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陸行舟又是一愣,而後緩緩笑開,笑意蕩漾至眼中,快步走近,在姜芮的抗議裡將人摟住。
他原以為她厭惡他,不願再見,可她看似不耐嘲諷的表情下,吐露的卻是關心之言。
關心。
竟有人會關心陸行舟。
他將她摟得更緊,似乎隻願這樣天長地久的摟下去。
殿外傳來一聲輕輕的響動,是陸行舟的人在提醒他該離開了。
他仿若未聞,隻在姜芮耳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最終還是姜芮一把推開了他。
陸行舟輕聲笑道:“臣這便離開,請娘娘好生安眠。”
“你走了,我自然好睡。”姜芮輕哼。
她坐在床榻上,被褥凌亂,衣襟微開,青絲如墨,細膩如凝脂的面龐在燭光下略略揚起。
以往她也時常微微仰起下巴對著他,那時他看著她強裝高傲的樣子,隻想見到她瑟瑟發抖的另一面,現在卻一心隻覺得可愛可心極了,恨不得將她從床鋪裡剝離出來一同帶走。
這樣,他便能在馬背上摸她,吻她。
見到他眼中情緒變化,姜芮警惕道:“陸行舟,你敢。”
陸行舟的回答是又上前一步,吻在她唇上,話語從唇間泄露,“下臣敢,但如何舍得?”
說完這一句,他便轉過身快步離去,隻怕多留一會兒就要克制不住心中幽暗的欲念。
三七走在陸行舟身後。方才他親眼看見督主眼中帶著笑意,這幾乎是從未有過的,督主以往的笑,隻會讓人腿腳發軟,何時像現在這般帶著春風得意。眼下他的步履身姿也處處透著意氣風發,即便是在剛剛掌權,手握天下人生死之時,也不曾見到他有過這樣快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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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為督主感到高興,但笑著笑著,眼眶卻慢慢紅起來了。
姜芮睡到日曬三竿才起,含煙進來服侍她時,一直低著頭,悶不吭聲。
姜芮坐在梳妝臺前自下而上看她,隻見到兩泡哭得發紅發腫的眼,不由輕輕刮了刮她的臉蛋,道:“怎麼哭得這樣可憐,誰欺負了你隻管說,看我打他們板子。”
含煙咽嗚一聲,一把摟住她的腿,坐在地上,“娘娘,您受苦了,嗚嗚……”
姜芮這才知道她是為了自己,不由輕輕笑了笑。這小姑娘雖是謝家的人,但對她,或者說對謝太後,確實也是一片忠心。
她把含煙攙起,讓她坐到自己身側的繡墩上。含煙如何敢坐,剛一碰到就彈了起來,卻又被姜芮強硬的壓回去,隻得束手束腳地坐了。
姜芮又拿出手帕給她擦淚,待人平復下來,才問:“你覺得陸行舟與先皇,誰對我好些?”
“這……”含煙呆了呆,吸吸鼻子,說:“這如何能比?陸公公他、他……”
“不論身份,隻說他們兩個人。”
含煙沉默了,先皇對她家娘娘自然不能說好,隻堪堪維持住了一點點皇後該有的體面,恩寵與愛意是一點也無,有時候還縱容寵妃,將娘娘的面子往地上踩。她親眼見到娘娘在人後落了多少淚,人前卻還要裝成端莊大方的樣子。
而陸公公……盡管含煙畏懼排斥,卻也不得不說,和先皇比起來,他對娘娘好得多。
“可他強迫娘娘。”說到這個,含煙又想哭了。
“也不能算強迫。”姜芮道,“不過是他從我這得到他想要的,我從他那兒也得到了我想要的。”
含煙愣住,而後反應過來,似乎確實可以這麼說,娘娘委身陸公公,以此保全了陛下與謝家,這更像是一場交易。
不知為何,含煙心裡,第一次對謝家產生了不滿。在他們享受著安穩富貴時,可曾想過娘娘為此付出了多少?
