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沒怎麼?隻是沒想到還有一天,我們還能回來。」
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回來吧。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了下。
「別想這麼多。」
突然間車外掀起了一陣喧哗,無數辱罵的汙言穢語像風一般飄了進來。
汀蘭臉色變了,緊張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睡著的蘇南廷。
生怕下一秒便血流成河。
我垂下眼簾,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對著汀蘭吩咐道:
「讓人把他們趕走就行了,其他的,他們要罵就隨他們去吧。
「姜國百姓憤怒的情緒積累到了這裡,確實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是。」
汀蘭嘆了口氣,起身下車。
待她走後,蘇南廷睜開了眼。
「罵你,你不生氣?」
「意料之中,他們現在也就隻能罵罵我了,再說了,隻是罵我嗎?國主這不也沒有動氣嗎?」
我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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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南廷也笑了,攥緊了我的手:「是非功過,都由後人言說,走吧,我們去姜國國都。」
……
一路向南,一路變暖。
草原鐵騎兵臨姜國王都那一天,是個豔陽天。
我的父皇,尊貴無比的姜國陛下,親自帶領著大臣到城外迎接。
他老了許多,但沒瘦,隻是身上再沒了那股高高在上、生殺掠奪的勁頭,對著蘇南廷笑得很是諂媚。
以往的我很怕他。
時至今日,我都依舊記得母親死的那一夜,我哭著跑去找他,他瞥過來那嫌惡的一眼。
一句父皇還未出口,我便被宮中的太監拽到了地上。
「小五。」
此刻他在衝著我笑,模樣很是溫和。
以往這樣和藹的面容隻獨屬於姜鳶等那幾個備受他寵愛的兒女。
現在的我得到了一樣的待遇,隻是沒意義了。
「父皇。」
出於客氣,我隨意應付了句。
他張著嘴,似乎還想和我說什麼。
蘇南廷看出了我的情緒變化,牽住了我的手,抬手一指皇城,直接打斷了他:「我們走吧。」
進城、入宮。
一切都很順利。
庫博等人先行一步,早就接手了整個皇城的防衛工作,除了有不忿的百姓偷偷摸摸罵上幾句,連半點抵抗都沒有。
蘇南廷與諸大臣有要事相商,在宮中與我分開。
再度回到宮中。
一切都物是人非。
眾人看我的眼神再沒了當初的鄙夷與可憐,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畏懼。
「皇後娘娘可在?」
「在棲鳳殿。」
「嗯。」?
揮手打發走宮婢後,帶著汀蘭,我朝著棲鳳殿行去。
進屋時,皇後娘娘正坐在窗邊繡花,嘴裡還哼著歌,陽光灑落在她身上,說不出的溫婉嫻靜。
「來了。」
見我到了,她絲毫不吃驚,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像是從前那般,朝我笑著。
「過來坐。」
我沒動,先對她認真行了一禮:「小五拜見皇後娘娘,多謝娘娘相助。」
「受苦了吧。」
「是吃了些苦頭,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若是沒有娘娘給的東西,小五怕是熬不過開始的時候。
「現如今也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我笑了笑,接過身側汀蘭遞來的盒子,親自捧著送了上去。
待看見盒中絲帕的那一瞬,皇後娘娘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收?」
「罷了罷了,既然它的主人,不願意留下,也不必給我了,燒了吧。」
「娘娘,敢問此物背後有何含義?為何王庭的太皇太後一見此物,便對小五另眼相待? 另外,太皇太後與我娘親是否有所關聯?」
太像了。
那眉眼著實太像了。
雖知不該如此想,但我也確實想不出身份地位天差地別的兩個人之間會有什麼關聯。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我會有此一問。
皇後娘娘拉著我在她身邊坐下,拍了拍我的手背說道:
「不過是段陳年舊事罷了,這絲帕是我祖父留下的。
「年輕時,他曾在白山城內為官,那時候的姜國和北固王庭之間還算平和,在山間打獵時,他救了一位墜落山崖的少女,眼見著人昏迷高燒不退,並把她帶回了家,悉心照料。
「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後面的事就不用我多說了。」
「他們相愛了?」
「是啊。」皇後娘娘慨嘆了一聲,「可誰能想到,當初隨意救的少女,竟然是北固王庭部族的貴女,即便是被遺棄到邊境的,那也不容得人隨意沾染。」
「更何況我的祖父還是姜國人。
「雙方起初還能見見面,到後來,姜國與王庭之間關系惡化,邊境劍拔弩張後,就更不可能了。
「後來,少女在尋我祖父的路上被俘,冒著殺頭的風險,我祖父放走了她。同時她也留下了這方手帕,說這是她這是最後一次見他,他救了她兩次,若是以後有機會,她也還他兩次,手帕為證。
