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血光。
刀與槍上都染著血,沒有擦,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已經變成了深深的暗褐色,很接近於黑色。
單看這三把兵刃,也可想見當時激戰劃破夜空的慘烈。
薛嘉言咋舌:“打得很厲害哪。”
於星誠先取刀看,方寒霄蹲身下來,似順手般,在他旁邊拿起了長槍。
槍上有紅纓,紅纓已凝結發沉發暗,不知飲過多少人血,順著往下看,槍尾差不多是使用時右手握持的地方,燙刻著一個小小的圖案——這個圖案是為了增加握持力,不至於因力戰出汗後手滑,同時也是個徽記。
方寒霄隻看一眼就知道,確實是韓王府的。
即便不是,這個假造得也足可亂真,挑剔不出毛病。
也就是說,這個人必然是接觸過韓王府的長槍,有機會仔細觀察過,方能一模一樣地仿造,而如果要費這個功夫和手藝,不如直接想法去順一支了。
長槍是武器,武器就有折損率,並且折損率還不低,想從這裡面做手腳弄出一支來,不容易,但有心人又絕對能辦得到。
綜合下來,方寒霄最終的結論是,不用在槍上耗時間查了,槍就是真的。
他轉過臉,向著於星誠點了點頭。
於星誠會意,低聲道:“我知道了。”
他把手裡的刀放下,又去看另一口。
這兩口刀確如蔣知府所言,沒有任何標記,看不出個首尾頭緒。
於星誠沉吟片刻,把刀都放下,站起來向蔣知府道:“這三樣武器暫且都勞使君繼續保管,不要經他人之手。郡王還在養傷,本官不便一直打攪於他,打算先去城外那座驛站看一看,使君方便叫個人與我領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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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知府不料他如此雷厲風行,一呆,道:“憲臺,那驛站離城有三十裡路呢,這都快申末了,這時候出城,趕不及回來的——”
“趕不及在驛站住一夜就是了。”於星誠話語和緩,然而不容反駁,“本官至今才來,已經算是晚了,再經不起一絲耽擱,使君公務繁忙,使衙役與我跑腿便是。”
蔣知府隻好道:“好,好,憲臺真是勤於公務,下官愧不可及啊。”
又道,“下官是很想陪憲臺跑一趟的,隻是郡王這裡也是要緊,下官不敢不親自守著。憲臺請等一等,下官去喚鄧推官來陪憲臺一同前去。”
推官是府衙佐貳官,主管當地刑名,他來陪於星誠去查案,算是應有之意。
於星誠應了,進去和延平郡王告了別,便出了門,一邊往外走,一邊等著鄧推官來匯合。
等了好一會兒,卻沒等到。
於星誠不耐煩起來,天色若再晚,就真的不便出城了,天下的府衙基本都是一個格局,他知道推官廳在哪裡,當下也不耽擱,徑直自己尋覓著往那邊走去。
未到近前,先聽見了一陣哭嚎。
“老天,你開開眼哪,看看這些賊官,他不為民做主,貪贓又枉法啊——!”
於星誠臉色變了,加快腳步往裡走去。
薛嘉言也忙跟在後面,才走到門邊,就忙好奇地伸頭往裡打量——不是他沒同情心,一般的“民”,可真不敢來官府這麼哭,聽聽這嚷的話,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勁,與其說哭,更像是撒潑。
隻見廳裡極為熱鬧,一個婦人帶著兩個青年男子,抱住當地一個穿青袍的中年官員雙腳,放聲痛哭數落,那中年官員掙扎不開,狼狽之極,有兩個書辦在旁想幫忙,被青年男子賴地上抱腳攔住,差點一起滾地上去,蔣知府站在旁邊,臉色甚為難看,勸了兩句勸不住,就揚聲要向外叫衙役——
一抬頭,跟面無表情的於星誠對上,他驚得啞住了。
片刻後道:“下、下官可以解釋——”
他沒解釋得出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那婦人發現到門外來了人,滿臉淚痕地往外一看,忽然眼放精光,嗷地一嗓子叫了出來:“——侄女婿!”
第76章
這婦人鬧了好一會事,形象甚是狼狽,方寒霄聽得她那一聲,仔細辨認了片刻,方回想起來——此婦好像是曾上京進平江伯府尋過瑩月一回的徐二太太?
