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花一般的樣貌,轉眼間敗了下來,不足半月,瘦得颧骨高高聳立,手腕細得連開口的銀镯都戴不住。
「謝長姐恭賀,小五受用。」
擺了擺手,帶著汀蘭,越過站在房門口的她,繼續往前走。
姜蘭病了,宮外傳了消息過來,說是病得很重。
打小她的身體就不怎麼好,兒時落水,又是在臘月天裡,雖被我救上來了,但寒氣已然入骨,此後再怎麼將養也養不回來。
顧家沒了,顧家人尤其是從了軍的,悉數都下了獄,而對於她,我始終是帶著幾分感情,遣人好好照顧著。
「五姐,五姐。」
一見我,姜蘭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她打小就是哭包,此刻更是哭得眼淚珠子啪啪地往下掉。
「身體怎麼樣?可有好些,藥都吃了嗎?」
我放緩了聲音,一邊說,一邊用帕子給她擦眼淚。
「五姐,五姐,十一求求你,求你放過長元吧,現如今天下已經都是陛下的,僅他一個活著,礙不了陛下的眼,求求你,看在我們這麼多年姐妹的份上,放過他吧。」
一翻身,姜蘭便從床上爬了起來,跪在床榻上,砰砰地給我磕頭。
動作太過於突然,驚了我一瞬。
「五姐!五姐!十一求求你了!」
她哭得聲嘶力竭,求得這般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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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這副模樣,突然間我想起了那年中秋,雲貴人離世前,拽著我的手求我看顧十一,蒼白的臉,含著血淚的眸子,也像如今這般。
隻是,能做的我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實不能做。
我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十一,他是顧家人。」
「顧家人……是顧家人又怎麼樣?」姜蘭仰起頭,緊緊抓住了我的袖口,「我們這麼多的皇子公主都能活著!顧家活他一個又能怎麼樣? 五姐……十一求你!從今以後,我們一定安分守己,絕不會起半點不該有的心思! 」
「不能,十一,姐姐不能。」
顧家是將門,歷經沙場,姜國與北固王庭之間數年徵戰,顧家斬殺了不少王庭貴族兒郎,其中血海深仇,現如今北固王庭得勝,若放過顧家,蘇南廷如何服眾。
即便現如今還活著的皇子、公主,也不見得有幾個能活到壽終。
帝王之道,容不得便是心軟。
蘇南廷不是這般的人。
而我也做不得這般的人。
此番內情,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也不好多說。
「五姐!!」
退了幾步,我扯開她的手,回頭吩咐起了汀蘭:「再派幾個人,好好伺候,傷風害病,最需靜養,外面的那些事,別再讓她聽了。」
「十一你好好養病,五姐下次有時間再來看你。」
「五姐!五姐!」
眼見著我要走,姜蘭頓時急了,下了床急急地便要來攔我,被汀蘭手一伸給擋住了。
姜蘭癟著嘴,掙扎著眼淚往下落。
「五姐,你變了,你不是從前的五姐了。」
變了嗎?
沉默了些許時候,我自嘲地牽了牽嘴角:
「那就當我變了吧。
「我曾答應過你母親,會好好看顧你,當初在宮中是如此,和親去了北固王庭,也替你找好了靠山,現如今我依舊是你最大的靠山。你母親生前所求也不過是你平安順遂,至於其他的,我不欠你,姜蘭,該還你母親的恩,我還了。
「我走了,你好好養病。」
說完,我轉身邁出了房門。
對面姜鳶靠在柱子上,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房間內,姜蘭哭喊的聲音震耳,急急地便要追上來,被汀蘭死死攔住。
「十一哭得這麼慘,你就沒有一點動容?」
「若你們沒把她嫁給顧長元,她自然會有平順安寧的一生,我不是好人,也做不了好人,每個人都得對自己負責。」
「負責?」
「是啊,姜鳶你同顧長白也曾有很多機會,可以改變姜國,隻可惜你們退縮了,如今又能怪得了誰。」
「姜白你說得輕巧!姜國情形如此,如何變?又該如何改?!」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輕輕從嘴裡吐出了一句話:
「長姐心裡清楚的不是嗎?」
「弑……」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姜鳶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後眼淚滑了下來,指著我的鼻尖,顫抖著說道,「姜白你真狠。」
「比不得長姐和父皇父女情深。成王敗寇!長姐,有些事情該認的就得認。」
「不甘心!我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
「明明你樣樣都不如我!」
姜鳶眼眸寒光一閃,手持著銀簪猛地撲了上來,隻是還沒能近身便被我身邊的婢女一腳踢倒在地,趴在地上呻吟。
我紋絲不動,等婢女奪下了她手裡的銀簪,搜過了再無兇器後,才靠了過去,蹲下了身,嘆道:「何必?」
「何必?」姜鳶紅著眼眶,不斷掙扎,「殺了我,姜白殺了我,為什麼不殺了我!看我傷心難過,絕望頹廢,你很高興是不是?」
「我沒有這麼無聊,你活著比死了更有用,待朝堂穩定,某日會如你所願的。」
似乎是被我眼眸中的冷酷嚇到了,姜鳶抖了一下,咬唇道:「姜白,你真冷血。」
「我不叫姜白。」
盯著她的眼睛,我搖了搖頭,平靜地說完了剩下的話:「我是姜婉!」
「婉婉。」
前方傳來喊聲。
我抬頭。
蘇南廷站在對面。
36
牽手走在大殿前的廣場上。
天色微暗,隱約起了些風,吹得裙擺飄飄。
「你怎麼來了?」