「對於這段感情,祖父一直都很遺憾,隻將手帕當成回憶珍藏。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從旁人口中知曉,當初他救過的少女,已經成了北固王庭的皇後娘娘。」
果然人都有年少時,像太皇太後這般殺伐果斷、震懾了北固王庭半輩子的奇女子,原來也有過那般小女兒的時候。
摸了摸我的頭,皇後娘娘繼續說道:「給你手帕,我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想著讓你在王庭的日子好過一點也好。之所以沒告訴你,也是因為這事過於隱秘,不太好說。若是太皇太後記情,自然會知道,若是不記,你提了反倒會惹來禍端。」
「現在看來,還是有點作用。
「至於你剛問的,你母親與北固王庭的太皇太後,此事我著實不知,抱歉。」
「娘娘客氣,小五也隻是好奇。您的好,小五實在無以為報。」
「別,其實……我也沒幫你什麼。」皇後娘娘長出了一口氣,「我也沒想過你還能回來,即便是以現在這種方式。」
「那娘娘會恨我嗎?」
「恨什麼?」
「身為公主,卻犯通敵叛國之罪。」
最後幾字,我咬得很重。
她抬起眸子看我,臉上溢滿了溫柔:「可是,本就是他們將你送過去的。國勢傾頹,以女子之身獻祭,最後反而責難女子,這事本就不公平,我不敢說你做得錯與對,但姜國傾頹的根本並不在你,即便沒有你,北固王庭遲早也會攻進國都。」
「選了路,那就不要後悔,聽說他……對你很好,好像還準備立你為後。」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在拿下北郡之後,蘇南廷便開誠布公地同我說過。
「是有這個打算,冊封大典會在國主登基之後。」
「這樣嗎?挺好的。
「那……你父皇,你們準備如何?」
沉默了一瞬,我答道:「暫且不知,此事小五不便參與,一切交由國主與諸位大臣商定。」
「真的不知?」皇後娘娘彎了彎唇角,「我知道,你不想讓他活著。」
「同樣的,我也是。」
「娘娘……」
我怔了一瞬。
世人皆稱姜國帝後伉儷情深,縱使父皇後宮佳麗三千,也無人能撼動皇後之位半分,娘娘更是出了名的賢惠溫婉。
「不用覺得奇怪。」她擺了擺手:「有些事情,我在心裡憋了許久,隻是一直礙於身份不得言說罷了。自我兒身死,他依舊護著那個女人時,我與他的夫妻情分便早就斷了,若不是顧忌著家中親眷,我或許早就手刃了他。
「作為過來人,娘娘有些真心話想跟你說。」
「您說?」
她站起了身,牽著我往臺上的鳳榻走。
「帝王的情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也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年少時,我與你父皇也曾恩愛繾綣,也有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時候,隻後來,後宮佳麗三千的光景,你也知曉。我與你說這些,倒也不是讓你對國主此刻對你的喜歡心懷疑慮,隻是想告訴你,男人在跟你談愛一字時,當時高興一下即可,萬不可將其作為日後立身的根本。
「人心易古,若是國主始終,那是世間難得的萬中無一,可若是他變了,把持住自身,日後總歸會少些怨懟。
「你是個聰明孩子。」
肩膀一重,皇後娘娘壓著我在鳳榻上坐了下來,望過來的那雙眼裡,寫滿了悲憫。
「小五,你的路還在後面。」
35
臨走時,娘娘求我:若是某日她身死,她的棺椁絕不入皇陵。
二十來年的夫妻,對外見著相敬如賓,內裡卻是怨恨至此。
生不共寢,死不同穴。
雖不合規矩,但我應了。
她的意思,我又何嘗不明白。
愛生來便帶著荊棘,一旦將未來寄託在旁人身上,就等於親手將匕首遞進對方手裡。
愛人更要先愛己。
……
登基定在了半個月後。
蘇南廷不喜繁雜,又剛戰事過後,戰士撫恤安置,樣樣都需用錢,一切簡辦。
作為後宮裡唯一的妃子,在蘇南廷的堅持下,我從姜妃晉升成了皇後,住進了棲鳳殿。
徵求過先皇後的意見,她不願留在宮中,自行去了西山的別院,遣了人悉心照料。
連帶著我父皇前前後後臨幸的妃嫔、宮婢,無子的悉數打發出宮,有子的一道也都塞到西山別院去,她們的日子雖比不得從前在宮中,但至少餓不死。
至於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無論皇子公主悉數都送往郊外莊子,自食其力。
我的父皇則以養病為由,困於贏臺,隻遣了幾個年老的僕婦伺候。
……
等再見到姜鳶已是三個月後。
彼此的我剛剛上手宮內的事宜,皇後之位不僅是權力的象徵,北疆貴族和姜國官員之間融合和權衡問題,也不單單隻是蘇南廷需要考慮的問題。
面見宗婦,或安撫或打壓,拉攏,睜眼到閉眼,幾近沒有半點空闲。
而我的身份終究特殊。
幾乎是封後大典剛剛結束,便有大臣上奏蘇南廷充盈後宮,被他以初登大寶,國事繁忙駁了回去。
他跟我說:他不納妃。
從今以後,就我們兩人好好過。
雖不知以後如何。
但我此刻是開心的。
……
「恭喜你得償所願。」
姜鳶頹唐地站在我身前,冷笑著扯了扯唇。
自顧長白身死,她整個人便像是抽走了魂魄,姜國尚未投降時,借著一腔孤憤,還有半副心氣,隻如今該死的死,該關的關,眼見著回天無術,立時消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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