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馮朋義的話戛然而止,隻聽得劍出鞘之聲和幾聲悶哼,紀昶自殿外走來。
陽光之下,明光鎧上數道血痕,他右手握著的佩劍上,鮮血緩緩滴落。
「姑娘,屬下來遲了。」
我忙跨過殿門,與他隔了幾級石階相望,「你不該來這裡。」
按照我們的計劃,紀昶會在郭衡進攻皇城時打開宮門,然後再帶領禁衛軍奮力反擊,殲滅叛軍。如此他還是那個護一方安寧的大將軍,不論是郭衢還是郭舜明,都會為他的功德添上一筆。
「永王的人馬很快會打進內宮,就算你們放火燒宮逃出內宮,又如何能在外宮刀槍劍戟下毫發無傷?」
我望著他臉上被濺上的血點,笑道:「你還和從前一樣。」
幾個跟隨他的侍衛處理好門外的屍體,進來匯報。我讓其希拿好包袱,帶著思頤出來,再留下一個侍衛在我們走後,點燃埋在玉堂殿的火油。
郭衡謀反,宮裡的侍衛大多駐守在宣室殿附近,我們繞開附近巡邏的侍衛,去朱鏡殿帶陶景姝一起走。
但她不願意走,她摸了摸其希的發髻,對我說:「陶家的冤屈還未昭雪,我如何能走?」
我壓下心中不安,勸道:「陛下現在生死未知,你在宮中一人,我如何能放心?」
她搖了搖頭,眼裡卻綻放出異樣的光彩,「太子對你萬分在意,若我在宮裡,還能為你拖延一二。其希就拜託姐姐了。」
其希一聽這話就小聲啜泣起來,思頤見氣氛哀傷,也哭鬧起來。
我隻能小聲安慰他,讓其希帶著他先到外面等一會兒。
自從我出宮送外祖母之後,郭舜明愈發大膽,宮裡什麼樣的流言都有,生死不明的帝王,他的貴妃和即將繼承大統的皇室儲君獨處一室,那些不堪入耳的風言風語,想不聽見都難。
「郭衢若死,郭舜明未必會為陶家翻案。」若是翻案,就等於昭告天下郭衢有錯,打自己父皇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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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景姝卻是笑了笑:「我自有辦法,姐姐還帶著思頤,不必為我多操心,我自會保重。」
我看著她的笑臉卻愈發不安,我沒法解釋那種不安的來源,隻能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後狠心離開。
離開朱鏡殿不久,就看到東面火光衝天,應該是侍衛點燃了火油。
我和其希都換上了宮女的衣服,紀昶和幾個侍衛也換上了太監的衣服。出宮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我隻好將思頤抱在懷裡。
我們要從延英殿旁邊的舊宮出去,一路上都是四處逃跑的宮人,誰也沒心思顧及我們這一隊奇怪的人。
「快跑啊!永王打進來了!」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太監跌跌撞撞地從我們身邊跑過,一邊跑一邊喊,然後倒在了宮道上。他的後背被刀砍出深深的一道,自肩膀到後腰,他跑過的宮道上撒了一地的血。
本來就慌亂的宮人們就像被外物驚嚇的鳥兒,四處逃散。
思頤長大了不少,我抱著他有些吃力。紀昶見狀,從我手裡抱過思頤,護著我們往舊宮趕去。
上一次踏足舊宮是因為沈曼華與周如會偷情,再次進入這裡,竟有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慨。
「永王已經打進內宮,留在外宮的人馬就不會太多。出了舊宮走光慶門,仲侯爺的人會在那裡接應我們。」
我點點頭,走過這些廢棄的宮殿,我想起被我撒滿火油的玉堂殿,那裡也會像舊宮的這些宮殿一樣,再無人踏足。
「娘娘!前面是不是就是舊宮的出口了?」
我看見前方有一篇斑駁的宮門,宮門上有幾道粗粗的鎖鏈。
「應該是了。」
紀昶將思頤放下,帶著幾個侍衛走上前,用劍砍斷了那幾道鎖鏈。鎖鏈上了年頭,上面早已生滿了鐵鏽,哪裡經得起刀劍一下下的砍擊。
侍衛們將大門推開一人可過的縫隙,讓我和其希、思頤先過去。
舊宮入口雖然偏僻,但也能看見外宮激烈交戰的戰場。白玉階上的血匯聚成了小溪流,順著石階往下流淌,原先空曠的殿前廣場上,堆滿了屍體,還有許多殘肢斷臂。我立馬捂住了思頤的眼睛,其希看到這樣的慘狀,扶著牆根嘔吐不止。
風刮過,將血腥氣也帶到我們面前,那腐敗、帶著腥氣的味道讓我的胃翻滾,就要湧上喉間。
紀昶擋住我望向廣場的視線,眉頭緊鎖,「姑娘不必害怕,屬下必會護姑娘周全。」
我忍住想要嘔吐的欲望,捂著思頤的眼睛繼續往前走。
光慶門就在面前,我看到仲元青身邊的人,懸著的心這才慢慢放下。
紀昶和幾個侍衛斷後,我讓其希先帶著思頤坐上馬車,準備讓紀昶他們趕快跟上。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瞬間。
一支箭破空而來,直逼我面門。求生的本能讓我側身避開,箭镞打碎了我固定發髻玉簪,我顧不得散落的長發,躲在石雕背後。
「紀昶!你勾結叛賊!還不束手就擒?」
居然是本該在趕來途中的王雋!
