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本宮瞧著不像是歪心思的人。」
皇後說:「那就給皇兒的其他妾室瞧瞧吧。」
太子妃咬緊嘴唇,心知皇後今日有備而來。
皇後安撫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舒兒,本宮知你最善解人意,自然曉得本宮的難處。
「皇兒至今無後,你身為皇家之人,要為皇家綿延子嗣。
「待日後太子繼位,也好堵朝臣的嘴。
「母後教訓得是。」
太子妃從皇宮出來便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下人跪了一地。
阿娘進來送藥。
太子妃一想到阿娘要給所有妾室調養,氣得抬起就是一腳。
藥打翻了一地,阿娘跪地,瑟瑟發抖。
太子妃咬牙切齒:「你就是太有用了,倒成了旁人的香饽饽!」
待太子妃消氣,阿娘又去熬藥。
藥在罐中咕咕冒泡,阿娘掀起衣袖,纖細的手腕早已布滿了取血的傷疤。
鋒利匕首快速劃過舊傷,阿娘卻連眉頭都未蹙一下。
嘶,好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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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紅的血滴落,混進藥湯裡。
我好生難過,太子那麼多妾室,人人都喝這樣的湯藥。
那阿娘……是不是會死。
我突然,不想阿娘這樣死去了。
10
每天取血,阿娘很快就病倒了。
拂堤楊柳醉春煙,桃花相映紅,卻襯得阿娘越發單薄慘白,形如枯槁。
太子府上上下下傳來好消息,太子妃有孕,側妃有孕,就連太子的通房丫鬟都有了身孕。
阿娘被奉為太子府的座上賓,坐實「送子娘娘」。
有了單獨僻靜的住所,還能自由出入府邸。
每天,院裡飄散濃鬱的藥味,各家妾室的丫鬟候著等藥。
她們把阿娘捧到了天上。
阿娘還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容娘真是個心善之人。
「多虧了容娘,如果沒有你,奴婢活不過今年夏天。」
阿娘慈愛又心善,常常救濟買不到藥材的下人。
久而久之,那些下人愛找阿娘闲聊,就像我小時候依偎在阿娘的身畔,看她煮茶,吃桃酥。
她們闲聊暢談,我偷偷把背靠過去,想象曾經靠在阿娘懷裡的溫暖。
阿娘,阿娘。
雖然你和爹爹不愛我,可我始終……愛你們。
11
這夜,阿娘親自採購藥材回太子府,有人跟在後頭。
我想提醒她。
可掀不翻的藥架,揮不滅的燭火。
更保護不了阿娘。
我個小魂魄哪有什麼靈力,這又不是山海經畫本子。
就這樣,我眼睜睜看著阿娘被捂住眼睛帶走了。
我急得大哭:「鍾馗爺爺!
「神仙姐姐!」
阿娘被丟進一處宅院,她取下眼布,神情一如既往平靜。
看著她,我也逐漸冷靜下來,默念阿爹教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好一個送子娘娘,不知是不是真比觀音菩薩都靈?」
憑空出現的聲音,阿娘沒有被嚇到,從容回頭。
那女子站在燭火下,雍容華貴,眉間一抹嫣紅朱砂。
阿娘立刻跪地:「奴婢拜見徐貴妃。」
「哦?」徐貴妃意外阿娘為何認出自己。
阿娘:「奴婢還是孩童時,受過徐將軍和ṭṻ₍小姐的恩情。貴妃娘娘長相似姐。」
「原來是父親和姐姐。」徐貴妃恍然大悟,神情略微放松了些。
「若沒有他們,也就沒有現在的奴婢。
「奴婢感激不盡。
「既是受我們徐家的恩惠,為何要進太子府?」
徐貴妃突然發難:「為何用古方為太子綿延子嗣!」
世人皆知徐貴妃和皇後不和,皇後的皇子都封太子了,可貴妃卻一直未能有孕。
阿娘卑躬屈膝跪爬到徐貴妃腳邊,淚落了滿臉:「太子攜家人威脅,奴婢不敢不從!
「求貴妃救奴婢出水火中。
「求求貴妃救救奴婢。」
阿娘解開衣服,胳膊、肩上、後背,布滿傷疤。
徐貴妃倒吸一口涼氣。
但很快,徐貴妃饒有興趣地說:「想要本宮救你,就讓本宮看看你的本事。」
「奴婢甘願為徐家赴湯蹈火!」
12
我不知道阿娘和徐貴妃達成了什麼交易。
阿娘跌跌撞撞離開時,我聽到徐貴妃和婢女交談。
「娘娘為何留下她?萬一……」
徐貴妃:「爹爹在前線帶著將士們打仗,太子卻貪了戶部銀兩,給出去的糧草竟是霉物!
