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但林驚蟄知道自己所做的決定有多大的把握。
他的優勢在於重活一遍,這個世界或許有些細節會因為他的改變出現蝴蝶效應,但大體的發展,絕對是他再重來十遍也撼動不了的。
這群學生們沒有概念,他卻知道,這一屆高考前所未有的難度,會給之後的招生環節造成多大的影響。
梧桐大學上一年的門檻對高勝來說似乎有些高,但倘若它降低了分數線呢?
也因此,在幫助高勝填完志願後,林驚蟄少見地熱心了一回,也指導班裡的其他同學多選了一個比自己預估的分數線略高的志願。
做完了這些,林驚蟄才猛然想起,周海棠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好像從今天估分起,他的情緒就格外低落。有上輩子前車之鑑在前,林驚蟄不敢對自己這個發小的人生路有絲毫懈怠,他拉上鄧麥和高勝找了半天,終於才在操場旁邊的高低槓邊找到了正在抽煙的周海棠。
周海棠蹲在地上,背靠著高低槓,以往沒心沒肺到有點傻的面孔,第一次顯出深沉的顏色來。
他朝氣勢洶洶走來的林驚蟄露出一個成熟的笑:“驚蟄,我不想上……哎喲!”
林驚蟄連聽都不聽,提腿就踹了他一腳,把他叼嘴上那個不知道那裡撿來的惡心的煙屁股拔走,抬手開揍。
周海棠故作成熟的表情一下就碎了個幹淨,他也不敢還手,一邊弓著背閃躲,一邊口中不住求饒。
“還敢抽煙了!”林驚蟄揮了他後腦勺一把,皺眉喝道,“少廢話,上去把志願填了!”
周海棠雙手抱胸,還維持著防御的姿勢,神情發苦:“驚蟄,我真的不想上學了。”
“你說個理由。”林驚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能說服我,我立刻走人。”
“哪能讓你走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海棠苦笑一聲,“我媽前幾天,因為我的學費和生活費,回娘家借錢了,但沒借到。”
周海棠家原本不該那麼困難的,他父母都是郦雲暖瓶廠的職工,雙職工家庭在這個年頭,不敢說經濟優渥,但肯定也不愁吃穿了。可壞就壞在去年年中,他媽突然被廠裡安排下了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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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份經濟來源立刻縮短了一半,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周海棠的學費,兩家老人的赡養,壓力全都集中在了周海棠父親每個月二百塊錢的工資上。
周海棠嘆了口氣:“驚蟄,我不像你,我肯定進不了重點大學,也肯定拿不到獎學金。假如真的上大學,我不想跟你和高勝分開。但我算了一下,假如我也去燕市,不說每個學期幾百塊的學費,就是每個月一百塊錢的生活費,我爸媽肯定都出不起。錢倒是可以借,但借來怎麼還?等我畢業,至少要四年。”
想到前些天晚上聽到的躲起來的母親壓抑的哭聲,周海棠下定了決心,他要出門打工,為父母減輕一些壓力。
他認真地看著林驚蟄,眼神中寫滿了自己堅定的信念,他覺得林驚蟄肯定會理解自己的選擇,卻不料對方的突然又抬手給了他後腦勺一記響亮的拍打。
“放屁!”林驚蟄真是服了這群小屁孩了,自以為成熟,實際卻幼稚得要命!
周海棠根本不知道他現在所做的決定究竟放棄了什麼,隻是四年的大學生活和父母的負擔嗎?大錯特錯!
但跟小屁孩說道理是講不通的,林驚蟄抬手抓住他的衣領,朝著教學樓的方向拽:“行了,別屁話了,學費和生活費的問題我會幫你解決,現在你給我趕緊去把志願填了!”
周海棠掙扎:“我不要你替我出錢!”
林驚蟄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抬腿狠狠踹了過去:“閉嘴!想得美,誰給你錢!我踏馬意思是讓你自己去賺!”
自己去賺?周海棠很茫然,他一個剛成年的高中生,猴年馬月才能賺到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但林驚蟄明顯已經氣得快發瘋了,他也不敢再去摸老虎屁股,心想著得用緩兵之計,因此隻能順從地回到了教室。
他沒想上大學,因此根本沒做功課,隻能抱著玩笑的心態照著高勝的抄了一遍,用於安撫林驚蟄。
胡玉收回志願的時候嚇了一跳,五班這群孩子的目標完全超出她的預計。
其他學生還好,雖然第一志願都定得稍微高了一些,但候補的那些選擇尚都算合理,隻是……
她抽出三張志願表,面色略有些凝重,高勝和周海棠填的是什麼專業?計算機?
不過這個梧桐大學去年的分數線有四百七十多分,他們考上的可能性反正也不大,隨他們去吧,可是林驚蟄這一張——
胡玉錯愕地看著填在第一志願那一欄裡的“燕市大學”,停頓了足足兩秒,才讓激跳的心髒恢復平靜。再往下看去,林驚蟄總共就填了四個大學,全都位於燕市,上一屆錄取分數線最低的專業,都要比群南大學高出好幾分!
胡玉從林驚蟄放棄群南大學的保送名額起,就一直擔心他在選志願上會表現得過於激進,如今擔心的事情終於變為了現實,她整個人都愁成了一朵苦菊花。
這志願她怎麼敢交上去?交上去就害了林驚蟄啊!
