。
我暗自在想,那可憐的雲夫人,若是知道了真相,又該是如何的肝腸寸斷……
待我身子大好以後,雲家便擇了最近的吉日,將我嫁給了謝衡。
在外,我是風光無兩的狀元夫人。
在內,謝衡允我極大的尊重和自由,隻一點,不再予我和容峋任何見面的機會。
他坦誠,此生從沒畏懼過任何人,可我不顧一切為容峋擋那一錐時,他怕了。
所以,即便同在京城,我也再沒機會見容峋。
起初,我還會費盡心思去打探他的消息,我太想他了……
哪怕隻言片語帶過,我也會開心許久。
後來,倒是不用了。
容峋如今的名聲極盛。
三年的時間裡,他已成為皇家御用木藝匠人,還奪回了紀樾齋,將紀葉嶺和葉姝易打發到莊子上養著。
外面的人都說,他做起生意頗有股不要命的狠勁兒,大靖的木制器物生意,幾乎被他攬斷了。
沒人知曉他這樣搏命是為了什麼。
除了我……
聽說,他背後還有襄王作保,那是先太子薨逝後,最有可能入主東宮的皇子。
以容峋現在的勢力,早已沒人再敢輕動。
24
這日,謝衡料理公務晚了些,回府時已是半夜,他見我還候在廳裡,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發生了何事。
「母親又派了婆子來說項?」
我點頭,順手接過他脫下來的大氅。
成親三年,我始終沒有身孕,興州的夫人急得隔些日子便要派人過來,有祖傳的婦科聖手,也有負責調教的嬤嬤……
都是謝衡幫我打發回去的。
為著不叫我為難,甚至每年祭祖,都是他自己回去,刻意不叫我見上夫人。
謝衡揉了揉眉心,掃去一臉的疲憊,柔聲道:「你別在意這事,待我去信再同她說說,不急的。」
我默了默,打定了主意才開口:「阿衡,不若你納一房妾室入門,為謝家長房,為你綿延子嗣,也算我這個正妻盡了本分。」
這麼些年,我們就這樣幹巴巴地過著日子,我想他該也沒有那般犯倔了。
隻我還是不夠了解這人。
他壓制了面上的不悅,輕聲問我:「小顏,你可是要我也盡了做夫郎的本分?」
我當時便愣住了,謝衡很滿意我的反應,回身囑咐道:「今夜,我會宿在夫人這裡。」
那幾個小丫鬟滿臉的驚喜,她們在府裡伺候的時日不短,還是頭回見謝衡要住我這兒。
我推說身子不爽利,謝衡卻裝作聽不見。
好在,他也隻是擁著我,和衣而臥。
他的氣息清淺,睡相也好,偏偏就是讓我難以入眠。
直到丫鬟點了安神香,我才昏昏地睡去。
醒來竟發現,自己整個人蜷縮在謝衡的懷裡,抱他格外緊。
他的身量高出我很多,在他懷裡會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可也隻有一瞬,我便反應過來,掙扎著起了身。
他倒是笑了:「看來……你也是能適應的。」
我正想著這是何意,謝衡已起身上朝去了。
25
夜裡,謝衡依舊回來得很晚,我沒有等他,卻因思慮他早上的話,一直沒能入睡。
他這回沒有提前招呼,輕車熟路地便進了我的房,上了榻,連燈都沒引上。
「還醒著?」
我沒敢應聲,假裝已經睡下,他也不拆穿。
不多久,那清淺地呼吸聲便又傳進了我的耳裡,他睡得真是很好。
可他房裡的下人明明說,他常常整夜難眠。
暗夜裡,房內幽幽地有一股香氣,那是謝衡燻的香,很好聞。
我這才反應過來,難怪白日裡一直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當是他昨夜沾染在我衣服上的。
三年來,我竟是才注意到。
翌日,謝衡吩咐底下人,把我用的香換成了和他一樣的。
「我瞧著昨夜你在我懷裡睡的很穩,該也是喜歡這味道的。」
我知曉,他這幾日所為,不過都是在懲罰我勸他納妾之事。
「阿衡,我前日說話欠考慮,你別再氣了。」
謝衡並不接茬,隻道:「你我夫婦一體,本該如此,與別無關。」
自那以後,他每日都會宿在我這兒,也再不安於隻叫我陪在他身邊。
可隻要我不願意,他也不強迫……
興州那邊,謝衡做主從宗族過繼了一個嗣子,取名謝玹,養在夫人膝下,暫且讓她閉了口。
端午前夕,襄王幼子滿月,給京中各家下了赴宴的帖子。
此時他正如日中天,任誰也不敢駁了臉面。
本該由我陪著謝衡一同去。
隻我知曉,容峋這日定也是襄王的座上賓,便自己尋了個借口,推說不去。
但我們都沒料到的是,容峋根本沒去赴宴,而是直接來了謝府。
