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那賭博成性的爸,不知從哪個地下賭場醉醺醺回來。
將我媽省吃儉用給我上大學的錢搶走,氣得她心髒病發。
我趕到醫院時,我媽握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哭:
「是媽沒用,存兩年的錢就這麼被那個天殺的搶走了!」
「這下你的學費、生活費,可怎麼辦啊?」
我媽心髒病後做不得重活,農村出來的她隻能平時撿些散活在家做。
錢沒幾個,卻經常熬到半夜。
她這一生已經所託非人,唯一心願,就是將我送去一個比她活得更好的未來。
我笑著按住她手:「沒事的媽,學費能貸款,生活費我可以找同學借,開學後我再兼職慢慢還。」
那天安撫好我媽後,我下到醫院大門再也繃不住,蹲在地上痛哭。
因為羅婷、鄒敏的惡意排擠,我高中被不少同學孤立,哪裡會有人借我錢?
那一瞬,不少邪惡的念頭在我腦海裡閃現。
我知道那些念頭會毀掉我一生,可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無法避免內心天人交戰。
不知過去多久,我的視線裡出現一雙熟悉的耐克運動鞋。
我抬起頭,看見夕陽下薛延那張冷峻的臉。
漆黑的瞳孔嵌入橘黃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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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顧無言半晌,向來在他面前要強的我,終究還是啞著聲開口:「薛延……」
「你能借我點錢嗎?」
把自尊踩在腳底,也好過去賣。
薛延沉默幾秒,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
「好,要多少?」
我報出一個數字,轉身那刻,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會虧欠他。
可偏偏,他補了一句。
「曲俏俏,這筆錢不著急還,但我要利息,按銀行活期利率算,可以吧?」
後來每次想起這句話,我都在內心吐槽他是個不折不扣資本家。
可也是這句話,讓我在人生最絕望的那一瞬間。
將我早已被排擠踐踏得千瘡百孔的自尊心,從泥潭裡撈出來,得見天日。
我欠他人情,他也從我這裡得利。
不是施舍,不是同情,隻是一場互利的交易!
12
薛延給我發來定位,是個度假山莊。
他並不在辦公室。
我找到他時,他別人灌下不少酒,滿面潮紅。
我從沒見過他喝得這麼醉,可今天,向來遊刃有餘的他,顯然有點力不從心。
我將他從酒桌旁扶起。
主位上一位穿著高爾夫球服的年邁老者開口。
「你就是薛小子的女朋友?」
我掃過酒窖裡這幾位,除開幾個上市集團老總,還包括這次躍趣上市重要資方之一鄒恆,也是鄒敏爸爸。
「是的!您好,曾老。」
能將這群人聚在一起,除開有著「深城王」之稱卻從未在媒體面前露面的曾東,我想不出還有誰。
在法律許可範圍內,表面的人遵守規則,而真正運用這套規則的,卻是另一群人。
話落,曾東年邁的白胡須笑得一顫一顫。
「女娃娃眼力不錯,怪不得薛小子寧可拒絕鄒理事的千金,也非得說自己有老婆。」
一旁鄒恆顯然不屑。
「要不是阿敏喜歡他,就薛家這點破家底,老子還真瞧不上!他倒好,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語氣一緩,望向曾東。
「若不是曾老您今天護著他,我非得給他上一課,說到底,您就是太愛才了。」
這話一出,我算是聽明白。
原來不是應酬局,是逼親局。
一股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我正要上前,ţúₑ薛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暗自用力,顯然是讓我算了。
躍趣上市在即,鄒恆不能得罪。
可也沒理由吃這啞巴虧!
我把薛延扶坐到一旁沙發,走上前拿起桌面紅酒倒了一杯。
「鄒叔叔,這杯我敬您!」
紅酒下肚,我開口:「如果我沒猜錯,今天攢局的應該是曾老。大家都是曾老客人,我不知道薛總說了什麼,但您這麼灌曾老客人,未免也有失風度了。」
鄒恆凌厲眼神半眯,下一秒,一掌重重拍在桌上!
「被男人養著的玩意,你算什麼東西!」
13
金絲楠木被這拍出厚重巨響!
跟之前聚會上那群惡意揣測他人的人不同。
在座的人看向我的眼神好整以暇,與其說是為難,更像是在看我如何應對。
理解到這層,難堪在我臉上一閃而逝。
我扯出笑臉:「鄒叔叔說得對,薛總每年給我開將近 7 位數年薪,我可不就是被躍趣養著。」
「我不像鄒敏,由您這樣一位為她考慮的父親,隻是強扭瓜不甜,感情終歸要看合不合適。」
「就像雖然您雖然認識薛總父輩,但不會不看企業前景就投躍趣。同理,如果躍趣是一家有前景企業,相信您也不會突然徹資,讓他不能上市!」
話音剛落,眼見鄒恆怒意翻起,正欲爆發之際。
一旁傳來幾聲鍾鼎般笑聲。
「行了老恆!女娃娃跟你差一輩,你計較讓不讓人笑話。」
曾東望向我,慈笑頷首:「倒還是個懂借力打力的。」
「女娃娃,扶那小子去後邊休息吧,夜深霧重不好開車下山,你們在莊上住一晚。」
14
山莊套房內,我將薛延扶到床上,紅酒酒勁就已經上來。
我剛要轉過身去洗把臉,一股力Ṱũ̂⁻道將我往後拉扯去。
屁股跌坐到一個柔軟滾燙的軀體,似乎還帶著點難以言說的硬度……
腦子宕機一瞬,我尖叫著剛要起身。
突然,視野裡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人掐著腰按到床上。
床榻下陷。
昏暗中,薛延雙手撐在我耳側,懸在我腦袋上方的眼眸漸深。
冰涼的指尖將我額前劉海撥開,一點點描摹著我臉部輪廓。
直到那修長的五指停在我眼前。
「怎麼看出 18 釐米?量過?」
腦海裡某根弦徹底崩斷!