姜芮又笑道:“所以說,往後不要因為這個哭了,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把眼睛哭腫就不漂亮了。”
含煙被她說得紅了臉,等看見姜芮後頸上點點紅痕,臉上越發燒紅了。從前先皇每次留宿娘娘宮中,都隻是勉勉強強,她什麼時候在娘娘身上見到這樣的痕跡?
她不由又去細看姜芮鏡中的臉,隻見她眉眼舒展,嘴含淺笑,五官看起來與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整張臉卻分明透露出一種以往從未有過的嫵媚風情。
她忍不住在心裡想,娘娘看著並不難過,甚至還有些輕快,要是陸公公真的能讓娘娘高興,她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
因為身上帶著痕跡,這麼熱的天,姜芮又不想將全身遮得嚴嚴實實,因此一整日都沒見客。唯有小皇帝來請安時,抱著他說了會兒話,一起背了幾遍書。
雖說之前讓陸行舟今夜不要再來,但姜芮知道他並不像是聽話的人,因此當夜裡再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陸行舟來得比昨夜更晚一些,他是聽守在殿外的內侍匯報姜芮已經睡著,才想入內看一眼,沒想到剛撩開紗幔,就見床上的人擁被而坐,直直與他對視。
邁出去的步子微不可察的一收,那一刻,他心裡竟有幾絲自己都覺得好笑的心虛。
心裡發虛,臉上的笑倒是更加溫柔,若無其事地步入內殿,溫聲道:“這麼晚了,娘娘怎麼還沒睡?”
“這麼晚了,陸公公來這裡做什麼?”姜芮將話又還給了他。
“下臣也不知為何會在這裡,大約是這兩條腿不聽使喚,將臣送到娘娘面前。”陸行舟笑道,在床前的繡墩坐下,但隻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丟下繡墩,跨到床邊將人擁住。
懷抱被充滿的同時,似乎胸口也被充滿了。一整日的牽掛惦念,終於有了寄託之處。
姜芮輕飄飄斜了他一眼,“陸公公這張嘴,大約隻剩花言巧語了吧。”
“臣覺得應該還有別的用處,娘娘是知道的。”他附在姜芮耳旁說了一句。
“無恥。”姜芮一掌拍開他的臉。
陸行舟卻叼住她的手,愉悅地笑了。
第75章 陰鸷廠公15
如牛皮糖一樣纏磨了姜芮半天,陸行舟問道:“臣聽聞娘娘今天一整日不曾踏出宮門,可是因為什麼心緒不佳?”
“我才一天沒出門,你就一清二楚,不知道這宮裡除了含煙,還有誰不是陸公公的人?”姜芮睨視著他。
陸行舟輕笑一聲,摟著她揉了揉,才說:“娘娘此言差矣,那些雖是臣的人,可下臣整個都是娘娘的,歸根到底,都還是娘娘的人。”
姜芮輕聲嗤笑:“公公的嘴皮子倒是越來越溜了。”
陸行舟笑而不語,又問:“不知娘娘到底因何不願出門?臣得知後,著實擔心得很。”
“你自己做過什麼好事都不記得了麼?跟條小狗一樣亂啃亂咬,你好意思咬,我卻沒臉頂著這樣的痕跡去見人。”姜芮不高興道。
陸行舟這才明白原因,仔細看了看她,果然見她披散的發絲間露出些許肌膚,肌膚上點點紅痕。
見到自己犯下的罪證,他非但不覺得羞恥,反而很是滿足自得,似乎這樣就能證明懷中的人屬於他了一般。
“行了。”姜芮推了他一把,“先提醒公公一句,今夜若想留下,還請安分自束著點兒,若又鬧騰起來,別怪我不留情面,連夜將你打出去。”
陸行舟失笑,“謹遵娘娘所言。”
如此才相安無事過了一夜,此後一連許多日,陸行舟每日夜裡前來,次日凌晨離開。
他行蹤隱秘,來得晚去得早,除了姜芮寢宮伺候的人,暫時不曾被外人察覺。
數日後一個上午,謝太後的嫂子李氏又入別宮求見。
姜芮見她再次見自己,神情明顯與上次不一樣,便知謝家人應該得知了她與陸行舟的關系。她面上不曾顯露什麼,仍與從前一樣接見了她。
李氏眼神裡閃躲,她對於這位做了太後的大姑子,本就有幾分敬畏,如今得知她為謝家做了什麼,又有些同情。可自小受到的女戒女德更告訴她,女子應該從一而終,若太後娘娘和陸行舟的私情暴露,恐怕謝家女子的名聲都會受到牽連,她隻怕自己兩個女兒會因此不好說親。
她心裡這麼想,面上不由自主就表露了幾分,她還帶來謝家老太爺的話,雖沒有直說,可明裡暗裡就是在暗示,讓姜芮與陸行舟周旋,最好能借抓到他的把柄,裡應外合,一舉將其推倒。
姜芮神色不變的應付著,之後含煙送李氏出宮,回來時卻氣得直跺腳。
“娘娘,他們、他們怎麼這樣?”