「太子膽敢如此啊!隻要他一日不登基,一日就隻是太子。
「她,隻是本宮的探路石。若無用,殺之便可。
「而且,本宮也想要屬於自己的孩兒啊。」
又是一個利用阿娘的。
我隨阿娘飄回太子府,阿娘闔門休息,我百無聊賴踏在燈籠上。
起風了。
燈籠飄,我飄,ẗū́⁽目光皆處。
太子被人擁簇著踏進書房。
而卑躬屈膝候在太子身邊的人,竟……竟然是阿爹!
我人都傻了。
「殿下,徐家已經查到這邊了,若是傳到陛下耳中……」
太子:「那就殺!
「參與此事的人全都殺了!」
「殿下,人是殺不完的。」是爹爹的聲音。
「一群飯桶!」
太子脾氣好生大,摔了杯子:「不殺應當如何?等他們查到太子府嗎?」
爹爹堅持:「殿下,人不可再殺,現在要做的是——亡羊補牢。」
「補?」
太子氣笑了:「說來容易,糧從哪來,錢又從哪裡來?」
爹爹看向太子,討好地說:「皇後娘娘,嶽家。」
「不行!
「若是讓母後知道孤貪了糧草的錢,定饒不了孤……」
爹爹說:「皇後雖會怪罪殿下,但皇後也是一位母親,愛子心切。
「快入秋了,殿下若負荊請罪,皇後定然心疼不已。
「殿下,不能再猶豫了,勿要惹火上身。」
原來,阿爹成了太子的幕僚。
差點兒忘了,他們說我阿爹家世落魄,卻年少成名。
七歲能文,十三歲中秀才。
但人生世事無常,十五歲阿爹的功名被太子妃的母族之人頂替。
阿爹為鑑清白,洗刷冤屈,一頭撞在衙門口的柱子上。
衙役連脖子的氣都沒有摸,將人拖去亂葬崗。
若不是阿娘救了阿爹,阿爹哪裡還有命在。
後來,阿爹發誓這一生定要遠離朝堂的功名利祿。
他與阿娘行商,開了家酒肆,養了條小黃狗圈在柳樹下。
春去秋來,小黃狗長大了,我來了。
可很快,我又走了。
13
這是我死後的第四年。
阿娘成了太子府的醫師,阿爹成了太子的幕僚。
阿爹看到阿娘的那一刻,驚得打翻了茶盞。
他跪地高呼:「殿下,正是此女子害死我兒,乃庸醫是也!」
太子渾不在意擺手:「幕僚莫要小瞧了這位醫師,這可是人人稱道的送子娘娘。」
「可是……」
「幕僚,今日孤高興,莫要掃興。
「一個不中用的兒死了便死了。
「日後你跟著孤,會有無數個孩兒。」
……
秋風起兮秋葉飛,幽長遊廊,池中紅鯉甩尾。
阿爹和阿娘對立而站,神色平靜。
是阿娘先開口,她畢恭畢敬行了一禮:「見過幕僚周大人。」
阿爹回禮:「見過徐醫師。」
物是人非,無話可言。
阿娘踏步,阿爹前行。
落肩平行時,阿爹突然叫住阿娘:「容娘,你回去吧。」
「回不去了。」
阿娘目視前方,平靜地說:「你我各有路行,望珍重。」
阿爹閉了閉眼,喉間克制些什麼。
到底什麼也沒說,踏步離開。
這一幕好似畫本子寫的: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我還是喜歡曾經的阿爹和阿娘。
他們如今的神情我看不透。
好陌生,好陌生。
爹娘,孩兒的心好疼好疼。
可鬼,怎麼還會有心呢。
暮夜來臨,我飄在夜幕之下,偌大的太子府歌舞升平。
太子一擲千金在笑,太子妃撫摸孕肚也在笑。
人人都在笑。
可後院僻靜之地,枯瘦如柴的娘親包扎好傷口,抬眸望向明月。
漆黑眼眸裡仿佛浸潤著月下湖水的湿意,攏了些莫名感傷。
前院,阿爹喝多了,獨自站在風口處醒酒。
月影孤寂,顯得分外悽涼。
他們同時抬頭望月,眼神卻溫潤如水。
像是守著心底那一方執念,從未亂過分毫。
原來,今日是我的生辰呀。
14
我不是笨孩兒,我猜到阿爹阿娘要做的事了。
晚秋來,金風瑟瑟,秋雨瀟瀟,太子府出了件天大事。
側妃、妾室落紅小產,唯有太子妃相安無事。
太子明坐高堂,大發雷霆,暫將太子妃禁足在院落徹查此事。
當晚阿娘端著湯藥去見太子妃。
「殿下查清楚了嗎?是相信本宮了嗎?」
見是阿娘,她失望極了:「怎麼是你。」
下一秒,她又抓緊阿娘的衣服:「容娘,你去告訴殿下好不好,她們小產與我無關。
「我再善妒再吃醋,也不會加害皇嗣啊。」
「是我。」
「什麼?」太子妃愣住了。
阿娘道:「你們喝的湯藥全是以我的血做藥引子。
「易孕,卻難養。」
阿娘看著面前慘白的女子,輕輕嘆息一聲,好似不忍地重復:「第一次也是我。」
太子妃難以置信:「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害我的皇兒?為什麼?