「好不容易抽出些時間,想和你一道出去轉轉,結果一問,才知道你不在宮裡。
「你十一妹妹,還好嗎?」
「沒什麼事,不過是裝病引我過去,遣人好好看顧著就是了,能為她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由她去,路都要自己走。」
「太皇太後,後天到。」
「嗯,永安宮已經遣人打掃出來了,一應擺設也都是按照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喜歡的來的。」
「辛苦了。」
「不辛苦,應該的。」搖了搖頭,我彎唇笑了笑。
「明後天我都有空闲,你回來之後,一直都在忙宮裡的事情。有想去轉轉的地方嗎?記得沒錯的話,你們姜國的公主似乎打小都在宮裡沒出去過,趁著有時間,帶你出去玩玩。」
「想去的地方?」
我一怔,抬頭看他。
他笑著,眼睛裡像是裝著日光。
心頭一動,我望向了隆乾殿。
「蘇南廷,我想去那裡,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隆乾殿,權力的中心。
蘇南廷怔了一瞬,跟著又笑了起來,牽著我手大步朝前踏去。
「想去就去,這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我們走!」
小太監推開殿門。
迎面便是那把金黃龍椅。
恢宏大氣。
一股強大的宿命感迎面撲了過來。
我想說些什麼,卻一時噎住了喉嚨。
一切都如往昔。
松開蘇南廷的手,我走了幾步,在正對著龍椅右側的位置停了下來,望著上方,久久未曾言語。
幾年前,我便是在這裡,低頭迎接自己的命運。
「五公主才貌雙全,人品貴重……」
……
那些誅心的字字句句,直到如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蘇南廷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卻未言語。
「幾年前,我就是站在這裡,被安排嫁給你的。我的父皇共有十七個女兒,除開年歲太小的十二到十七,其餘人按照從大到小排列,任人挑選。
「原本諸位大臣屬意的並不是我,是我二姐姐,除開長姐外,也確是她最為出挑,隻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人,他看了我一眼,就那麼一眼,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
「好像是……戶部尚書,下一秒眾人的風口立馬轉了向,各種繁花似錦的詞都砸到了我身上。我從來不知我這麼一個除了年歲適宜外,聲名不顯的公主竟然有這麼多好處。」
心口不平,話說得多帶著嘲意。
「我知道,我被拋棄了,想想或許也是早有預兆,畢竟在父皇眾多女兒裡,我是最不討喜的一個,隻是還是很不甘心啊,像個物件被人挑揀。」
「來北固王庭前,我想過自殺。在平山營時,我其實也並非沒想過一了百了,可到最後,還是想活著,因為隻有活著,人生才有希望。」
我朝前伸手,看著手心裡挖礦時留下的傷疤,鼓鼓的,像梧桐的葉脈。
「但正是因為你來了,我們才有現在。」
蘇南廷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邊,一伸手便將我的手拉了下來,緊緊握住。
他的手很暖,掌心指腹皆帶著粗粝的老繭,都是這些年行馬打仗一寸寸磨出來的印記。
「我從來都不信命,但你的話,或許是天神賜我的。」
「是啊。」我笑了,「若不是如此,我們也不會相遇,你真的要比我想象中好得太多。」
「哦,原來你怎麼想我?」蘇南廷跟著也笑了,像是來了興趣,挑著眉頭說道,「茹毛飲血、喜怒無常的野蠻人。」
「不至於。」我心知他是見我心情不好,故意逗我,「但……印象不好也是真的,畢竟姜國和北固王庭邊境常年不睦,未嫁之前,總怕過去活不過兩日。」
「是嗎?那可看不出來。」蘇南廷笑了兩聲,點著我的額頭說道,「剛入宮沒多久,振振有詞要跟我談合作的那人是誰?」
「借著太皇太後的力,給了太後好幾次沒臉,還讓人抓不住把柄的人是誰?原本你來,我就隻準備將你放在晚餘宮就算了,倒是沒想到,你這般厲害,姜國還給我送了個助力過來。」
「沒辦法,情勢迫人。」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往他肩頭靠了一靠。
「現在沒事了,從今以後沒誰再能傷著你。」
「來。」
他說著,牽著我一路朝著龍椅上走去。
「坐。」
我訝異,一時間看不懂他的意思,沒敢動作。
我承認我想過,可也隻能想想。
「坐。」
他又重復了一遍。
「陛下?」
我特意喊了一句。
「坐,皇位也不過隻是一把椅子。」
蘇南廷壓著我的肩膀,同我一道坐了下來。
說實在的,龍椅坐起來沒有軟榻來得舒服。
隻其中他待我的意味。
我笑了笑:「也就隻有陛下才能說這話了,為了這把椅子,多少人算計來,算計去,爭得血雨腥風。」
「可若是連枕邊人都要事事提防,縱使坐上了皇位,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抬頭望,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這一生過得也著實無趣。」
蘇南廷搖著頭嗤笑道,抬手一指前方,另一手握緊我手。
「婉婉,安國定邦、實現心中志向之外,我所求的不過是尋常夫妻。我知你心頭不安,但承諾再多也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我們且看以後。」
他的眼神堅定,澄澈明淨猶如一灣湖水。
我笑了,回手握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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