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名:明月覆塵 字數:3481 更新時間:2024-12-12 14:52:12

而後,他輕啟薄唇,無聲地說了一句:「多謝。」


是以彼時的我並沒能注意到。


不遠處,有人正隱匿在角落中,緊盯著我與謝玉塵的方向。


8


兩月前,南境突遭涝災。


洪水過境,農戶辛苦種下的莊稼毀於一旦,百姓更是無家可歸。


哀號遍野。


消息被快馬加鞭地送回上京。


皇帝當即下旨撥款賑災,由身為吏部尚書的周容全權負責。


兩月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已圓滿解決時。


某個深夜,大批難民出現在了上京城的城門前。


有人骨瘦如柴,有人衣不蔽體。


翌日上朝時,有文官提及此事:「臣鬥膽猜測,那筆賑災款或許並沒有真正到百姓手中。」


皇帝下令徹查。


然而周容上交的賬本滴水不漏,饒是謝玉塵都挑不出一絲錯處。


周容此人胸無點墨,毫無半點真才實學,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實。

Advertisement


他之所以能夠平步青雲,全仗著身後有榮王庇護。


畢竟,那是一位連皇帝都需禮讓三分的人物。


棲梧宮中。


我拿起桌上那本《春宵三十六式》。


翻開折了角的那頁,一張紙被夾在中間。


上面寫著幾行字——


【六月初七,結賬三千五百兩。


【六月十一,搶得花魁初夜,結賬五千兩。


【六月十三,酒後摔碎前朝花瓶、酒盞,賠款兩千三百兩。】


短短兩月,周容在如意館花出的銀兩已遠遠地超過他這官職該有的俸祿。


我忽然想起許郎將這張紙交到我手中的場景。


「這是周容在如意館的賬單,已印了他的私印。」


上京城中的煙花之地,大大小小共有十幾處。


其中最為繁華的當屬如意館。


而許郎正是如意館背後的掌櫃。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問。


許郎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卻又好似在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


