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桂花嬸子一邊哭一邊說,將自己的生平一字一句說出來。她十四進的方家門,十五生了方大山。十九歲相公摔下山坡重傷身亡,後來十多年獨自拉拔孩子討生活。三年前她家大山被大幾歲的同村人方大河說動,去鎮子上給食肆當小二掙錢。結果才去不到一日就被人當街打死。
“……我兒不是那等會惹事的人。他打小沒父親護著,三四歲就比人家十多歲的孩子都懂事。在村子裡十幾年從來沒跟人吵過嘴。這樣一個老實孩子,哪有那個膽子招惹貴人?”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話不是這麼說,”方大河冷笑,“娘不嫌兒醜,你是他親娘,自然想著自家兒子說話。”
“你這是說的是人話嗎!”桂花嬸子本來就懷疑方大河,聽到他這麼說話就冒火,“三年前,我兒就是跟你一道來鎮上。如今我兒死得不明不白,你個街邊二溜子倒是搖身一變成都保正了!”
方大河最討厭別人說他過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戳老底,當下就要惱羞成怒。
這般肆無忌憚著實惹惱了老爺子:“住手!話還沒說完就想打人,你眼裡還有王法嗎!”
老爺子已經辭官很多年,卻也容不得這般草菅人命。小鎮上就算是個沒有像樣的府衙,說兩句就喊打喊殺。一個都保正都敢當眾打人,真是目無法紀!他呵斥道:“身為父母官,本該為當地百姓請命。這個都保正當著你的面就敢打人,要你這個主簿有什麼用!”
林主簿被吼得一激靈,立即道:“案件自然是要查的。”
“要查就快查,磨磨唧唧的!”
“自然,自然,”張家那二小子幹的事兒林主簿心裡一清二楚。說到底,就是一樁官宦子弟當街縱馬草菅人命的案子。案情簡單,難就難在時隔三年,許多證據早就被抹除幹淨。當時的目擊者方大河如今也成了張二公子的狗腿子,更不可能出來作證。
“主簿老爺,”周攻玉忽然道,“嬸子的案子要查,我們也要報官。”
雖然西風食肆被人汙蔑是明擺著的,但這事兒不能糊弄了事。若是不給個懲罰,豈不是往後誰看西風食肆不順眼就都能這麼來一手?
“這位都保正帶著人就擅闖食肆,紅口白牙汙蔑我食肆吃食毒死人。也該給個說法才是。”周攻玉不疾不徐道,“畢竟就算是京城的衙差辦案搜查還得拿搜查令呢。咱們這方都保正可真是威風,無憑無據的鬧了這一場,我往後的生意還怎麼做?”
安琳琅冷笑,“主簿老爺我告他私闖名宅,汙蔑誹謗,栽贓嫁禍!”
“你這算什麼民宅!”方大河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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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主簿瞥了一眼老爺子,見老爺子臉色沉沉的,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方大河的臉有些發白。他這些年做過的事兒可經不住查。這要是查,先不說吃進去多少得吐出來,指不定人都要進牢裡吃牢飯去。當下就顧不上還有外人在,他讓身後的二流子將隔壁的矮冬瓜給請過來,昂著脖子警告林主簿:“林主簿,你可別忘了張二公子還在鎮子上!“
林主簿本來不大想撕破臉,此時被他這態度給激了。冷笑道:“哦?”
“你應當是清楚的。”方大河這三年仗著縣令公子的威風,連鎮長都沒放眼裡,“二公子可不是個好脾氣。你就不怕今日動了我,他回去讓他爹罷了你的官!”
……能說出這樣的胡話,也確實證明桂花嬸子的話沒有假。
這方大河連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主簿雖低縣令一頭,但也是貨真價實的朝廷任命。區區一個縣令就想罷了主簿的官,未免異想天開。林主簿都被他這句威脅給氣笑了:“你大可試試看。我倒是瞧瞧,張大人可有那等本事罷了我的官。”
方大河見林主簿不僅沒怕,反而被他激怒,心頓時就有些慌。
林主簿一聲暴喝:“來人!把人都給帶出去!”
一聲令下,林家的家僕就衝進來。
先前喊著毒死人那婦人臉白的跟紙似的,被人抓住胳膊就尖叫起來。
她不過是個撒潑的鄉下婆子,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早就嚇蒙了。她劇烈掙扎著,尖戾的嗓音能刺破天:“不關我事啊!主簿老爺!真不關我事!”