我心虛地咽下唾沫:「什、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薛延眼睑微垂,喉底笑意撞進耳膜:「扒、魔、頭、苦、茶。」
「這個 ID 不是你嗎?」
果然,薛延還是看到那些貼吧記錄!
「你聽我解釋——」我剛要狡辯。
薛延打斷我,掐著怪異的嗓子。
「衝咖啡看到薛魔頭指尖到手腕有 18 釐米!懂的姐妹都懂!已拍圖,10 元一張。」
「啊啊啊,薛魔頭練腰健身視頻,不要 998,不要 198,隻要 28!」
「V 我 50,下一個在辦公大樓偶遇魔頭就是你。」
……
沉默的聲音震耳欲聾!
四目相對間,我絕望地冷笑一聲。
有些人沒死,但勝似死了。
薛延目光饒有興致盯著我,被酒潤過的嗓子帶著微啞。
「倒是挺會賣我,一共收了多少錢?」
我心虛垂眸,小聲道:「沒收,口嗨來著……」
愛財歸愛財,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
隻是薛延看向我目光越來越奇怪,直到那道赤裸裸視線聚焦在我嘴唇。
他喑啞開口:「俏俏……要不要量量看?」
「嗯?」
我瞳孔驟放看著他。
「我是說……手指……」
15
好吧,我承認我理解錯了。
當晚,薛延非要讓管家送上一把鋼尺,不依不撓地逼著我量他的指尖到手腕距離。
我全程漲紅著臉,最後得出的精確數據是,我少估了 0.5 釐米。
呵,自尊心,男人的一生之敵。
我判斷不出他到底醉沒醉,說醉了,卻能把我在貼吧裡的話背得一字不差。
說沒醉,他最後用被子把我裹起來,按在身邊時,卻呢喃出一句自嘲的醉話。
「俏俏,我到底做得多差勁,才讓你一直都察覺不了……」
黑暗中,我凝視著頭頂天花板。
察覺不了嗎?
雖然我表面沒心沒肺,但也不算傻。
三年前我為了照顧術後的媽媽,從業內最知名華創科技離職。
這行頂尖公司不多,我媽病情穩定後,我想自降身價重回華創。
薛延向我拋來橄欖枝,薪資是我在華創兩倍。
我知道自己能力到不了這價格,但無奈我手頭確實緊,便隻能在入職後當個拼命三娘。
一方面為錢,另一方面,我得給躍趣,給薛延創造出匹配我薪資的價值。
入職後。
別人家秘書幫老板擋酒,薛延每次酒局卻把我護在身後。
別人家老板 PUA 員工多幹活少拿錢,他每年堅持不懈地給我薪資提檔。
我很少休假,有幾次來大姨媽我堅持上班,都被薛延一個病假條趕回家休息。
他努力地扮演著一個好老板的角色。
但時常露出拙劣的雞腳。
比如,每年情人節那晚Ţű̂¹,我手頭上工作都會激增,以致於不得不留下陪他加班。
又比如,他常常會買兩杯拿鐵,順帶給我一杯,然而,全公司都知道他隻喝美式。
因為窮,因為要努力賺錢,我習慣性壓抑自己情緒。
也曾經覺得自己和他不是一類人,所以即便察覺到端倪,也不願讓自己陷入內耗中。
這兩年隨著躍趣越做越好,我薪資水漲船高,倒是沒這麼窮了。
可架不住薛延是個含蓄的啞巴啊!
察覺……察覺……
你做得倒是不差勁,但你正式表白了嗎?你真正去追了嗎?
活該你沒老婆!
16
自從山莊那晚,我跟薛延的關系似乎變得有些微妙。
什麼都沒發生,但卻又好像發生了什麼。
就像現在,外聘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入駐前審計碰頭會。
我遞文件給薛延時,不小心把桌面的美式弄濺到他手上。
我抽出紙巾剛要幫他擦拭,他下意識將手往回縮,藏到桌底。
我:「……」
與此同時,會議室玻璃門被推開。
我們剛站起來剛要去握手。
下一秒,我看到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鄒敏,也是這次審計組一員。
「薛延,好久不見。」
鄒敏手懸在薛延身前,他卻沒回握:「抱歉,方才手被咖啡燙了,請曲董秘代勞。」
那咖啡是冰美式,神他媽燙傷。
寒暄過後,雙方就這次上市前出具審計報告事宜進行協商。
整場會議,鄒敏目光就沒從薛延臉上移開過,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好不容易熬到會議結束,行政部引審計組其他人去食堂,鄒敏一個箭步跑到薛延跟前。
「薛延,這麼久沒見,跟他們吃食堂多沒意思,老同學聚一聚?」
「行啊。」
薛延瞥我一眼,催促:「曲董秘有空嗎?鄒敏說,老同學聚聚。」
「不是,我的意思是——」
還沒她解釋完。
我捧起文件甜甜一笑:「好啊!」
17
這頓飯薛延訂在一家高端川味火鍋店。
紅油鍋底上來那刻,鄒敏臉黑了,我眼亮了!
鄒敏不能吃辣在高中人盡皆知,而我,無辣不歡。
一塊蘸著紅油的肥牛被薛延夾到我幹碟裡,眼見鄒敏擺好碗筷等待,他夾起一塊給自己。
然後,沒有然後……
鄒敏臉更黑,但還是勉強能穩住情緒。
「聽說之前在曾老山莊,你遇到我爸了?」
「嗯。」
「他說的事情,你考慮過嗎?」
薛延一個勁兒往我碗裡夾菜,我大快朵頤,他語氣無波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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