26
隔著簾幕,還有屏風擋著,我隻隱約能見到他的輪廓,聽見他說話。
他坐在正廳,跟管家說明來意,雖言語和善,卻頗有上位者的威嚴。
也不知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些什麼。
「原是聖上的旨意,要在今年的龍舟上提上謝翰林的字,容某這才冒昧登門,哪知是這樣不湊巧。」
我不自覺眼睛一酸,這人說瞎話的能耐還是沒長進,他怎會不知謝衡此刻在哪。
我曾想過許多次,若能與他再見上一面會說些什麼。
可真到了這一刻,才發現什麼也不能說。
謝府看似人口簡單,這三進的院子,暗中卻都是守衛。
闔府都知,容峋是謝衡的禁忌,我若敢出去見他,後果不是我能承受的……
管家推說主人和主母都不在,請貴人改日再登門。話裡話外趕人的意思很清楚,他卻裝著聽不明白似的。
拉著管家東扯西扯,竟還聊起了家常。
我躲著將那一字一句聽的真切,管家聽不出的弦外之音,我都聽得出。
他該是知道我在……
眼瞧著沒話可說了,容峋又開始討茶喝,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實在沒理由坐下去了,才起身說要告辭。
可當他走到屏風這處時,又頓住了腳步,像是不經意地側過頭,張望了許久。
管家委婉催促,他也隻說:「這屏風繡得真是好。」
能不好嗎?那是我親手繡的,和他墊腿那塊棉布上一樣的紋樣。
事實上,這院子裡有許多他熟悉的痕跡,隻走這一趟,便是沒見到我,可那份說不出的思念,他也早該心中有數……
27
晚些時候,謝衡帶著一身酒氣回來,白日裡的事我沒想瞞他,府上也自有耳目稟明。
見我在做繡活,他屏退了左右,坐在一旁看書陪著,直到夜深。
「阿衡,不去休息嗎?今日該也是乏了。」
他搖了搖頭,狀若無異地問:「你呢,怎的也不睡?可是見了故人,歡喜得睡不著?」
我心中微哂,明白該來的總會來。
「小顏,我始終想不通,你對那瘸子究竟是個什麼感情,是憐憫,對嗎?」
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他稱呼容峋為那個瘸子。
他的教養和風度終是耗盡了……
我的隱忍也被這刺耳的字眼打碎,怒目瞪著謝衡,不知為何,他竟笑了出來。
「小顏呀小顏,除了順從,你終於給了我別的反應,卻是為了他。」
我斂了怒意,正色道:「阿峋很好,也很有能耐,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謝衡冷哼一聲:「很好?我答應過你不會動他,自不會食言,可我有的是法子給他送女人,你猜,這個很好的他,會如何?」
這樣上不了臺面的法子,謝衡也肯說,我替他覺著汗顏,可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若有一日,他真能妻妾成群,那也是他的事,與我心中想誰何幹?倒是你,縱然一生隻守著我,又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聞言,謝衡面色如常,卻徒手握碎了茶盞。
看見有血順著他的指縫滴落下來,我下意識拿了手帕要去給他包扎,他卻起身吩咐管事嬤嬤,不許我再出這垂花門。
看呢,我雖是這府上的主母,還是會因他一句話,便失了自由。
那嬤嬤之前受過我的恩惠,她偷偷告訴我,據暗衛回稟,今日在謝府外,容峋提前藏了好些人手。
我微有些驚訝,猜他大抵是盤算著,隻要我願意跟他走,便是拼死也要把我帶出去。
這的確會是他能幹出的傻事。
我很慶幸,自己沒有衝動著見他。
若真到了那樣的處境,以謝衡的性子,會做出何種極端之事誰也猜不準……
這日過後,謝衡開始早出晚歸。
我並不關心他在做什麼,隻聽說朝堂的局勢有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靠著母家手握重兵,又有容峋財力支持的襄王,最有可能成為太子。
偏偏殺出了一個有世家扶持的允王,與之抗衡,現如今鹿死誰手,還難分說。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