她就是拿了一筆銀子來哭幾聲,順便鬧幾出大戲把這家食肆的生意給攪混了:“小人也是被人逼的。是方大河逼老婦人來西風食肆鬧的,他說隻要訛到了就給賞!那些什麼打死人,殺人的,我真不清楚啊!這地上的人也不是我兒子,是他們拖過來的乞丐,真的跟我沒關系啊……”
但是任由她哭喊,抓著的人就是硬生生把人給拖走。
看了這麼一出戲,路人都是津津有味。人被帶走,連哭訴的桂花嬸子也一起帶走,他們咂了咂嘴意猶未盡地散了。離開之際經過旺客來,這家心虛的連門都給關了。看客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陷害西風食肆的罪名釘死在了旺客來的頭上。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劉掌櫃看著挺老實,結果竟然是這麼個人!”
“老實什麼老實啊?你是不曉得,那邊布料鋪的老板娘。兩人整日眉來眼去的,指不定私下裡都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還有這事兒?”又聽到一個八卦,可把他們給高興壞了。
“自然是,你瞧哪回那寡婦去哪兒,隨後旺客來的東家不過會兒就跟上去的?”
“我的天啊……”
“不過西風食肆的菜當真那麼好吃麼?竟然叫林主簿都站出來給她撐腰了。”
“我吃過,味道確實是好,”有那住西街上的人小聲道,“聽說這家東家當初還沒開食肆,就經常去給林家做席面吃食,味道不好林主簿那人能這麼稀罕?”
“倒也是……”
人雲亦雲,一場鬧劇就這麼謝幕。看客們咂咂嘴,意猶未盡地離開。
桂花嬸子因為兒子的事,被林主簿帶走。安琳琅店裡少了個打下手的,加上鬧了這麼會兒,準備吃食也來不及。想著那婦人竟然把屍體拖到屋裡來,安琳琅就覺得膈應。
於是招呼了周攻玉,兩人合力把大堂重新打掃一遍:“得好好消個毒,不然晦氣!”
周攻玉沒幹過打掃的活兒,做起來有些笨手笨腳。雖然他是不在意屍體,畢竟從小就習慣了一句話奪人生死,對屍體的敬畏確實沒多少。想想,他去後廚端著鹽罐子過來,高高大大的人站在門口,一隻手抓著鹽罐子一隻手抓鹽往外頭撒。
安琳琅拿著掃把把大堂裡裡外外掃了一遍,扭頭沒看到周攻玉的人。心想著工具人了不得啊,打掃的時候居然偷懶。於是抓著掃把找了一圈,最後在大門口看到人。她
死魚眼看他:“……你在幹嘛?”
“去除晦氣。”周攻玉一把鹽撒出去,“怎麼了?”
“額……啊?這就是去除晦氣?”撒鹽去除晦氣難道不是日本的做法?華族古代也這樣?安琳琅差點脫口而出無知的話,連忙壓回去,“撒完就算去除晦氣了麼?”
“不然呢?”周攻玉看著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鹽罐子,試探道:“……難不成你想請法師?”
安琳琅:“……”她隻是想問你為什麼偷懶。
重新收拾一番,西風食肆這邊的鬧劇都傳出千裡。傍晚的時候,方婆子跟方老漢從外頭回來,聽了一路的風言風語,臉色都不大好看。方婆子是打心裡可憐桂花的,聽到她做這個糊塗事差點牽連了食肆,心口澀澀的:“……桂花真的藏老鼠藥毒死人?”
“不是她下手。”
方老漢也問:“那老鼠藥是從她屋裡搜出來的?”
安琳琅目光看向周攻玉。周攻玉淡淡地嘆了一聲:“是她,許是要下手,但是沒下成。”
……這麼說是真的。方婆子心裡頓時難受,桂花是她開口讓老頭子送來食肆幫工的。原本是好心想拉拔她一把,結果反倒是害了自家。
須臾,方婆子嘆息了一聲:“桂花心裡苦……”
幹巴巴的一番話落地,大堂還是鴉雀無聲。方木匠也沒說話,坐在門檻上啪嗒啪嗒地抽旱煙,眉頭緊鎖的。他這些日子在村子裡忙著磨竹筒杯子打磨碗筷,好久沒來鎮上。這才多久沒來,就出了這種事。雖然說沒有礙著食肆什麼,但到底有些膈應。
門關起來,四下裡都靜悄悄的。如今已經是三月下旬馬上就要到四月,天黑也不來算冷。風穿過門縫吹得屋中燭火搖曳。一屋子人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清。
安琳琅端坐在桌子的後面,沒光映照得她臉頰白皙,一雙眼睛幽沉如深潭。
她其實也不是說在怪桂花嬸子,一個人如果仇恨蒙住了眼睛,確實會顧不上其他人。隻不過自己是被牽連的無辜者,免不了有點說不清的微妙:“……爹娘來得匆忙,用晚飯了嗎?”
“還沒,得了信兒就趕緊過來了。”方婆子搖了搖頭。她心裡有愧,腦袋耷拉著有些可憐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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