她原以為將那件事透露給謝府,他們肯定會心疼她家娘娘,或許還能想法子幫助娘娘脫離陸公公的魔掌。可結果呢,這些人隻關心府上的名聲會不會受影響,卻要娘娘曲意迎合,甚至做奸細,他們難道就沒想過,要是此事暴露了,陸公公會怎麼對娘娘?
含煙是真的迷糊了。她以為該對娘娘好的人,並沒有把娘娘放在心上。而像陸公公那樣看著可惡極了的,卻真心對娘娘。
姜芮倒不怎麼意外,謝府能將謝太後送入宮,就已說明血脈親情並不如權勢富貴來得誘人,況且入宮這十幾年,每年才見幾次面,每次見面還隔得遠遠的,多少感情都磨平了。
既然不談情宜,那就隻剩利益可言。
謝大學士之所以如此著急對付陸行舟,她也能猜到幾分,一來是為了所謂的匡扶正義,更重要的是,如今龍椅上坐著的小皇帝,乃是他名義上的外孫。若沒有陸行舟,帝王如此年幼,他身為皇帝外祖父,能夠攬到的權勢,是如今謝家望塵莫及的,或許那會兒,謝家將要成為京城第一等富貴門第。
謝家人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姜芮並不覺得需要指責他們什麼。但同樣的,她不是謝太後,不會成為他們手中披荊斬棘的那把劍。
她答應謝太後的,隻是保住小皇帝的命以及皇位。以她如今對陸行舟的熟悉來說,可以肯定,他對這兩樣恰好沒有興趣。
所以如果謝家人安安份份,自然能夠保全富貴。如果他們有了非分之想,在謝府和陸行舟之間,姜芮選擇的自然是後者。
李氏求見之事,當然也逃不過陸行舟的耳目。
夜裡他來的時候,卻並未提起此事,隻是摟著姜芮說些闲言痴話,最後還是姜芮直接開口挑明了。
“對於謝家,不知公公到底有何打算?”
陸行舟揉捏她的動作一頓,方才笑道:“那是娘娘的娘家,自然該好好供著。”
“若他們還沒死心,仍在謀劃對付你,你也能好好供著?”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直白了,陸行舟便清楚,今夜她是打算好好談談此事。
確實需要談談,兩人身份特殊,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僅僅隻是二人的心意明了不明了,更還有的是權力、富貴,甚至可以說是天下。
這其中每一樣都足夠誘人,更不要說疊加在一處,它們可以讓親生父子刀劍相向,可以讓血脈兄弟反目成仇,可以讓恩愛夫妻勞燕分飛。
若不在此時說清楚,隻怕早晚會成為一根刺,深深扎入皮肉,直入肺腑,到時候若想再拔,就需要經歷一場撕心裂肺的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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