徐二太太這一聲把蔣知府也唬了一跳,見到徐二太太舍鄧推官直撲將方寒霄而去,目中更現出滿滿疑惑。
於星誠沒跟他介紹過方寒霄,他一直把他當隨行人員看了,欽差出行,帶幾個護衛或是幕僚家人都是很正常的事。
“侄女婿,天幸在這裡見到你,我們可算找到能做主的人了啊!”徐二太太又是一聲嚷嚷,要往方寒霄腳下撲,方寒霄疾步退後,徐二太太撲了個空,愣了一下,見方寒霄隨後有個微彎腰虛扶她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長輩身份。
她畢竟不是真的市井潑婦,鬧這一出是迫不得已,這下醒過了神,也就不再使出折騰鄧推官那一招,自己慢慢爬了起來,一邊抹淚,一邊回頭招呼兩個青年男子:“大郎,二郎,過來,與你們三堂妹夫見禮。”
兩個青年男子從跟書辦的扭打中脫出身來,有點茫然地過來,各自通了名姓,一個叫徐尚聰,一個叫徐尚陽,正是徐二老爺與徐二太太膝下的兩個兒子。
徐二太太又指揮兒子:“快跪下,咱們家的冤情,官府不管,如今隻有著落在你們妹夫身上了!”
她有點仗著方寒霄不能說話,兜頭先給他罩個大帽子的意思。
方寒霄甚是無語,不過也不能視若無睹,向旁邊走兩步,往廳裡張望,試圖尋個紙筆。
不過蔣知府先幹笑了一聲,道:“徐太太,你慎言,本府待你,已是頗留情面了,你領著兒子,咆哮公堂這麼多天,本府念你是個婦道人家,家中遭難生變,至今不曾治你的罪,你也當有些數才好。”
說罷不等徐二太太反駁,先忙轉向了於星誠,一臉苦惱地嘆氣道:“憲臺,容下官解釋一下,不知憲臺知不知道您的親戚徐二老爺一家,如今做的是什麼生意?”
於星誠皺眉搖頭。
女婿的父親的弟弟,這個親戚敘得著實是遠了些,徐二老爺身無官職,又遠離中樞久矣,久不通消息的一個民間富家翁,他更不會去特地關注。
“是鹽。”蔣知府壓低了聲音道,“上月末,徐二老爺販鹽回來,被人黑吃了黑,截殺在蘆葦蕩裡,徐二老爺命大,逃得了性命,但一船本錢全叫人截走了,徐二太太因此天天來鬧,可——本官也沒辦法呀。”
蔣知府說著,目中閃爍著深意,試圖傳達給於星誠什麼信息。
不過不用他打這個眼色,於星誠也明白過來了,鹽分官鹽私鹽,正經憑鹽引提官鹽不會用上“黑吃黑”這個詞。
徐二老爺這是自己幹的就不是正經買賣,吃了虧,還跑府衙來鬧,府衙不把他抓起來論罪就算看在他幾門厲害親戚的份上了,還要替他去申冤,那他就是皇親國戚也沒這麼大臉面。
蔣知府見他明白,就接著道:“這件事下官本該早與憲臺通個氣,隻是憲臺勤於公事,從沾腳落著揚州地面起,就沒有闲過,下官想著,也是郡王那邊的事要緊,就暫且沒有提起,想等憲臺歇息時,再說。”
他這話也有道理,於星誠是查案欽差,為郡王事降,他作為地方官,迎頭先告訴他你家親戚犯事兒了,跟給於星誠難看似的,得尋個合適的時機,徐徐提上一嘴,既不冒犯,也才顯出他的人情來——徐二太太這麼鬧,他還不治她,可不就算是人情了麼。
徐二太太傻愣住了,目光來回在於星誠與方寒霄之間轉悠——他們二房一家好多年前就被徐老尚書撵回揚州老家來了,她當年在京時見過於星誠一兩次,但那麼久之前的事,如何還有印象,她早不記得於星誠是何長相了。
而徐二老爺不在官場,她一個婦人,也沒處打聽官場中事,並不知道有欽差要來的事,陡然瞧見個方寒霄,已是如見紫薇星,因此一頭撞了上去。
於星誠點點頭,道:“你想的是,本官此來,隻為查郡王欽案,一些地方上的事務,本官不會也不便插手,使君秉公辦理便是。”
蔣知府舒了口氣,笑道:“是,是。”
欽差下降,滿城官員的皮都是繃緊了的,雖說奉的旨意隻是來查延平郡王案的,可誰叫於星誠的官職特殊呢,他要順手查點別的,那也是他職權範圍內的事,揚州府不能說一個“不”字。如今他這打的聽著是官腔,其實是許諾,他不管揚州內務,對蔣知府就是個大大回報了。
“憲臺放心,下官不是那等殘酷之人,徐二老爺遭此厄運,至今病在床上,下官心裡也是有些不忍的,唉。隻是一則郡王這裡出了事,下官騰不出手來,二則,實在是不好伸手去管,這要查出點什麼來,誰的臉面上過得去呢。”
私鹽販子之間的搏鬥其實非常慘烈,黑吃黑毫不稀奇,方老伯爺當年縱橫水上,相當一部分任務就是打擊他們。而不管他們之間打得多麼慘,從來沒有打輸了的告上公堂的,這不是自投羅網麼。這種事,當真隻有徐二老爺家幹得出來。
他們這裡說話,那邊徐二太太終於把於星誠的身份給連想帶猜地蒙了出來,一下激動極了:“是於家老爺?!於家老爺——!”
