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王溱目光一閃,表面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他隨意道:“下次莫要說這種話了,小師弟與我的一生往後還漫長著呢,你怎知以後都是相見難?”
唐慎聞言,卻面色一變。過了片刻,他沒有回應,但他反應極快,道:“好好好,我以後說話前都三思而後行。”
王溱卻驚異了一瞬,察覺出唐慎那一小會兒的震驚。
兩人對視片刻,王溱道:“你知道了?”
唐慎:“……”
王溱:“你與蘇溫允的關系何時那麼好了?”
唐慎驚訝道:“蘇溫允?此事和他有什麼關系?”
“那是誰告訴你的?”
唐慎自知瞞不過王溱,便老實相告:“是李景德派人來與我說的。李景德說,此次謀遼一事,雖說我早已不任銀引司右副御史,卸了這些差事。但他知我付出眾多,險些丟了一條命,所以他覺得欠我一個恩情。”
王溱自嘲道:“蘇溫允寫信給叔祖,李景德寫信與你。怎的就沒人寫信給我這個當事人?原來我王子豐在朝中的人緣竟差到這般地步。”
唐慎無語道:“說正事呢。唉,師兄打算如何?那孫尚德的死,是你做的?”
王溱正氣凜然道:“我在小師弟心中,就是這等奸臣模樣?”
唐慎用力地點點頭:“是。”
王溱笑著擁他入懷:“這世上隻有你,罵了我我還要對你說聲,罵得對,罵得好。”
唐慎也沒心思說旁的話,他又問了一遍:“師兄打算如何?”
“事情未必有你與叔祖想得那般糟糕。”
Advertisement
“嗯?”
“你今日來之前,如果我不知曉此事,你打算如何?”
唐慎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他默了默,道:“不如何。”
王溱:“如今想來,每次我說謊前要親小師弟你一口,而你說謊卻不用做任何事,怎的想都是你得福,我吃虧。往後若是景則欺瞞與我,你也先親我一下如何?”
唐慎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想到:這還用我親你?你王子豐是什麼人啊,我就說了三個字,你就知道我在騙你了,這還用親?!
王溱解釋道:“你若是單純地不打算如何,那你今日就不會百般試探,而是會在一開始就告訴於我,與我一起想解決的法子。但你沒有說,還試探我是否知道,那是因為如果我不知道,你便想自己解決此事。你能如何解決此事呢?”王溱聲音停住,他忽然睜大眼,錯愕地低頭看向唐慎:“你要攬罪上身,替我受罰?”
唐慎聲音悶悶的:“籠箱已經造好,造改部也走上正軌。我能做的始終有限,在與不在工部,其實都無大礙了。但師兄不同,銀引司的事才剛開了個頭,銀引司不能沒有你。”
王溱心頭一震,他啞然無言。良久,他擁緊了懷中的人,道:“但是我亦不能沒有你!”
唐慎抬頭望他。
王溱苦笑道:“此事發生,究其原因,還是我太貪戀權勢,手伸得太長,管了許多不該管之事。陛下疑心太重,非尋常帝王,等那餘潮生真的帶人回京,會如何我如今也不知曉。”一邊說,王溱一邊低頭吻了吻唐慎的眉角,“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尚未有解決之法,但有你此心,我王子豐此生便無憾了。”
“景則,我許你一生,哪怕荊棘刀海,我也不必你站在我身前。”
“你切記,不可輕舉妄動。”
燭光月色下,王子豐的表情太過鄭重,他少有這般嚴肅的時刻,說的是字字由心。唐慎被他感動不已,同時他心裡也盤算著真到了那時候,他一定會為王溱頂罪。工部的事並非必須由他去做,況且他現在已經帶了個頭,如何發展,交由的不僅僅是他,是這個時代的千萬工匠。
餘潮生想告王溱一狀,說他插手謀遼一事,將自己的人安插到遼國之中。
這事其實可大可小,因為謀遼一事本就是趙輔派唐慎和蘇溫允去做的,經過了趙輔的認可。但如今趙輔年歲已高,他越發猜忌。這位皇帝本就喜歡權衡朝堂,看不得一家獨大。王溱插手其中,表面上看因為他是銀引司的指揮使,唐慎和蘇溫允本就用了銀引司的人馬,以銀引司的名頭行事,想瞞住王溱很難。
但皇帝沒讓你插手,你就不能插手。
這究是王溱把持大權的象徵。
不該由他管的事,他不僅插了一手,還做得這般多。
趙輔會如何想,無從得知。但毫無疑問,此事對王溱絕對有極大影響。
唐慎想的是,由他承了此事。王霄和梅勝澤如今都被餘潮生抓了,送到盛京。為何就不能是他唐景則卸任後,又暗中派心腹攪了一汪渾水?
