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處

首页 | 分類:腐看天下 | 字數:3556

第61章

書名:夜色深處 字數:3556 更新時間:2024-11-12 00:43:17

錢魁的身體搖晃數下,眉心赫然出現了一個血洞。


他臉上詫異的神情還未完全消失,緊接著就撲通摔倒在了四濺的血花裡。


方謹微微喘息著放下槍,不顧阿肯目瞪口呆的眼神,轉身大步走向顧遠。


這個時候船艙內部已經燒起來了,濃煙和火苗從遊輪的每一層窗戶中冒出來,遠遠望去如同一座裹在黑雲中的煙塔。甲板上到處是亂七八糟的木板和金屬碎片,因為遊輪在不斷傾斜下沉,所有東西都在乒乒乓乓不斷向一側飛滑。


顧遠捂著流血的肩膀靠在一面龜裂的牆上,眯起眼睛看著方謹走來,眼底閃爍著冰冷鋒利的光:“……柯老在哪裡?”


方謹走到他面前半跪下來,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肩膀,艱難地借力扶起他,向甲板邊緣一步步走去。


“聽見了嗎?我得去救柯老,你放開——”


“我做不到,”方謹打斷他說:“你活著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做不到。”


顧遠死死盯著他,想掙脫卻根本動不了,受傷那一側肩膀已經完全失去了直覺,連鮮血流出時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


“……顧名宗到底為什麼要設局殺他?你願意替他賣命,就因為想要顧家繼承人的權勢地位?!”


顧遠聲音中帶著劇痛的暴戾,然而方謹卻沒有回答。他站在已經很貼近海面的船舷邊,阿肯早已衝過來放下了救生皮筏,然後在起漩的海面上艱難穩定好位置,招手示意他們可以下來了。


“你活著對我來說很重要,”方謹沙啞重復道,連聲調都沒有絲毫變化:“我隻想確保這一點,其他的我做不到。”


他抓住船舷,拖著顧遠縱身一跳,緊接著兩人砰的重重摔倒在救生皮筏裡。落地瞬間方謹緊緊抱住顧遠,背部首先撞地,承擔了大部分重量,頓時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哼。


“快快快快快走!”阿肯在狂風中嘶吼:“漩渦要起來了!”


救生皮筏飄了一段,緊接著又被飓風拖著向遊輪方向直陷。正在這極度混亂的當口,隻聽馬達聲由遠而近,隻見顧洋駕駛著遊艇衝過來,千鈞一發之際伸手大吼:“大哥!過來,快上來!”


遲婉如也在遊艇上,一看方謹頓時臉色煞白,伸手就拼命拽顧洋——但這時情況已經來不及了。危急時刻沒人能理會她的阻止,方謹一把抓住顧洋的手扶著顧遠直接上了遊艇。

Advertisement


“——老板!”阿肯突然在他們身後喝道。


方謹回頭一望,隻見遠處海面上出現了一艘黑色快艇,那正是之前和僱佣兵們約好的船。


阿肯看向方謹,那意思很明顯:遊輪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解決了,顧名宗馬上就要趕到,得趕快回去跟兄弟們會合才對。


然而方謹卻搖了搖頭,嘴唇蒼白幹裂,語氣平淡不容拒絕:“先等我一會。”


阿肯張了張口,神情非常不安。不過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勸說,就隻見方謹轉向遊艇上的顧遠,狂風中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顧名宗馬上就要來了,他來之前你最好立刻離開這裡去香港柯家,顧洋也必須跟你一起走。”


顧洋倏而怒道:“等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發怒是正常的,顧洋和遲婉如雖然是母子,在顧家身份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差別。如果說遲婉如是真正感覺到了自己送命在顧名宗手上的危險,顧洋那就是真的不明就裡,他潛意識裡還是把顧家當成歸宿的。


方謹看著他,緩緩浮出一絲有些苦澀和嘲諷的微笑:“因為你已經無家可歸了,二少。”


他打開外套,從內襯口袋裡抽出一疊文件,啪地扔了過去。


這文件倒不長,約有五六頁紙,是一份公證財產指定繼承書的概述籤字部分。顧洋一眼望去當即手就抖了,急匆匆大致掃了一遍,越看臉色越差,最終猛地把文書一扔:“這他媽都是什麼東西?!父親名下的所有股票、投資和不動產都指定由你繼承,如果你死後沒有後代,就交給指定遺產基金會,完全沒我跟大哥的份?!”


盡管已經隱約猜到了這一點,但明明白白聽顧洋說出來的時候,顧遠還是瞬間閉上了眼睛。


他坐在甲板地上,靠著船舷,大半襯衣被血染得觸目驚心。然而傷口處的劇痛早已麻木了,甚至連失去所有家產和地位的憤怒都非常朦朧,硬要形容的話,就仿佛隔著深水,恍惚而不清晰。


此刻他感覺到的是另外一種刺痛。


那是一種無以言表的,毒液般酸澀滾燙的,讓人靈魂都因為嫉妒而面目猙獰的感覺。


“你以為顧名宗為什麼把你也關起來?二少,你從來都不在繼承人名單裡,”方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從一開始競爭就隻存在於我和顧遠之間,你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不可能……”顧洋死死盯著腳下文件,海風中那疊紙哗哗翻到最後,正露出末頁上顧名宗龍飛鳳舞的親筆籤名,“不可能,連任何一點東西都沒留給我……這是為什麼……”


“事實就是這樣,我以為二十多年來你對你父親應該很了解了,他對於血緣這種東西真沒你想象得那麼看重。”


方謹目光瞥過遲婉如,似乎還很有禮貌地徵詢了一句:“——對嗎,遲女士?”