「來人啊?給本宮處死這個賤人!」
太子妃目光變得狠毒,推開阿娘,跌撞跑了出去,卻發現ŧü⁺四周空無一人。
「人呢!人呢!給本宮殺了她!
「將這個賤人五馬分屍,做成人彘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阿娘目光憂傷:「太子妃,其實我騙了你。曾經,我也有一個孩兒。」
生孩兒時難產,穩婆說定是個男兒。
可她和夫君覺得,若是個女兒最好不過。
沒想到生下來真是個女兒,她和夫君珍視萬分。
孩兒五歲那年染上洪水引發的瘟疫,官府不管,城中無藥。
夫君冒著時疫上山採藥,她幾日不眠不休地照料,隻恨不能替孩兒受這份罪。
他們祈求佛祖神仙保佑,願用十年壽命換孩兒這一生平安無虞。
看著孩兒一日一日長大,為她梳頭穿衣,教她識字背三字經。
春光時節,夫君為她描眉。
孩兒便坐在那桃樹下,啃著桃酥,晃著小腦袋咿呀咿呀——人之初,性本善。
「人性本善,可為何有的人卻不良善!」
阿娘的聲音突然發狠,她上前兩步,拽緊太子妃的衣服。
「你的孩兒沒了,這一切全拜太子所賜。
「他殺我孩兒,我就要殺光他的孩兒。
「憑什麼我的孩兒慘死在他馬下,而他的孩子出生就是皇子,一睜眼就能享受這世間的榮華富貴!」
所以,她毫不猶豫把手放在胎兒的脖頸,咔嚓一聲。
捏碎了那細嫩的脖頸。
阿娘笑得眼底帶血:「你腹中的胎兒好軟,軟得輕輕一捏,便死了。
「就如我的孩子一樣,馬蹄踩上去,壓碎了臉骨,咽了氣。
「哈哈哈哈……」
「瘋子瘋子!」太子妃瞳孔緊縮,驚恐得如同看鬼般看著阿娘。
阿娘哭得撕心裂肺:「我瘋子?是啊,我的如珺死了,我也瘋了。
「瘋了不好嗎?瘋了就不會疼,不會痛,不會哭。
「可以若無其事收下太子施舍的一兩銀子,用草席一裹,把我十月懷胎的孩兒葬了。
「葬在冰冷的墓中!
「你要怨就怨自己為何是太子的女人,那孩兒,出生即死。
「隻願他們下輩子投胎在好人家,既不是你這處,也不是我那處。
「阿彌陀佛。」
15
太子妃上吊自缢了,連帶著腹中的胎兒。
阿娘假死,在徐貴妃的幫助下,逃進皇宮,成了貴妃身邊的灑水宮女。
太子接連失子,皇後覺得這是老天在懲罰大炎的江山。
年春時節,逢太後大壽。
皇上決定施萬兩黃金建萬福樓,為太後和大炎江山點燈祈福,大辦壽宴,與天同慶。
在壽宴上,徐貴妃雪中跳舞,被太醫診出有孕三月。
這一消息驚群動眾。
皇後更是跌坐在鳳椅上,喃喃自語:「這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她以為給Ţū⁺我宮中放麝香,我便不能有孕了嗎?」
徐貴妃聽到婢女傳話,冷冷一笑。
她看向阿娘,輕抬下巴:「沒想到你這方子果真管用。」
阿娘上前,攏了攏披在貴妃身上的狐氅。
「娘娘,日後切忌不可碰冷水,勿吃冷食,更不可像今日這般為陛下在雪中跳舞。
「娘娘要仔細些身子。」
「嗯。」
徐貴妃神情懶懶,揮手:「下去吧,本宮乏了。」
過年了。
阿娘頭一次在皇宮過年,這也是我第一次來皇宮。
金碧輝煌的朱牆黃瓦,到處都是珍寶,稀罕物件兒。
可恨我沒有手,不能摸一摸。
但是,逛久了,我也會覺得生膩。
我好想被阿爹舉在頭頂,想被阿娘抱在懷裡梳頭。
想吃桃酥和糖葫蘆。
阿娘,阿爹,孩兒想你。
「你是哪宮的小宮女?」
一個小宮女在假山後頭燒紙,宮中燒紙錢是大忌,阿娘瞧見了,善意提醒她。
小宮女抽抽搭搭跪地:「嬤嬤,我想我娘親了,我想告訴她,我沒有忘記她。」
阿娘溫柔地說:「隻要親人記得逝者,泉下的人也會知道的。」
阿娘也是有娘的,她滿頭白發卻很利索精神。
我每次偷吃被抓到,她舉著我哎呀大叫:「我的天爺呀,哪裡來的小泥娃娃。」
後來她病逝了。
我也好想她。
等小宮女走了,阿娘坐在亭下,望著水中的花燈,擦了擦眼角的淚。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娘哭。
阿娘阿爹,我知道,這些年你們一直都在想我。
因為,我沒有消失,我也還記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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