此事未必會讓他們受到重罰,但由誰去承擔,卻是一個大事。
此刻的唐慎心事重重,他並沒有發現,王溱剛才說話說到一半,突然吻了他一下。這舉動十分自然,像是情之所至,但等到日後唐慎才明白——
王子豐的話,你是真的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作者有話要說: 唐慎:想當年,我信了王子豐的話,然後我就……別問,問就是後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第161章
八月初六, 皇帝親臨工部衙門。
工部尚書袁穆與左侍郎李鈺德、右侍郎唐慎, 迎駕接見。
眾人來到工部衙門的後院, 隻見那寬敞的院落中,此刻早已搭建出了一座高大的錦棚。明黃錦緞制成的錦棚下,是一尊三舍大小、通體全黑的奇異物體, 放眼望去,整個院落被它佔據了三分之二的面積。
這東西頂上是個通風的煙囪,兩旁站著監督的官員和幹活的工匠。
“這便是你所說的籠箱?”趙輔指著籠箱, 問向唐慎。
唐慎:“回陛下的話, 正是。請往這兒瞧。”
眾人隨著唐慎一起,走向那碩大黝黑的籠箱。唐慎道:“此處是給籠箱添煤用的, 此處是通風口。因籠箱內部溫度極高,所以還裝了冷卻裝置。”唐慎說了許多, 趙輔雖說沒聽懂,但也覺得新奇。他們順著唐慎講解的順序, 來到最末。
袁穆道:“此物是鐵匠打鐵用的鐵匠爐。”
一旁的季孟文道:“尚書大人說的不錯,這正是尋常鐵匠常用的鐵匠爐,此處為鐵匠打鐵用的砧子。籠箱的功效, 並非肉眼可見, 所以需要假借其他工具,來展現出它的作用。”
左侍郎李鈺德道:“我瞧這鐵匠爐與尋常的還是不同的,你瞧這錘子上,怎麼有東西從籠箱那頭吊著。如果是要打鐵的話,今日可找了鐵匠來?我並未看到金部主事。”
唐慎:“待籠箱開啟, 左侍郎大人便知道了。”
皇帝對籠箱更加好奇了。
唐慎見狀,也不再耽擱,他朝季孟文使了個眼色,季孟文立刻召集工匠,開啟籠箱。
幾個工匠得了令,立刻掀開放置煤炭的蓋子,用鐵鏟將一大塊一大塊的煤炭扔進熔爐。籠箱內部的溫度急劇上升,空氣形成肉眼可見的扭曲。唐慎領著趙輔向後退到院門口,遠遠觀望。
那些工匠則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小心翼翼地監視籠箱內部的溫度和熱氣蒸騰情況,另一邊還得注意控制散熱和氣體的保密性。
是的,所謂籠箱,正是大宋版的蒸汽機。
兩年前唐慎託姚三,在遼國找到了大量的煤礦,也帶了許多煤炭回來。如今的遼國佔地寬廣,幅員遼闊,後世出名的幾個大煤礦皆在遼國境內。有了些許原材料後,唐慎早早就開始在唐氏工坊內,讓工匠們試驗制作蒸汽機。
放在後世,隨便一個初中生都知道第一次工業革命的開段,起於瓦特蒸汽機的發明。
每一場工業革命,都是生產力的革命。
蒸汽機的原理其實並不難,便是用蒸汽催動機器,代替傳統的人力,甚至是水力等自然力。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唐慎上輩子是個正統的理工男,但這不意味著他能在當下的生產力水平下,直接造出一個蒸汽機。別說蒸汽機,他連簡易版的蒸汽裝置都做不出來!所以在他接手工部、一手創辦造改部前,唐氏工坊的蒸汽機已然陷入瓶頸多時。
