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亦或是其他什麼緣由,裴璉隻覺心底有股勁兒被這少年將軍的隻言片語挑了起來。
渾身血液都熱得厲害,眼前也不斷浮現出紫霄殿寢宮裡掛著的那副地圖,那被飛鏢特地釘住的戎狄與突厥兩塊,便是他此生追求的宏圖偉業之一——
有生之年,他要踏平戎狄與突厥,將這兩片水草豐茂、遼闊廣袤之地納入大淵的版圖。
“是,孤現下或許不懂,卻不代表往後也不懂。”
裴璉抬手,大掌牢牢摁住了謝明霽的肩,漆黑的鳳眸在庭燎灼灼火光的映照下,好似也燃起熊熊的火。
那是一個年輕儲君蓬勃的慾望與野心:“這戰場,你能往,孤亦能往。”
從小到大,就沒有他學不會、做不到的事。
戰場,他遲早也是要上的——
大淵朝的先祖從馬背上得天下,他的父皇也曾上過戰場殺敵衛國,他既想開疆拓土,流芳千古,又怎能當個隻會高坐明堂、紙上談兵的君主?
一個念頭在心底萌生,又迅速地扎根,萌生,愈發壯大而強盛。
於是初一一早,裴璉與肅王拜年時,便表明了他隨軍出徵的打算。
肅王面色驟然變了,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在對上裴璉那雙堅定的利眼時,陡然止住。
裴家人,都軸得很。
當年他勸不住永熙帝,二十年後,也勸不住故人之子。
喉頭滾了滾,最後肅王隻沉聲道:“殿下想好了?戰場可非兒戲。”
“再過半月,便是孤二十一的生辰。”
Advertisement
裴璉目光清明,凜若冰雪:“孤並非無知稚子,深知沙場兇險詭譎,嶽父請放心,孤今日便會修書三封陳明情況,一封寄往長安,一封交於您,另一封……”
交予吾妻,謝明婳。
“交予信任之人保管。”裴璉道。
肅王見他心意已決,沉默良久,還是道:“茲事體大,殿下再好好想想。”
裴璉明白肅王的憂慮,並未糾纏,隻挹禮道:“晚些孤呈上陳情書,嶽父閱罷便知。”
肅王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而後擺擺手,讓他先下去。
裴璉也沒多留,出了書房,徑直尋去並蒂院。
行至門口,恰好明婳明娓要去給肅王妃拜年。
兩廂迎面遇上,姐妹倆皆是一怔,而後雙雙行禮:“新禧康泰,殿下萬福。”
裴璉眉眼溫潤,回禮:“新禧安泰,福壽延年。”
明娓見明婳又要當鹌鹑,很是無奈,但還是主動開了口:“不知殿下來並蒂院所為何事?”
裴璉抿了抿薄唇,從袖中拿出兩封紅包:“昨夜與子策兄喝得有些醉,回過神要給壓祟錢時,兩位妹妹已回院子歇息了,是以今朝特來補上。”
明娓一看那紅包,眼睛都亮了:“殿下也會給壓祟錢?”
裴璉嗯了聲,目光始終隻落向明婳:“孤答應過,每年都會備上,便不會食言。”
雖然隻是答應明婳,但想到明婳與明娓寸步不離的親熱勁兒,自是不好隻備一份。
明娓是個見到錢就走不動道的,一看那厚厚的紅封,眉開眼笑,半點不客氣:“哎呀,那真是多謝殿下了。”
她伸手接過,見明婳遲遲不接,隻恨不得替她接——傻子,跟什麼過不去,都不能跟銀票過不去啊!
最後還是明娓替明婳接了,又與裴璉道謝:“殿下實在客氣了。”
裴璉淡聲道:“應該的。”
有意與明婳單獨說兩句,但明婳壓根不接他的話茬。
事實上,隻從那日在亭中再度表明心意,她便愈發躲著他,像是真的要與他徹底斷了來往。
裴璉不知她如何能薄情到如此地步,但留給他的時日實在不多了。
思及今日是大年初一,裴璉也沒攔著,想著過些時日再與她說隨軍出徵的事。
於是他讓到一旁,由著姐妹倆離去拜年。
稍稍走遠了,正月裡凜冽的寒風隱約吹來姐妹倆的談話聲。
“……就不該收的呀。”
“傻啊,有錢不收王八蛋,何況這麼厚!嘿嘿,讓我算算有多少。”
“十八張。”
“欸,你怎麼知道?”
“因為……”
因為有約定啊。
「為何是十七張呢?」
「新年至,你便是十七了。」
「明年我十八了,豈不是能收到十八張?這樣的話,後年就是十九張,大後年就是二十張,大大後年就是……哇,發達啦!」
「祝殿下長命百歲,每年都能給我發壓祟錢。」
「傻子。」
風雪初停,明婳握著袖中那封厚厚的紅包,蝶翼般的長睫掩蓋了眼底的情緒,她低聲喃道:“你才是傻子。”
第097章 【97】
【97】
不等裴璉告訴明婳, 當天傍晚,明婳便尋去了西苑。
彼時裴璉正將寫好的陳情書裝進信封,聽到屋外傳來侍衛的請安聲, 他將信函擱在了書冊之下。
“進。”他道。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 一襲應景的織金大紅袄裙的明婳走了進來。
裴璉吩咐下人沏茶, 明婳卻抬手:“不必了,我不喝。你們都下去,把門關上。”
侍衛微怔, 見太子點了頭,方才躬身退下, 順便將門帶上。
半扇木窗敞著, 黯淡斜陽透過鏤空雕花, 斑斑點點地灑在灰青色地磚上。
裴璉看向面色凝重的明婳,眉心輕動, 語氣卻平和:“新年第一日, 怎的板著一張臉?”
