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媛哼了一聲，推著自行車直接進了院子。

　　她把自行車停靠在牆壁上，回身打量著院子：“你這院子是買的還是租的？”

　　“租的。”

　　方靜媛眼睛亮亮的：“跟誰租的？多少錢？”

　　佟雪綠比出四根手指頭。

　　方靜媛眼睛瞪大，驚叫道：“四十元一個月？你一個月的工資都沒有四十元吧？”

　　佟雪綠翻了個白眼道：“不是四十元，是四個字——無可奉告！”

　　方靜媛：“……”

　　佟雪綠帶著她往客廳去，一邊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方靜媛跟在她後頭，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想來啊，是我媽讓我過來的，她這兩天才知道你們家出了事情，她讓我過來問你需不需要幫忙。”

　　方母？

　　佟雪綠倒是有些意外：“不用了，你回去幫我跟你媽說聲謝謝。”

　　方靜媛又從鼻孔哼了一聲，屁股在凳子上扭來扭去，眼睛往佟雪綠身上看了好幾次。

　　佟雪綠給她倒了一杯茶：“你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要找我？”

　　方靜媛支吾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上次不是說這個發型不適合我嗎？那、那什麼發型才適合我？”

　　佟雪綠差點忘記這樁事了：“你想換發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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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靜媛臉頰微紅：“我就是過來看看你之前說的到底有沒有在騙我！”

　　佟雪綠覺得她這個別扭的樣子跟昨晚的佟嘉信十分像，嘴角微勾道：“你的額頭太大了，發際線太靠後，像你這樣的臉型適合留劉海。”

　　方靜媛迷惑：“留劉海？”

　　佟雪綠點頭：“沒錯，不是那種短短幾撮毛的劉海，要多一點的厚一點的劉海。”

　　方靜媛想象不出來，身邊的人也有人留劉海，但都是很薄很短的，就是幾撮毛，一點都不好看。

　　佟雪綠往外頭看了看天色道：“走吧，我帶你去理發店換個發型。”

　　方靜媛震驚：“現在就去嗎？”

　　佟雪綠斜睨著她：“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換發型嗎？還是說你不相信我的眼光？要是不相信的話，你現在就走吧！”

　　方靜媛看她一副準備送客的樣子，氣得咬牙。

　　想了一下，她狠狠一跺腳道：“去就去！”

　　於是佟雪綠拿上軍挎包，鎖上門帶著方靜媛去了附近的國營理發店。

　　來到國營理發店。

　　一進門，就見一面不太清楚的鏡子對著門口，鏡子下面是一張陳舊暗黃的小木桌，桌子上擺著刮臉刀和剪刀等剪發工具。

　　店裡唯一的老師傅靠在破舊的沙發上打盹，打呼聲幾乎將屋頂都掀翻了。

　　佟雪綠走過去，大聲道：“老師傅，給剪個劉Hu蘭同志的發型。”

　　老師傅迷迷糊糊醒過來，還沒出聲方靜媛那邊就抗議上了：“你說的合適發型就是這個？”

　　佟雪綠挑眉：“怎麼？你不相信我的眼光？這樣吧，要是你這頭發剪壞了，我這腦袋任你處置！”

　　方靜媛咬著下唇考慮了一下：“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是剪壞了，我跟你沒完！”

　　雖然她跟佟雪綠從小不合，不過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那就是佟雪綠比她會打扮。

　　“什麼剪壞了？！你這女同志會不會說話的？我老楊幫人剪頭發幾十年，從來沒剪壞過！”

　　老師傅一臉不滿。

　　佟雪綠勾唇笑道：“我家妹子不懂事，老師傅您別跟她計較！我來之前就打聽過了，老師傅您這手藝是整個京市裡最好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大老遠跑來這裡！”

　　老師傅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還是你這位女同志有眼光！我這手藝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佟雪綠立馬將方靜媛按在理發椅上，然後插科打诨，按照自己的想法指點老師傅修剪。

　　當然，雖然是她的想法，可老師傅一點沒察覺。

　　最後剪出了一個帶劉海的劉Hu蘭發型，也就是現代的bobo頭。

　　其實她覺得大波浪長發更適合方靜媛的五官，隻是現在燙發需要單位開介紹信，而且不允許披頭散發，隻好退而求其次。

　　佟雪綠逮著老師傅的手藝一頓吹捧：“我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老師傅您這手藝實在太穩太好了！我下次要剪頭發的話，肯定來找老師傅您！”

　　老師傅的臉再次笑成一朵菊花：“等著，我去拿個東西來弄弄劉海！”

　　過了一會，老師傅就拿著燙發的工具過來，用小刷子把不服帖的劉海往內卷起來。

　　弄完後，方靜媛整個人頓時大變模樣。

　　之前亮得可以當鏡子照的大腦殼看不到了，後退得幾乎可以和清朝阿哥相媲美的發際線也被遮蓋住了。

　　劉海一遮，臉也變小了。

　　方靜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臉不置信：“這個……真的是我？”

　　老師傅哼哼：“女同志，你現在還覺得我剪壞你的頭發嗎？”

　　方靜媛猛搖頭：“沒有沒有，老師傅您剪得太好看了！”

　　嗚，好看得她想哭！！

　　老師傅被誇得心花怒放，少收一毛錢，隻要了三毛錢的理發費。

　　他還叮囑佟雪綠，讓她剪發一定要來找他，佟雪綠連連應好。

　　從理發店出來，方靜媛摸著新出爐的頭發，紅著耳根支吾：“那個……我請你去國營飯店吃飯吧，不過你可別誤會，我就是不想欠你人情！”

　　佟雪綠想了想道：“請吃飯就不用了，我現在就在國營飯店工作，我哪裡需要你請？你要是想還我人情的話，那就幫我做一件事情吧。”