她才收拾出來的長輩風範又沒了,跌撞著掉頭就要衝於星誠來,蔣知府哪能讓她碰著欽差,忙攔道:“徐二太太,你冷靜一點,欽差面前,不得無禮!”
聯親歸聯親,你一個平頭百姓家,還能真這麼跟四品憲官不見外啊。
於星誠向她一點頭,算見了禮,轉頭向方寒霄道:“鎮海,我需往驛站去,你暫留在此處,聽一聽徐二太太的話,回頭告訴我。”
方寒霄點頭,示意知道。
蔣知府好奇地又看一眼方寒霄,邊向徐二太太道:“行了,憲臺做了處置,你可別鬧了,憲臺身上有要緊公務,耽誤了皇差,本官也不能再寬縱你。”
能留一個貴人侄女婿說話也是好的,徐二太太冷靜下來,緩和了聲氣道:“哎,我知道了。”
她又推兒子給於星誠行禮,耽誤了這麼會兒功夫,時辰又更晚了一些,於星誠確實著急,匆匆受了,就領著人往外去了,鄧推官勉強收拾了儀容,連忙跟上去。
推官廳這裡是官衙,不是敘舊說話的地方,徐二太太就邀著方寒霄往徐家去。
路上徐二太太嘴沒闲著,絮絮叨叨地,於是方寒霄先明白了,徐二太太其實至今尚不知道府衙裡還躺著更厲害的一門親眷,大約是因徐二老爺倒下之後,她一個婦道人家,沒了連通外界消息的渠道,對所有上層消息都是滯後的。延平郡王因迎親至揚州府,在驛站遭遇刺殺,養傷於府衙,這一連串緊著發生的事她都不知道,若知道,隻怕她更該把府衙鬧翻了天。
府衙的人不告訴她,恐怕有些是不知道裡面連著親,而如蔣知府這些知道的,那同時更知道利害,皇親宗室,可不像民間的親眷故交,哪能纡尊降貴講這麼些交情,再說延平郡王還沒有進京完婚,先把他未婚妻的嬸子放到他病床前去鬧一通,郡王才不會覺得蔣知府講親戚情誼,隻會覺得他沒眼色沒事找事。
故此蔣知府由著徐二太太鬧,不敢拿她怎麼樣,卻也對此絕口不提,直到今日徐二太太撞上了遠從京裡而來的另兩門親眷。
方寒霄心裡有數,隻怕蔣知府知道差遣來的欽差身份,也有拿徐二太太做個人情的意思,他聽著,也不點破。
徐家地段好,離府衙沒有多少路程,徐二老爺年初時掛上了隆昌侯的路子,短短幾個月,已經翻身發了一筆,把自家本來不錯的老宅又擴了擴,在裡面栽柳引水,弄出一番風景。
揚州鹽商多,一個比一個富,銀錢多得無處散漫,就喜好折騰這些,以建園林為樂。徐二老爺暫時不到這個境界,但也很努力地要學一學。
不過,家事再豐美,他如今也消受不著了,蔣知府說的“病在床上”其實是個籠統含蓄,徐二老爺事實上是受了傷,很重的傷。
一刀從左肩橫過胸腹,直落到右胯,比延平郡王挨的那一刀還兇險。
他能撿回這條命來,隻因為一件事:他胖。
這半年多來他背靠隆昌侯,隆昌侯懶得與他糾纏,手心裡漏點就夠喂飽了他,他本來中年就有些發福,再一得意,天天酒席不斷,把自己吃得吹了氣般漲起來,直是個行動的肉圓。
就是這一身肥滿的肉救了他。
砍殺他的那一刀極是兇狠,落刀處心肝脾肺腎盡是要害,但這一刀入了他皮,入了他肉,硬是沒能砍進他的內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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