遲婉如咬牙瞪著他,嘴裡喃喃了兩個字,看口型像是在罵:“賤人……”


方謹卻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你也可以回顧家,二少,但我保證你母親活不過一個月——不,也許連一個星期都不要。你猜顧名宗或者是我會不會對遲家有半分忌憚?你覺得我弄死你母親之後,會因為遲家那點蚊子肉太小就放過去不吞?”


“現在盡早抽身,你起碼還能保住遲家,也不用我費神再來對付你。在香港山高皇帝遠,遲家本來又從那邊出身,你完全可以活得比在顧家跟我勾心鬥角要好;到那時一別兩寬各自歡喜,咱們完全是雙贏的局面,何必要真的逼我動刀動槍、殺人見血呢?”


方謹偏過頭,神情完全是很從容,又非常彬彬有禮的。


但那話裡不容置疑的自信,又讓顧洋一股怒火直衝頭頂:“父親完全被你騙了!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迷魂藥才能哄得他這樣?!是,我是不夠好,但家產不給我也該給大哥!你他媽又算是什麼出身的東西!”


“成王敗寇,什麼出身都不要緊,有本事就幫你哥把家產奪回去,沒本事就隻能閉嘴了。”方謹充滿歉意道:“雖然我不覺得你有這個本事。”


顧洋霎時衝動地上前一步,但緊接著被遲婉如拉住了:“等等!”


“媽——”


“我們去香港,”遲婉如聲音發顫,說:“顧家不能再回去了……我們必須去香港。”


她知道方謹話裡雖然帶著故意激怒的成分,但也確實很有道理——回顧家她活不了,去香港才能保住遲家的力量,為顧洋爭取最大的生機。


更何況柯文龍八成已經死了,柯榮生死未卜,顧遠正是需要助力來幫他回到柯家、獲得承認的時候。如果在這時靠上柯家和顧遠的話,那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誰知道會不會有重回顧家翻盤的那一天?


顧洋被他母親緊緊按著,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咬牙道:“我知道了……”


方謹歪頭看著母子倆,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輕蔑,似乎已經看出了他們的打算,但又因為佔據絕對的優勢地位而懶得揭穿。


“那我就不送了,”他彬彬有禮地退後數步,站在船舷邊道:“祝幾位一路順風,以後有緣再見吧——希望別有那一天。”


這個時候黑色快艇已經開過來,並沒有靠近,隻繞著顧遠他們這艘遊艇遙遙地轉圈;阿肯站在救生艇上,見方謹走來立刻伸手去扶。


方謹跨出船舷,還沒跳下救生艇,突然隻聽身後傳來顧遠嘶啞的聲音:“——等等!”


方謹的動作頓了頓。


“你受傷了,” 足足好幾秒鍾後他才說:“還是少說幾句,盡快去醫院比較好。”


顧遠卻冰冷道:“柯老的仇我會報的。”


海風從陰霾的天空盡頭呼嘯而來,裹挾著黑煙和火光,旋轉衝向天際。


方謹的頭發迎風揚起,他面孔微微側著,從這個角度看不見眼神,隻有冰雕般蒼白無色的、紋絲不動的臉頰。


“行啊,找顧名宗報去。”很久後他淡淡道,“不過一定想找我報也無所謂。”


他縱身一躍,跳下了救生艇。


下一刻遊艇緩緩轉身,繼而在海面上加速,帶起長波駛向遠方港島的方向。


馬達聲漸漸遠去,隻剩一艘赤紅色的救生艇兀自在海面上飄搖回蕩;方謹一直背對著顧遠離開的方向,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甚至連扭轉脖頸的幅度都沒有。


仿佛那頸骨被冰凍住了,有好像喉嚨裡堵塞著什麼酸澀的硬塊,一回頭便要從眼眶中滿溢出來。


“您……”阿肯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半晌終於忍不住問:“您為什麼要這樣?”


“……”


“把那大少爺送去香港還能理解,為什麼那二少爺也要送去?”


方謹終於緩緩看了他一眼,目光完全是黑沉的。


那雙眼睛曾經很明亮,似乎無時不刻含著水光;然而現在讓人看了,隻感覺到深淵般難以見底的岑寂和森寒:“顧名宗的遺囑是如果我死了,遺產轉交顧洋,所以他們不能留下。”


阿肯瞬間悚然而驚!


“遲婉如不傻,她知道隻有顧遠在香港完全掌握柯家的力量,顧洋才有重新殺回大陸來翻盤的可能,所以隻會不遺餘力幫顧遠的忙;去柯家後她必定要舍棄柯榮重新站隊,因此遲家和顧洋,會成為顧遠在香港站穩腳跟前最穩固的力量。”


方謹緩緩露出一絲笑意,那神情是疲憊到了極點的自嘲:“要將敵對雙方擰成一股勁,隻有給他們創造出一個更強大的死敵,才能讓他們拋卻舊怨齊心合作;在這一點思維定式上,不論是顧遠還是遲家,都是不能幸免的。”


“……但,”阿肯震驚得難以擇言,結結巴巴道:“但您一個人,您隻有一雙手一雙眼,以後怎能抵擋得了他們所有人……所有人齊心協力的……”


方謹垂下眼睫,剎那間腦海中浮現的,是那黑洞洞的槍口。


——是顧遠在海面上瞄準他的,那幽深黑冷的槍口。


“應該的,”他輕輕道。


“那麼多年的恩怨總要有一個人來親手結束,是顧遠總比是其他人好。”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