他笑了笑:「就當是償還你母親的恩情。」


9


起初,如意館的姑娘按照許郎的吩咐。


隻與周容飲酒作樂、彈琴唱曲。


周容見「色」眼開。


不過幾日,他僅有的戒備心也煙消雲散。


喝下特制的酒,周容緊抱美人的腿,大著舌頭侃侃而談。


「偷偷地告訴你,其實啊,我的確貪了那筆賑災款。


「賬本?自然是假的。


「那真賬本早就被藏起來了,誰都找不著。


「城西遠郊,我以旁人的名義買了一處莊子,養著一個外室。


「真賬本,便藏在那裡。


「晚娘,若你願意跟我走,我便用那筆錢來養你,讓你吃香喝辣。」


……


在昨夜去參加宮宴之前,我特意將賬單與那莊子的位置一同夾在書中。


再將這本書放在桌案上。


我知道謝玉塵一定會翻開這本書。


他需要除掉周容,恰好我也需要。


天色漸暗時,秋畫提著宮燈走近:「殿下,曹內侍來了。」


我抬眼看向秋畫身後。


「明月公主。」


曹內侍一甩拂塵,朝我行禮。


「陛下派奴來,請您過去一趟。」


似是早已料到我會拒絕。


不等我開口,曹內侍搶先說道:「陛下吩咐,若公主不願意去,便叫奴說兩個字給公主聽。


「解藥。」


10


載著我的轎子停在月神池前。


曹內侍做了個「請」的手勢。


「公主快些進去吧,陛下在裡面等您呢。」


……


在巨大的月神池前,有一面薄紗自藻井垂向地面。


隨著我的到來,有一陣風自月神池中拂過。


薄紗的一角被風吹起,那香豔場面便映入我的眼簾。


視線中,皇帝元昭正背對著我,半坐在月神池中。


沾了水的墨發湿漉漉地,如藤蔓一般附在他的寬肩。


除此之外,一個宮婢正站在一旁,為元昭捏肩。


身上的衣物被水浸湿後,凸顯出她曼妙的身形。


元昭明知道我來了。


但他還是視我如無物,挑逗似的與宮婢說了幾句話。


又說:「去盤龍殿乖乖地等著朕。」


「是。」


直到宮婢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月神池。


元昭才側過頭來看我:「皇姐來了。」


下一瞬,他猛地起身,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入水中。


元昭的聲音與溫熱的池水不同。


他冷聲開口:「聽聞今日,皇姐與攝政王一同出現在如意館了。」


我甩開他的手:「你又派人跟著我。」


「在這世間,我們能依賴的人隻有彼此。


「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皇姐。」


說著,元昭抬手到我面前,為我理好額前被水淋湿的碎發。


「我派皇姐勾引謝玉塵,再伺機殺他,皇姐卻遲遲不動手。


「莫不是,皇姐真的對他動了心?」


11


元昭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與他對視。


他狹長的雙眼如鷹般敏銳,緊盯著我的臉。


似乎生怕錯過我任何可以暴露內心的表情。


「絕無可能。」我答得肯定。


聞言,元昭笑了笑。


「皇姐今日這招借刀殺人的確是妙。


「借謝玉塵的手除掉周容,既不會引火上身,還能看一場鷸蚌相爭的好戲。


「但朕還需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謝玉塵死呢?」


我向後退去,便隻剩下元昭的手還停留在半空。


「謝玉塵生性多疑,不能輕易動手。」


我拖著沉重的衣裙一步一步地邁上池邊的石階。


元昭的視線一直緊隨著我。


又問:「父皇臨終前的囑託,皇姐沒忘吧?」


我停下腳步,側過身,直視元昭的眼睛。


「陛下放心,我定會讓謝玉塵死得幹淨。


我語氣輕松:「畢竟,隻有他死了,我才能活。」


元昭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確定我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隨後,他點了點頭。


「算起來,距離皇姐體內的毒藥發作已不足五月。


「若想要解藥,皇姐便用謝玉塵的死來換吧。」


12


翌日晨起,我在銅鏡前坐定。


秋畫拿起畫黛筆為我描眉:「殿下當真要去攝政王府?」


「嗯。」


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去瞧瞧熱鬧。」


昨夜,暗探曾送來消息,說周容抵抗不住,已招了供。


但在那之前,趁謝玉塵毫無防備時。


周容手拿短刀,刺進了謝玉塵的左肩。


離心口僅有兩寸。


一番嚴刑拷打後才知道,天牢裡的獄卒早已被人收買。


他受人指使,偷偷地解了周容的鎖銬,又給了他一把短刀。


事到如今,周容已成棄子。


於背後那人而言,他最後的用處便是在天牢裡與謝玉塵同歸於盡。


……


此刻,攝政王府的管家走在前面為我引路。


「這裡便是王爺的書房,他就在裡面。」


我點了點頭:「多謝。」


書房的門沒有緊閉。


透過縫隙,我看見謝玉塵正坐在榻邊,身上的衣物退至腰間。


他將手繞到身後。


側過頭,對照著身後的銅鏡,給傷口上藥。


「吱呀——」


我抬手推開房門。


聽到聲音的謝玉塵猛地起身。


在那一刻,有殺意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看到是我後,謝玉塵拿起榻上的披風虛掩在身前。


「元明月,男女有別,你不懂嗎?」他問。


「懂的。」


我慢步向他走近:「男女的確有別,但你我不同。」


時值正午。


有暖光透過紙窗,映在謝玉塵的身上。


我的視線下落。


眼前,謝玉塵的左肩盡是還未幹透的血。


時不時地還有鮮血隨著他的動作從窟窿一般的刀口中流出。


周容那一刀,幾近貫穿了謝玉塵的左肩。


「怎麼不叫醫官來處理?」我問。


「習慣一個人上藥了。」


我拿起桌案上的藥瓶:「我來幫你。」


「不用。」


謝玉塵的拒絕在我意料之中。


但我隻當沒有聽見。


潔過手後,我倒了些許藥粉在指腹上。


而後,我將指腹輕輕地按在謝玉塵的傷口處。


那藥灼痛。


饒是年少起便上陣殺敵的謝玉塵也不禁悶哼一聲。


下一瞬,我踮起腳尖,向他湊近,袖角自他身前劃過。


「謝玉塵。」我輕聲喚他。


在我一呼一吸之間,眼前的男人僵在原地。


「你的心,跳得好快。」


13


「受了傷,很疼。」謝玉塵說。


「是嗎?」


我笑了笑,語氣輕巧:「我還以為,你對我動心了呢。」


良久,謝玉塵都沒有開口。


直到我將最後一點藥粉塗在他的傷口上,轉身去拿裹簾。


謝玉塵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你怎麼來了?」


我動作輕柔,將裹簾覆上他的傷口時。


又抬起頭,直視他的雙眼:「想你了,便來了。」


謝玉塵高出我許多。


他垂下頭看我,原本緊抿的嘴唇忽然勾起弧度。


「確定不是得到了眼線的消息才來的?」


我為他包扎傷口的手一頓,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謝玉塵輕笑一聲:「你現在都學會在我面前裝傻了。