明婳不說話,隻直直望著他。
裴璉遂也沉默下來。
良久,他才道:“你知道了?”
見他承認了, 明婳站在書房正中,袖籠中的手攥了攥緊, 咬牙道:“這樣大的事, 你還以為能瞞住嗎?”
“孤本就沒想瞞你。”
裴璉從桌邊起身, 走到她面前:“隻是想著正月初, 正是喜慶時候, 不著急拿那些事來掃你興致。”
但明婳還是知道了。
肅王妃與她說的, 並叫她幫忙勸說一二:“戰場多兇險啊,陛下與皇後就這麼一個獨子, 又沒個後嗣,怎敢叫他上戰場?婳婳,你多勸勸他,叫他回長安吧。”
明婳聽到裴璉要上戰場,也是震驚不已,而後又覺得胸悶。
“打仗自有武將,你個沒上過戰場,養尊處優的太子去做什麼?邊關又不是無人可用了。”
明婳第一反應是裴璉在與她唱反調,故意為之,“是不是因著我不與你回長安,你就反其道而行,故意說去戰場來氣我?”
若真是這般,幼稚!
“在你眼中,孤是這般兒戲之人?”
裴璉一雙狹長鳳眸眯起,若有所思睇著她。
明婳被他這眼神看得一怔,意識到自己誤解了,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偏過臉:“那你為何突然要隨軍出徵?你當戰場是什麼好地方嗎,若非我爹爹與哥哥是軍人,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我巴不得他們一輩子別去。”
“因著孤是大淵的儲君,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護衛的是我大淵的疆土與子民,也是孤的江山與百姓。”
男人的嗓音低沉平穩:“孤與將士們一同出徵保自己的家,衛自己的國,有何不妥?”
明婳一時噎住。
再看面前的男人眉眼清正,神態坦然,並非作偽,心下登時有些悻悻,原來是她狹隘了。
“我…我還以為……”
還以為他是為了兒女私情與她置氣,這事鬧的……怪尷尬的。
明婳一張小臉紅白交錯,最後捏緊了手指,深吸口氣看他:“就算如此,但戰場兇險,刀劍無眼,你身份又那樣特殊,實在不應前去冒險。”
裴璉的目光在她面上慢悠悠掃過,忽的眉梢輕挑:“你這是在擔心孤?”
明婳對上他噙著淺笑的黑眸,心下一跳,很快避開眼:“少自作多情,誰擔心你了。隻不過你是隨我們一路來的北庭,而今忽然要去戰場,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謝家如何與陛下交代?”
“此事你不必擔心。”
裴璉淡聲說著,轉身折回書桌旁,從書冊底下取出一封信函,遞給明婳。
明婳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過,看了起來。
薄薄一張宣紙上,是熟悉的字體,雋永端正,筆鋒銳利。
內容也是裴璉一貫的風格,言簡意赅,表明此次隨軍出徵是他一力所求,若有傷亡,與肅王府及北庭軍無關,請皇帝理智應對,萬勿遷怒。
“一式三份,皆為孤親筆手書,一封寄往長安,一封交於你父親,另一封……”
裴璉看向她:“交予你。”
明婳的目光還停留在信紙上那句“若不幸殒身”,聽到他說有一封留給她,微詫抬眼:“為何……留給我?”
裴璉道:“你是孤的妻子,總得對你有個交代。”
他說得理所當然,明婳神色卻是一滯,握著薄薄信紙的手也好似有千鈞重。
本來還想反駁“都和離了,我才不是你妻子”,話到嘴邊,又覺得此時再說這些,未免太幼稚。
良久,嫣色唇瓣翕動兩下,明婳看著身前的男人:“你真的決定了?”
裴璉:“是。”
明婳:“你就不害怕?”
“怕?”
裴璉皺眉失笑:“孤此生便沒有畏懼之事……”
話未說完,似是想到什麼,他改口:“有件事,的確會怕。”
明婳疑惑,下一刻便見他看了過來:“孤怕謝明婳心裡沒有孤。或是孤有個三長兩短,謝明婳過個幾年便將孤忘了,另覓新歡。”
明婳稍怔,而後瞪圓了眼睛,沒好氣道:“我與你說正經事!”
“這就是正經事。”
裴璉斂起笑,目光清明:“孤存世二十年,再棘手的麻煩與坎坷也都趟了過來,唯有與你的姻緣一事,犯下大錯,困頓茫然,至今得不到一個解脫。”
“先前孤自欺欺人,想著逃避,後來才明白,心病既已存,若不得心藥,隻會成為痼疾,反反復復,不得善終。”
“可惜至今還不能叫你軟下心腸,願意醫孤。”
裴璉扯了下嘴角,卻不氣餒:“無妨,若孤能從戰場平安歸來,再繼續追你。老話常說烈女怕纏郎,日久天長,總能叫你看到孤的心意。”
明婳見他仍不肯放手,心間也湧起一陣復雜難言的滋味,兩彎黛眉蹙起:“你這又是何必?明明之前也不這樣的。”
裴璉:“這話得問你了。”
明婳:“啊?”
“明明是你先撩孤,把孤變成了這樣,現下說不要就不要。”
裴璉負手,微微俯身:“謝明婳,你說你這算不算無情無義,始亂終棄?”
“我無情無義,始亂終棄?”
明婳睜大了雙眼,看著男人靠近,她的腰也朝後彎了些,雙頰漲得通紅:“胡說八道,明明是你自己不懂珍惜,叫我傷了心,現下還倒打一耙,我看你就和那東突厥人一樣無恥,賊喊捉賊!”
話落,屋內靜了一靜。
明婳看著男人瞧不出情緒的臉,眸光輕閃,她是不是罵得太髒了點?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