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今我的確是嫁了,卻是這樣一種方式。
我不信佛。
與其相信那些端坐在高臺之上、虛無縹緲的胎塑泥像。
我更願意相信自己。
人啊,不能信命。
信了命,那人生還能有什麼指望。
7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被子突然被人掀了開來,一道灼熱的身軀鑽了進來,貼在了我身側。
我朦朧著睜眼,正準備詢問,便聽一道沉穩的男聲響起。
「是我,睡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我是他的妃,紅燭燃了,交杯酒喝了,按照常理而言,今夜當是新婚之夜。
這是他的王帳,他居住之地,過來理所應當。
回神後,我不再動作,乖巧順遂地躺著,許是太累了,嬤嬤教過我的「那些東西」在腦中成了一片糨糊。
蘇南廷躺在我身側,很是安分,連手都沒有越界,側耳隱約還能聽見他沉穩的呼吸。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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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今天太累了吧。
我垂了垂眸子,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是該慶幸,又或是遺憾。
不願是不願。
可若是要讓我與汀蘭以及那些跟著我一道陪嫁到王庭的人,在王庭好好活下去,有些事情就由不得我。
我必須要求一個「理所應當」「名正言順。」
他沒動作,我也不急。
畢竟今晚才是第一夜而已。
我閉上了眼睛。
等第二天醒來,天光已大亮。
我的身側早已沒了人。
汀蘭捧著水盆進來時,無聲地用眼神詢問了下。
我搖了搖頭。
待到洗漱完畢,汀蘭打開首飾盒要替我盛裝打扮。
我看著那些琳琅滿目、花樣繁多的金銀玉釵,突然想起了昨夜蘇南廷摘下釵環時,說的話。
「不用弄那麼繁雜,簡單挽一挽就好,就用這個玉蘭簪吧。」
汀蘭挽發的動作停了一下,苦口婆心地勸道:「公主,奴婢知道你一向不喜繁雜,可這裡不是皇宮了,現在可不能由著你的性子和喜好收拾。皇後娘娘特意為你準備了這麼多漂亮首飾,咱們還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汀蘭,我不是那種不知情勢的人,皇後娘娘的意思我也明白,也正是如此,才要打扮素淨。」
我拿起了玉蘭簪遞了上去。
「蘇南廷他不喜這些。
「再者,此去王庭,路途遙遠,打扮簡單一點,方便趕路。」
「是。」
等到梳妝完畢,負責照顧我的託雅帶著幾個王庭的婢女端著吃食走了進來。
清粥小菜,一碟子切好的羊肉以及鮮奶、奶皮、奶豆腐等。
我坐到桌前,抬頭問向託雅:「國主吃過了嗎?」
「國主已經吃過了,現正在草原上和人一道比試射箭,特別吩咐婢子們,別吵您睡覺。
「您若是感興趣,稍後也可去看看。」
「好。」
我笑著應了一聲,抬筷子慢慢吃著。
為了盡快讓我適應草原的生活,從定下和親之事那日起,宮中的廚子便按照草原上的風味準備一日三餐。
起初有些不習慣,到現在也算適應。
簡單吃完早飯後,我讓人帶著我出了王帳,隨意逛逛。
蘇南廷對我的「放縱」和「自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草原開闊,是常年困於宮中的我未曾見過的風景,風劃過皮膚,天高海闊,是自由的味道。
在過來之前,身為姜國公主,我已經做好了被軟禁、被凌辱的準備。
然而實際上這些人雖說看我的眼神隱約帶著忌憚和不友善,但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顯然是之前便得到了叮囑。
至於庫博的挑釁和欺辱。
與其說是衝著我來的,倒不如說是衝著顧長白等人去的。
……
蘇南廷在劃定的一片獵場和庫博等人比試騎射,長風獵獵鼓動著他的衣袍,策馬揚奔時,他的眼睛璀璨明亮。
「哇!」
「十環!」
「國主厲害!」
……
我帶著汀蘭站在獵場的角落裡,看人肆意縱馬。
歡呼聲如海潮。
草原人生性自由,善騎善射,長年追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讓絕大多數北固王庭的男人上馬就能為兵,與姜國那些泡在酒池肉林、隻貪圖享樂的王公貴族以及成日念叨著之乎者也的腐朽書生相比,焉有不勝的道理。
或許是我看得過分專注。
又或是我這身迥異於北固王庭的衣袍過分扎眼。
沒站多久,我便見蘇南廷帶著庫博等人驅馬走了過來。
「會騎馬嗎?要不要上來跑跑。」
蘇南廷坐在馬上,朝我揚了揚下巴。
從他臉上的笑看得出來,此刻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我本不應該拒絕。
隻是我如何會?
