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秋平根本不聽白榆的話,隻覺得白榆現在說出的每個字都在冒犯他的權威。
一張土豆臉快抽成菊花了:“你是我尚書府的人,供養你長大,你竟然為了個男人就如此瘋魔,搶奪嫡女婚姻倒也罷了,竟還敢對為父出言不遜!如此不孝不貞,我不如早早就令人掐死你!”
這一頓大帽子扣下來,這個世界的古代女子估計就被直接扣死了。
多厲害啊,一個不孝外加一個□□羞辱,真真是壓在女子脊梁上橫貫歷史的長刀。
白榆卻面皮都不動一下,說道:“那可晚了,我都長這麼大了,現在還是九皇子妃,父親再想掐死我,那可是要傷筋動骨了。”
“你這孽障!”白秋平起身就朝著白榆走來,抬腳就要踹她。
窗外的謝玉弓面色陰沉無比,下意識拔出了腰間長刀。黑沉沉的寒鐵隱沒在黑夜之中,他身後跟著的死士也隨著他的動作齊齊拔刀。
而屋內的白榆自然不可能讓這土豆給踹了。
飛快從頭頂上拔下簪子,在白秋平一抬腳的時候,就在他小腿上狠狠扎了一下。
“嘶!”白秋平從未料到,自己這庶女竟然還敢跟他動手!
震驚又震怒,但是被戳疼了,看著她捏著簪子自衛的瘋魔樣子,竟也被懾得不敢再輕易抬腿。
“我現在……我現在就叫人請家法來!如此孽障,活活打死不論!”
白秋平已經快被氣瘋了。
被平日裡看都不屑看一眼的“蟲蟻”狠狠咬了,任何人的反應自然都是立刻碾死。
但是白榆卻扶著門站起來,語氣竟然未有絲毫的激動和變化道:“父親打死我可以,但是我死了,明日這尚書府內所有人都要下獄,父親考慮清楚了嗎?”
“你說什麼!”白秋平惡狠狠盯著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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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朝廷命官,平日裡的和氣都隻是假象。
長得再怎麼像土豆,當怒火中燒且不加遮掩時,模樣也是十分攝人。
隻可惜白榆不吃這套。
她甚至帶著些許微笑看著快燒成火土豆的白秋平說:“我是說,今夜我若是不歸,明日婁娘就會把九皇子毒死。時間如果充裕,她還會拿著我的信物,去再引出其他同我私下有接觸的皇子殺之。”
“她聽我命令殺人,戕害皇子夷三族,父親你就算是工部尚書,一樣也要在菜市口人頭落地。”
謝玉弓在窗外聽得眼皮直蹦。
她分明和她的那個嬤嬤交代的不是這個……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瘋話。”白秋平目眦盡裂,他入仕為官這麼多年,或者說他做人這麼多年,還從未被人如此貼臉威脅過。
連那些手掌權柄,攪弄風雲的同僚們都不敢對他不恭不敬,他這個區區庶女……
區區庶女!
“我自然是知道的,現在婁娘應該已經把九皇子送回去了,毒藥早早都備好了,我不回去,她就喂。”
“現在請父親調整呼吸。”
“我們來好好聊一聊,我的請求父親還沒聽呢,很簡單的,父親何必如此疾言厲色?”
白榆走到之前白秋平坐著的桌邊上,拿起茶壺換了個茶杯,給白秋平倒了一杯茶。
遞到他手邊說:“父親先喝口茶,你我父女從未有這樣私下說話的時候,別激動啊。”
白秋平恨不得親手掐死面前這個孽障,額角的青筋暴跳。
但是他確實……確實怕白榆說的是真的。
畢竟九皇子出府的事情是真的,而方才他的嫡女白珏哭著來找他們說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白秋平死死盯著白榆,咬牙接下了茶盞。
說道:“你是尚書府的人,既然知道了真相,就該和尚書府同仇敵……”
“父親,別用這樣低級的理由來壓我。”
“整個尚書府沒有一個人將我當成主子,甚至將我當成一個人的都沒有。父親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你為了平息尚書夫人的怒火,縱容她磋磨我們母女這麼多年。”
“現在說這些……父親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白榆笑吟吟的,說話卻一點不客氣。
白秋平的話都噎在嗓子裡,他習慣佔據主動地位,不肯被白榆牽著鼻子走,總想拿捏她。
但是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他這庶女,確實令他“刮目相看”。
白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後說:“可以聽我說說小要求了嗎?”