「元明月,你別忘了。


「你的兵法還是我教的。」


隨著時間推移,窗外的陽光急轉直下。


臥房內暗淡得如同暴雨來臨之前的天色。


一片寂靜中,謝玉塵再次開口,說的卻是:「我要去西京了,今晚啟程。」


「去做什麼?」


謝玉塵將半退的衣服重新穿好。


「周容的供詞除了貪汙賑災款,還牽扯出了一樁舊案。」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謝玉塵。」


我面上笑意嫣然,一如我曾對鏡千百次練習的那般。


「等你平安地回來。


「我們一起過除夕。」 


14


一場雨過後,上京城入了秋。


棲梧宮的窗棂外,原本在盛夏時節轟鳴不斷的夏蟬聲越來越弱,直到安全消失。


綠意盎然的院子開始被金黃的銀杏佔據。


最後,一夜未停的秋雨將滿樹的銀杏葉拍打在地上。


它們平靜地迎接自己即將化為春泥的宿命。


某日清晨,我坐在窗邊與自己下棋解悶。


甫一抬眼便看見院中的滿樹枯枝。


忽然,幾片雪花自半空緩緩地飄落,落在窗前的水鑑中。


秋畫掀簾走進殿內,將袖爐放到我手裡。


見我捂著胸口,她問:「殿下的心口又疼了嗎?」


我搖了搖頭:「無妨。」


畢竟我體內的毒若是真的發作起來,可不僅僅是心口作痛這麼簡單。


春去秋來,再入寒冬。


四季變換好似白駒過隙。


可如今,謝玉塵已經離開上京三月有餘。


我不僅無法殺他,換取解藥,甚至連他的音信都沒有。


忽然想到什麼,我拉起秋畫的手:「今夜除夕,城北有夜集,我們也去瞧瞧。」


人生苦短。


不論我最後是生或死,若能及時行樂,也不算白來一遭。


……


除夕夜,商街張燈結彩。


籌備許久的夜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有人站在茶館二樓的窗前吹奏竹笛。

熱門推薦

有港來信

有港來信

寧市的秋天少見落雨,濕度降到百分之二三十,舒適得讓人生出身處高緯度地帶的錯覺。但這裏是寧市,一江之隔臨著港澳,潮濕的亞熱帶季風才是它的常態。 做完妝造出門前,助理提醒說下午至晚間有百分之四十的下雨機率,讓小心降溫,應隱聽了,沒當回事。 阿爾法保姆車拐過街角,在一座老洋房的造型工作室前接上了人,繼而便馬不停蹄地駛上了濱海公路。

琵琶語

琵琶語

寧遠侯死的那天,我作為養女守靈。當 晚最受寵的六皇子過來吊唁,看著血流 成河的寧遠侯府一臉驚愕。

穿越成虐文女主妹妹之後

穿越成虐文女主妹妹之後

穿越成虐文擦邊文學女主她妹妹,我綁 定了發瘋系統,我的任務是通過發瘋拯 救女主,改變她的命運。

年會不能停

年會不能停

"年會舉辦前夕,老板說年會費用申請太貴。 「舉辦個年哪裡會需要那麼多費用,肯定有人收回扣了。」 經過高層一致同意,決定將我這個年會負責人換掉。 沒想到,換人後整個公司癱瘓了。 連老板都換人了,我升職了。"

老公和他小青梅非要吃毒蘑菇

老公和他小青梅非要吃毒蘑菇

"老公帶著他的小青梅回家。 婆婆讓我大度點,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 我瞟了一眼婆婆正在洗的菌子,灰花紋鵝膏,劇毒,還好大一盆。 「看什麼看,這是我親自採給夏夏接風吃的,沒你的份。」 我笑了,拿起包包就跑。 三個小時後,我正在跟閨蜜喝酒,醫院的電話就打來了。 「那麼嚴重呀,那隻能放棄治療了。」"

偽裝男友

偽裝男友

高鐵上接到前男友發來的消息。 「我有新女友了,怕她誤會,互刪吧。」 不是,這人有病吧? 下一秒,室友跟著發來了消息。 「我和陸衍在一起了,你不會介意吧?」 這能忍? 我將手機遞給鄰座的男生。 「帥哥,能幫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