　　方靜媛頓了一下，試探道：“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在我哥面前說好話吧？你上次不是把他當狗屎忽視掉嗎？”

　　“……”

　　佟雪綠不知道方文遠聽到這話是啥感覺，她差點沒笑死。

　　“我現在還是把你哥當狗屎，我想讓你幫我把我兩個弟弟被馬梅和學校開除的事情宣傳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現在外頭流傳的都是馬梅搞破鞋的事情，對於佟嘉鳴和佟嘉信因為頂撞老師被開除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

　　她原本想拿捏著馬梅的錯處去跟學校談判，讓兩兄弟回學校去。

　　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她要用輿論逼學校來求他們回去！

　　否則他們這樣灰溜溜回去，那多沒面子！

　　方靜媛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聽隻是這樣的要求，當即點頭道：“沒問題，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方靜媛在文工團工作，認識的人很多，方家的親戚也很多，而且個個都是國家單位的人。

　　由她去做宣傳會最適合不過了。

　　方靜媛走之前，佟雪綠還去供銷社買了幾包點心，除了給方家的，還有給那邊佟家的。

　　除此之外，她還拿出一百元讓她帶給陳月玲，說是之前向她借的錢。

　　和方靜媛分別後，她直接回家了。

　　而溫如歸這邊終於踏上了回京的歸途。

第44章 四十四杯綠茶

　　佟雪綠回到家後, 佟嘉鳴幾人還沒有回來。

　　魏志國今天帶魏珠珠去看望在鄉下的老戰友，臨出發之前問佟嘉鳴幾兄妹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魏家自從知道了他們家發生的事情後，總是想著法子和借口給他們送吃的過來, 這些佟家一行人都看在眼裡。

　　魏志國為人靠譜，而且去的鄉下並不遠，佟雪綠覺得佟嘉鳴他們整天呆在家裡也不是一回事, 出去散散心也不錯, 於是讓他們自己做決定。

　　佟嘉信和佟綿綿吵著要出去玩, 最終佟嘉鳴隻能跟著一起去照看他們兩個。

　　佟雪綠看看天色還早, 便拿著溫如歸上次送給她的“的確良”布匹，出門去了魏家。

　　沈婉蓉一個人在家裡正呆得無聊, 看到佟雪綠過來，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哎喲, 總算有人過來跟我說說話了, 珠珠今天不在家, 我可真不習慣。”

　　佟雪綠笑道：“原本前幾天就要過來的，隻是家裡出了點事情, 這會兒才有時間過來。”

　　沈婉蓉把她迎進家裡來：“你什麼時候過來都行，反正我也是闲著。對了, 你這布想做成什麼樣式的？連衣裙, 還是襯衫和褲子？”

　　佟雪綠想了想道：“做成連衣裙吧。”

　　現在雖然還是很保守, 但連衣裙做到膝蓋以下是可以的。

　　而且到下個月十月份十年活動就真正結束了，局勢會越來越明朗和開放，所以她做成裙子穿並不是問題。

　　沈婉蓉笑著點頭：“年輕姑娘就應該穿漂亮一點，我年輕那會兒就特別喜歡穿裙子, 現在老了。”

　　佟雪綠：“沈奶奶風韻猶存, 一點都不老, 我第一次看到沈奶奶，還以為沈奶奶你是二八少女呢！”

　　沈婉蓉笑得眼角細小的皺紋都出來了，笑著打了她一下：“你這孩子就愛胡說八道，哪個二八少女像我這樣就該哭了！”

　　佟雪綠這話雖然誇張了點，但沈婉蓉看著的確很年輕，快六十歲的人，看著還不到五十歲的樣子。

　　魏家有一個房間是專門弄出來給沈婉蓉做制衣室的。

　　制衣室寬敞明亮，裡頭放著一臺牡丹牌縫纫機。

　　這年頭一臺縫纫機要一百三十元左右，一般的人家都買不起，魏家果然是不缺錢的主兒。

　　沈婉蓉拿出尺子給她量尺寸，量到腰身時忍不住贊嘆道：“你這腰可真細，比我年輕那會兒還要小半寸呢！”

　　她還沒說的是，她的胸卻不小，身材凹凸有致，這腰胸比例要是穿旗袍的話，肯定會很好看！

　　隻可惜現在沒有人敢穿旗袍，提都不能提，真是可惜了。

　　量好尺寸好，沈婉蓉又跟佟雪綠商量了一下款式。

　　等一切確定後，她才說起佟嘉鳴和佟嘉信兩兄弟被學校開除的事情。

　　“那個女老師已經被抓起來了，那嘉鳴他們應該能回學校去了吧？”

　　佟雪綠點頭：“可以，不過還要再等等。”

　　沈婉蓉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我家老魏在京市有不少朋友，都是可以幫上忙的。”

　　其實她不太明白佟雪綠這話，不過她看得出來，佟雪綠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孩子，對方不想說那她就不問。

　　佟雪綠笑著再次道謝：“謝謝沈奶奶，要是有需要的話，我一定不會跟您客氣。”

　　雖然世間有馬梅和譚小燕那樣令人惡心的人，但也有魏家這樣可愛的好心人。

　　又聊了一會，夕陽漸漸染紅了天際。

　　佟雪綠站起來正要告別，突然院子裡傳來了一陣震天響的哭聲。

　　那哭聲聽著好像是魏珠珠的聲音。

　　佟雪綠和沈婉蓉兩人嚇了一跳，尤其是沈婉蓉，手裡的東西一丟就衝了出去。

　　來到院子，遠遠就看到魏珠珠仰著頭哭成淚人兒，魏志國這個爺爺在一旁哄著她，但顯然效果不是很好。

　　等佟雪綠跟上來看到魏珠珠的頭發時，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