白秋平神色變幻,最終深吸一口氣道:“你說。”
他倒要聽聽,他這庶女能說出什麼天花來。
白榆道:“很簡單,我就是想讓父親聯合比較要好的,利益一致的同僚。上書給陛下,讓陛下在萬壽節那天在普天同慶的好日子裡,給九殿下定個早該定的封號,再尋一塊不用很好的封地……”
白秋平聽到白榆這樣說,表情先是愣了片刻,而後直接扔了茶盞,抬手一巴掌朝著白榆的臉上狠狠抽過去。
這一巴掌在白榆的預料之中,她躲了,但是沒有全躲。
畢竟要營造一個“弱勢”的慘相嘛。
因此她後撤一些,讓巴掌能覆蓋到的耳骨處錯過,隻是掃在了臉頰上。
這樣聲音格外響亮,卻不會受多麼嚴重的傷。
而後“啪”的一聲,白榆被“抽”得跌坐在地上。
屋外的謝玉弓一行人,身體都下意識地前傾,但是無人推開窗子闖進來。
為首的謝玉弓神色一片空茫,甚至已然呆傻。
在聽到那個女人對工部尚書說“給九殿下請封”的那一刻,他隻覺得一陣如雷鳴電閃灌體的電流,擊遍他的全身。
穿透了他的經脈骨骼,血肉肌理,狠狠地鑽入了他的心髒。
她如此大費周折,不顧死活地回尚書府,歇斯底裡地以清白,以命,以三族的性命脅迫她的嫡姐,父親。
到頭來竟是……為了給他請封。
謝玉弓攥著刀柄的掌心,透出冰冷黏膩的潮湿,他幾乎要握不住刀。
有什麼在他心頭升騰,猶如摧枯拉朽的海嘯,頃刻間席卷了他的全身,將他淹沒。
他想到了那個女人在來的路上對他百般討好,想到她笑著說自己要活著照顧他一輩子。
想到她難以自控地親近自己,還有……那些胡言亂語的表白。
想到自己甩開她時,她悲痛欲絕淚流滿面的臉。
想到她後來吩咐她的嬤嬤時,說將一切都留給他,全力保護他的話。
尚書府投奔太子是既定事實,讓尚書為他請封的這個要求,等於要尚書府聯合官員背叛太子。
她要用三族的命,給他換一個封號和封地。
謝玉弓想到她來的時候在馬車上說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自己。”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艱難,一絲一縷的氣都化為繩索纏滿了五髒六腑。
而他先前,甚至還想殺了她。
謝玉弓伸手,似乎是想要按住心口的地方,但是很快手掌又死死落回了刀柄之上。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
不過如果白榆和他一樣在外面聽著,就能很輕松地給他總結出來現在的心情。
這心情用五個字就能形容,叫“我真該死啊”哈哈哈。
第14章
屋子裡的對話還在繼續,謝玉弓垂手靜聽。
主要以工部尚書白秋平發飆,還有那個被一巴掌抽倒在地上的女人執拗地不肯讓步為基礎。
“你這是要我們全族去死!背叛太子你可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這是白秋平的怒吼。
“父親若是不答應,今夜過後全族的下場隻會更慘。”
“你!”
“你這個,你這個,這個,孽障!”白秋平感覺到自己簡直要急火攻心,按著自己的後脖子,感覺到腦中一陣陣眩暈,血管中簌簌流淌,好似其中奔湧著的不是血液,而是江河湖海。
他生平第一次,被氣到結巴。
他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多年的謹慎籌謀,最終一步卻栽在了他自己生出來的孽障手上。
不過到底也是在權勢之中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官員,若非如今群蛟爭位的局勢過於血雨腥風,白秋平說不定還能再以純臣自稱自保到老呢。
白秋平迅速冷靜了下來,又重振旗鼓,試圖拿捏白榆。
“你難道能不顧你王姨娘的性命不成?”白秋平聲音很冷,他從不在意那個什麼妾室姨娘。
或者說這府內所有的妾室和姨娘,都隻是他淫性之下的玩物罷了,連那群庶子庶女的死活,白秋平也從未在意過。
這就是現實,是一個在絕對的皇權和父權的沁潤之下生長出來的男人。
他看著自己庶女說:“你是不是要你妹妹去讓你姨娘從宗祠出來了?”
言語之中的威脅簡直要化為實質,如果能夠阻止這孽障喪心病狂以全族性命作為脅迫,白秋平一丁點也不吝嗇弄死一個本就看不上且床笫之間也早已不新鮮的妾室。
但是他的如意算盤又打錯了。
白榆雖然想著順手撈那個女人,能撈一把是一把,但那隻是順手罷了,誰也不能成為她被威脅的理由。
因此白榆微微仰著頭,看著她的“好父親”說:“怎麼?我娘年老色衰,入不得父親的眼,現在就要拿來做要挾女兒的籌碼了?”
白秋平眸光冷厲,白榆卻道:“我本不想冒犯父親,但是既然父親說到這裡,那女兒也不得不說一句。”
“這世界上最無用的窩囊廢,才會在與人談判的時候,試圖用毫無反抗之力,還是自己的女人去做籌碼。”
“畜生尚且都知道護著自己的伴侶子女,就算父親管不住自己的褲腰帶,非要弄個妻妾成群,至少也不能畜生不如,專門會窩裡橫,專門會拿捏那些以你為依靠的女子吧?”
白榆這話說得實在是難聽極了。
難聽的程度突破了白秋平心中能夠接受的範圍,因此他又好半晌,瞪著一雙銅鈴一樣的眼睛看著白榆,根本反應不過來。
等到回過神,他哆嗦著手指指著白榆,顫抖著嘴唇道:“不孝女……你……你……”
“父親不慈,女兒不孝,這不是天經地義?”
白榆說:“實話告訴父親,王姨娘威脅不了我。那女人腦子壞了,為了博得父親的寵愛,給我灌酒灌藥讓我生病替她爭寵,整日給我腦子裡灌輸諂媚逢迎的思想,就想讓我給個什麼老爺做妾。”
“還為了自己好過,討好你那位大夫人,要把我嫁給大夫人娘家一個得了痨病的賭鬼表侄子去傳宗接代……”
白榆說的都是事實。
原身的母親王姨娘,對自己的女兒有愛,沒有的話也不能為了女兒不要命地去搶嫡女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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