燕市大學,那是什麼概念?林驚蟄選擇的還是熱門的金融專業,去年這個專業可是比群南大學高出了整整二十分!
二十分在高考成績裡代表了什麼,沒有人比她這個資深的高中老師更加清楚了,而郦雲這個小城市,自她任教以來,每年莫說分數線高出一二十分的燕市大學,就是群南大學,能靠自己的成績考進去的學生都寥寥無幾。
林驚蟄這是被二模突然提高的成績誤導了啊!可二模的考題難度和高考哪裡是同一級別?更何況她仔細分析過林驚蟄的成績,這孩子在一班時,最好的發揮也比當時的第一名於志亮要遜色一些,作為老師,胡玉從不怕不愛學習的學生,她怕的就是像林驚蟄這樣的因為某一次出色的發揮失去平常心的孩子。
胡玉找到林驚蟄,想勸改一下第一批的幾個志願,卻被林驚蟄很堅決地拒絕了。
她愁得要命,為此也沒了去問兒子為什麼第一志願填計算機專業的心思,隻能找到副校長瞿原,試圖大家一起想法子勸勸。
瞿原哪裡敢去?他雖然現在是代校長,可之前市領導考察時,他是親眼見證過杜康對林驚蟄格外重視的場面的,因此陶方正倒臺後,他就對這個以往不太起眼的學生格外地忌憚。
高三的幾個其他任課老師也覺得這些志願太不現實,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了!
但他們明白這個年紀的孩子必然是固執己見的,化學老師便勸說:“你要不幫他改了吧,那個燕市大學,怎麼可能呢,你往前挪一位,把群南大學填上去,再加幾個二類志願,林驚蟄的成績考群南大學應該沒問題,實在上不了,也有個二類可以選擇嘛。”
這提議得到了不少老師的認可:“是啊,到時候成績出來了,他肯定會感謝你的,小孩子嘛,有時候走歪了我們就得拉一把。”
胡玉坐在辦公室裡想了一個下午,腦子裡盤旋著這個建議,她掙扎得心都揪了起來,但最終還是沒有去做。
不論如何,這是林驚蟄自己的意思,作為老師,她可以給出建議,卻不能代替對方做出選擇。
不行就復讀吧,他才高三,還年輕,腦子那麼聰明,未來的人生也那麼長,倘若真的失利,也能給他的人生增加一些教訓。
胡玉懷著深刻的無力和負罪感,將這批志願照章交了上去。
******
林驚蟄猶豫了很久,還是去了趟周海棠的家,他覺得自己應該將周海棠的心態告訴他父母,讓他父母出面穩住他。現在雖然志願填了,可等待出成績還有一段漫長的時間,林驚蟄擔心周海棠會在這段時間裡出紕漏。他了解自己這個發小,雖然善良誠懇,但也是不折不扣的一根筋。
暖瓶廠是郦雲規模算是比較大的一個國企廠,周海棠家就在廠區內的職工宿舍裡,八零年前後建的樓,老舊陰暗到難以形容。周家的日子顯然不怎麼好過,但知道林驚蟄要上門,周母仍是特意託人去割了肉,還去隔壁冰糕廠買了一盒價格不便宜的奶油冰糕。
“快吃,別給海棠看到了,瞧你這瘦的……考完試很耗精力吧?阿姨買了筒子骨,肉特別多,給你燉筒骨玉米湯。”周母面容憔悴地坐在桌對面,慈祥地看著林驚蟄用勺子挖冰糕,嘆了口氣,“海棠那麼笨,從小就老被騙,前段時間還還不學好,成天嚷嚷著要去當大哥賺大錢,不肯上學。要不是你勸他,他肯定不可能那麼聽話,阿姨真不知道怎麼謝你……”
骨頭湯無比濃鬱的香味伴隨著她的聲音回蕩在黑暗的樓道中,順著大門的縫隙飄進來,聞得林驚蟄飢腸轆轆。他對周母最為深刻的印象,就是對方這一手出色的廚藝,她能把野外澀得割喉嚨的野菜,都拾掇出滿漢全席的味道。
但這是個苦命的女人,上輩子,她去世得比胡玉還早。
周海棠家一直不富裕,但現如今仍不是最困難的時候,周母雖然去年下了崗,家裡卻仍有周父這個勞動力,但再過幾年,國企改革之後,這唯一的勞動力也會失去經濟來源。
上輩子,周父下崗之後就跟高勝他父親一起去了外省,跑各個建築工地打工。但才幹了幾年,工作的建築工地就出了意外,那起意外造成的後果非常慘烈,高勝他父親當場死亡,周海棠的父親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也身受重傷,從右腿膝蓋以下,完全截肢。
周母這個苦命的女人一方面哭泣丈夫的遭遇,一方面又要擔心兒子那不正常的工作環境,也許是憂思過度吧,總之沒過幾年就查出來患了癌症,從確診到撒手人寰,中間隻間隔了短短兩個月。
林驚蟄當時人在燕市,正被各種麻煩纏身,沒能趕去她的葬禮,當天周海棠打來了電話,電話裡哭得聲嘶力竭。
他猛然回過神,才發現嘴已經發麻。他停下了機械朝嘴裡填冰糕的動作,深深地吸了口氣。
骨頭湯大概是好了,周母扯來兩塊毛巾,嘴裡呼啊呼啊地吹著氣,從樓道的煤爐上端進來一個還在撲撲作響的砂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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