直到唐慎擢升為工部右侍郎,得了趙輔和整個大宋的相助,與全天下最優秀的工匠一並合作,才造出了如今的籠箱。
唐慎太了解皇帝,趙輔需要的從不是那些浮誇空大、冠冕堂皇的解釋,而是一個真真切切能讓他看到,並讓他覺得此事能讓自己名垂千古的實例。
所以他和季孟文費盡心思,將鐵匠爐連上了籠箱。
唐慎目光肅穆,他認真而鄭重地望著陽光下,那座黑漆漆的巨大機器。
隻聽到一陣尖銳的嘯聲,緊接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金屬撞擊聲。這聲音好似雷鳴,在院落中炸響,嚇了眾人一跳。大太監季福立刻伸開雙臂,攔在趙輔的跟前:“護駕,護駕!”
袁穆和李鈺德也受了驚嚇。
唐慎作揖道:“陛下,籠箱啟動時噪音確實有些大,但臣與工匠早已試驗多次,安全性可以得到保證。”
趙輔也非尋常皇帝,他原本隻是被嚇了一跳,如今聽了唐慎的話,他推開擋在自己跟前的季福,語氣溫緩:“原來如此,景則,你這籠箱著實讓朕吃了一驚。”
籠箱還在轟轟作響,但趙輔都不甚在意,其餘人也隻得硬著頭皮在院子裡看下去。
隻見五個工匠不斷地檢查籠箱的每個部件,時不時地給籠箱添加煤炭。為了散熱,籠箱頂部的煙囪排出大量熱氣。唐慎看見這些,心中嘆氣。這些都是能量損耗,但以如今的情況,工匠們隻能做到如此。
隻見大約一刻鍾後,伴隨著籠箱震耳欲聾的響聲,最末端的鐵匠爐中,那根被吊在籠箱上的鐵錘忽然動了起來。
趙輔正靜靜地觀望著,突然見到這一幕,他瞠目結舌。
一旁的袁穆、李鈺德等人也驚駭地睜大眼。
那鐵錘先是輕輕動了一下,接著,它突然在空中畫出一個半圓形的弧度,然後重重地砸在砧子上,開始打鐵。
砰砰砰!
鐵錘一下下地砸在砧子上,將工匠準備好的、早就燒紅的鐵塊砸成扁平的長條。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鐵錘一開始打鐵的力度是不同的,但慢慢的,它幾乎以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力度開始打鐵。
燒紅的鐵塊被砸得越來越扁,唐慎一聲令下,工匠們立刻停止往籠箱裡加燃料。
季孟文將那塊被砸平的鐵皮端過來,獻給皇帝看。
鐵皮早已冷卻,露出黝黑的顏色。趙輔伸手在這塊小小的鐵皮上撫摸著,倏地,他抬起頭,目光如鷹隼,鋒銳地看向唐慎:“這可就如傳聞中公輸盤的木器一般,隻用按動其中一個按鈕,便可牽一發而動全身。”
傳說中木匠鼻祖公輸盤,也就是魯班,他做的木器隻用牽動一個機關,便可以引發全部。
大宋也有機關大師,工部便有幾位。但無論是他們還是唐慎都知道,能量是守恆的。世界上不存在任何機關,隻用人輕輕一按,就可以打鐵鍛器。
唐慎道:“公輸盤的木器隻於傳說之中,而籠箱,正矗立在陛下眼前。”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