深宮教會我的是謹言慎行,教會我的是處變不驚,教會我的是鬼話人說……
我會很多東西,但偏偏不會這些。
不懂裝懂,不會裝會,是大忌。
我搖了搖頭,豔羨地看著正在面前無聊地磨蹄子的黑馬,試探性地想要摸摸它的頭,卻被避開。
我收回手,抬頭望著他的臉,溫聲道:「臣妾想,但臣妾不會。」
「也是。」有人鄙夷地笑了一聲,「素聞姜國公主自幼都被養在深宮中,身嬌體弱,迎風就倒,嬌花一朵,不會也正常。」
此話一出,周圍人雖然沒跟著附和,但從他們的表情裡看得出多有贊同。
來之前,我便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倒也不氣,隻將目光投向了說話的那人:「我們姜國有句俗語,叫作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大致的意思是同一種作物如果生長在不同的地方,最後結出的果子也會因為環境而改變。」
低頭在草地上尋了尋,當看到那貼地而生的白色小花和幾株不起眼野草時,我笑了起來,彎腰摘了起來,聚在了空中展示給眾人:「敢問這位統領,可知這是何物?」
那人的視線在我手上的藥草上落了落,抿了抿唇,一時間沒說話。
一旁的扎爾卻是眨著大眼睛,好奇地接了一句:「這是什麼?」
我看向他,拿起那朵白色的小花,解釋道:「這白色的花名為遠盡,混同姜片一道熬煮可治痢疾、這長條狀、端短尖、全緣成鋸齒狀的藥草名為之谷,有很好的止血功效、這長藤狀,表面凹凸的藥材名為去染。可退燒……」
「姜國的風俗對女兒家的要求從不在騎馬射箭上,環境也不允許我們如男子一般肆意,騎馬射箭很好,我們雖說不會,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真的是無知無識,被圈養在籠子裡不學無術的金絲雀。」
「知道這些又有何用?不過都是些小道罷了。」
人群中,有人像是有些不滿,嘟囔了一句,聲音雖輕,可在此刻異常安靜的環境下卻是清晰可聞。
循著聲音來處望去,一個年約十五的少年撇著嘴,一臉的不屑。
「古有先賢遍嘗百草,識藥性,這才有了我們今日遇病有藥可醫,何來小道?
「姜國醫師總是備受眾人尊重,畢竟人食五谷生百病,倒不知北固王庭如何?」
我笑了笑,隨手將藥草遞給了身邊的汀蘭。
「克爾,閉嘴。」
少年身側一個男子看了一眼蘇南廷的神情,眼神閃爍,低聲訓斥了句。
8
克爾眼神閃爍,輕哼了一聲,將臉偏到了一邊,不說話了。
眼見著氣氛僵下來。
一直在一邊看熱鬧的蘇南廷終於開了口,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本王倒是不知,姜妃竟然還知曉藥理?」
畢竟這裡是北固王庭的地盤,既然有人給了臺階,我自然也不會硬撐著,非要招惹起所有人不快。
多年的深宮生涯,審時度勢近乎已經成為了本能。
抬手將藥草遞給了身邊的汀蘭,我抬手理了理被風吹起的鬢發,彎唇笑了笑:「國主過譽,臣妾也不過知曉些粗淺皮毛罷了,比不得真正的醫師。」
「另外這位統領說得也對,臣妾既然已經嫁到了北固王庭,自不能像在姜國那般嬌慣,我聽託雅說,從此處到王庭依據我們的速度,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這一月之內,臣妾一定將騎馬學會。」
蘇南廷搖了搖頭:「不過是說著玩罷了,不會就不會吧,姜妃倒也不必如此認真。」
「可是臣妾想學。」我抬眸看向他,特意放軟了些語氣,隱約帶上撒嬌的口吻,「自出生起臣妾便在深宮中,從未踏出過宮門半步,此次首次得見草原遼闊風光,不勝欣喜,也想試試策馬揚奔是什麼感覺。」
「確定?騎馬很辛苦。」
「臣妾知曉,可以嗎?」
我直直地看著他,眼睛亮閃閃的,努力做出一副希冀的樣子。
蘇南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好幾秒,一直看得我心頭發緊,才突然笑了起來。
「那既然姜妃想學,那便學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多謝國主。」
沒有被當面拒絕,我松了口氣。
簡單又說了幾句後,蘇南廷騎著馬走了。
帶著汀蘭,我在草原上隨意轉了轉,累了尋了個幹淨的草地坐下。
既然已不在姜國的皇宮裡了,我也不想再守那麼多的規矩。
潔白如棉一般的雲朵飄浮在湛藍的天空下,微風掠過,涼爽的水汽從肌膚上掠過,舒服得讓人一時間連話語都顯得多餘。
如果不是在這般艱難的處境裡……
我側頭看了一眼一直跟著服侍的北固王庭的婢女,隨意尋了些事由,將人悉數打發走,隻留了汀蘭一個。
「汀蘭,在到達王庭之前,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學會騎馬,不求如同他們那般在馬背上會那麼多諸如站立的花樣,至少上馬就要走。」
「公主你這是準備……」汀蘭微怔,說到這裡趕緊收了聲,壓低了聲音說道:「跑嗎?可這是草原,不比姜國啊。」
「我不知道,有備無患吧,多學點總沒錯。」我垂了眸,隨手摘下身側草地上不知名的黃色小花,戴到了頭上,「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可以離開的話,不能因為不會騎馬而被困在原地。」
「北固王庭和姜國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現如今他們待我們還算客氣,可蘇南廷終究是會南下的,姜國現如今的割地求和不過是飲鸩止渴,若到了那天,我這個和親的公主,又當如何?」
「雖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我們得把能準備的,該準備的,準備了。」
「是,公主。」
9
第二天,蘇南廷便遣人送來了一匹溫順的白馬。
我從未騎過馬,在宮內被冷淡對待這些年,雖也受了些苦,但也大多是以餓肚子、缺衣少食為主。
即便是被罰,也多是以跪、耳光為主,何曾受過這般的顛簸。
草原上的路不平整,即便已經行得慢,但幾天下來,我的大腿內側被磨出了一個個晶瑩的血泡,被藥膏一激,磨得生疼。
至於汀蘭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
每天下來,臉都是白的。
但這樣下來,成效是有的。
起初坐上馬時,還有些害怕,如今已是習慣了,若不是實在不合適,我倒也想要騎馬狂奔一陣。
臨近王都時。
帶著汀蘭,我重新坐回了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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