「靜貴妃娘娘!您被歹人脅迫,臣救駕來遲,還望娘娘恕罪!」
我靠著冰涼的石雕,死死地咬住嘴唇。紀昶和兩個侍衛躲在另一側的石雕之後,雖然王雋隻帶了一小隊人馬,但紀昶隻有三個人。
王雋顯然不知道我已將思頤送出光慶門,郭舜明想要我這個人,王雋必不會傷我性命。
紀昶看出我的想法,抹了一把汗,對我笑著說:「姑娘,屬下曾經向閣老立誓,要一輩子保護姑娘。哪裡有到了這還回去的道理?」
「屬下會完成姑娘的心願。」
我突然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我的「不要動」還未說出口,他已經帶著兩個侍衛殺出了石雕,直奔王雋而去。
風把話語吹散,帶起一陣血霧,「姑娘快走!別回頭!」
他支撐不了多久,我聽見箭破空的嗖嗖聲,聽見刀劍砍斷箭杆的聲音,也聽見箭頭扎進血肉,悶哼的聲音。
我朝著光慶門用盡全力地奔跑,明明沒有多遠,我卻感覺跑了好久好久。風吹起我的長發,黏在我的臉上,我應該是哭了吧。
仲元青的人帶我上馬,把慘叫、鮮血和過去甩在身後,我想把妨礙視線的頭發撥開,才發現我已經淚流滿面。
19
永王之亂隻持續了短短三天,就因永王被射殺而宣告終結。
我們一行人沒有在汴京停留,一路向北。仲元青的手下一直和汴京保持著聯系,紀昶死在了光慶門前,被打上了反賊的烙印,那個在樹下告訴我想保家衛國的少年,死無葬身之地。我隻有他曾經傳給我的書信,和夾在信紙間漠北的野花。我為他立了牌位,卻也隻能為他立這個牌位。
密信上說宮裡的大火燒了很久,玉堂殿付之一炬。郭舜明下旨言說,我與思頤被紀昶所迫,葬身火海,請示郭衢追封我為皇後。
郭衢並未蘇醒,郭舜明也明確知道我逃離了汴京,我一時竟不知道他是真的要放過我,還是有別的打算。
我們在北方一個叫禮城鎮的地方落腳。北方總比南方先感受到冬天來臨的味道,一路舟車勞頓,北方的寒風一吹,我就病倒了。
仲元青的人將我們安頓在鎮子上後,就回京復命去了,我們買下了鎮子上一座兩進的宅子,打算等我病好了,再去漠北。
思頤從小在宮裡嬌生慣養,驟然間難以適應宮外略顯窘迫的生活。我讓其希在牙婆那裡上買了一對母女,才不至於雞飛狗跳。
擺在床頭的藥有些涼了,吃了一陣子的藥也不見好,我愈發討厭喝那苦兮兮的湯藥。
我聽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我以為是其希,抱著被子背對她,「今日我不想吃藥,端出去吧。」
其希沒有答應,這小丫頭犟得很,每次都要親眼看著我把藥喝完。我聽到勺子攪拌湯藥時與瓷碗碰撞的聲音,就知道這小丫頭又要絮絮叨叨地念叨了。
「這藥實在苦得緊,我想吃點甜的。」
「孤讓他們買了些蜜餞,你先把藥喝了。」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後響起,我才聞到幽幽的龍涎香的味道。
我猛地翻身,坐在床邊的不是郭舜明又是誰?
他舀了一勺,放到嘴邊淺嘗了一口,眉心一蹙,「果然苦。孤讓他們重開個方子,外頭的郎中到底不比宮中,喝了這些日子也沒起效。」
「殿下怎麼在這裡?」
他像是沒聽見我說話,繼續說道:「荀太醫說你風邪入體,這屋子有些冷,該收拾些炭盆出來。」說完拍了拍手,幾個低眉順眼的婢女捧著燒著正旺的炭盆進來,將炭盆擺在床前和屋子的各個角落,然後又輕手輕腳地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思頤和其希呢?」
他把手放在炭盆上方烤了烤,「思頤是孤的弟弟,我不會對他怎麼樣。你那個小丫鬟在廂房照顧他。」
我揪住被角,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他從衣架上拿下一件外衣,靠近我,披在我身上。
「殿下早知道我在這裡。」我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牙齒狠狠地咬住下唇。
郭舜明伸手撫上我的嘴唇,目光溫柔,「武毅侯府的人雖然難跟,倒也難不倒東宮。」
我感覺我好像從沒看透過他,我恨透了這種不得掌控的感覺。
「你殺了他?」
他的手牢牢地固定住我的後頸,欺身吻上我。我心中惱火,推不開他,隻能用力咬破他的嘴唇,血液的腥鏽味在唇齒間散開。
「嘶。」他直接坐上了床,被我咬痛後也不放手,來勢洶洶地入侵,攫奪我的呼吸,察覺到我力不能支,又將我緊緊鎖在懷中。
我的頭抵在他的肩處,急切地呼吸新鮮的空氣。他的下巴虛抵在我的頭頂,說話時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振動。
「你想在這裡住著,孤不攔你,等汴京事情了了,孤接你回京。」
「你殺了他?」因為我的決定已經犧牲了紀昶,我不能再傷害仲元青。他替我撫養阿淵,為我籌謀,我已經欠他良多。
郭舜明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看他,「因為你,所以孤留他一條性命,」他的舌尖舔過被我咬開的傷口,「孤說過,要你自己走到孤身邊來。」
喉間又泛上一陣痒意,我克制不住地咳嗽。他放開我的下巴,朝門外吼道:「荀泉!」
許久不見的荀太醫進來為我診脈,讓我靜養,不可動氣動怒,少進葷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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