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陸珩的勢頭太猛了,這段時間接連破獲兩樁大案,風頭無出其二。文官,勳貴,以及錦衣衛內部,已有許多人看不慣他。
有些時候,太早起跑,未必是好事。
武定侯這些年在京城呼風喚雨,早已忘了怕是什麼滋味,指點一個後輩毫無顧忌。武定侯說完陸珩,淡淡瞥了傅霆州一眼,說:“陸珩敢這麼狂,無非倚仗他和皇帝一起長大。皇帝少年老成,但偶爾也需要同齡人說說話,陸珩搶佔了先機,你也該加把勁了。”
傅霆州低垂視線,露出受教之色。武定侯呵斥完後,又轉了臉色,嘆道:“我明白你的顧忌,這種事急不得。你和皇帝沒有童年情分,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這裡面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
傅霆州適時說道:“晚輩年輕,沒什麼經驗,還請武定侯賜教。”
武定侯很滿意傅霆州的上道,他臉上露出自矜的笑,拈著胡須道:“官場是冷板凳,要耐得住性子才能坐出名堂。有時候你自己跌打滾爬十年,不如老人提點一句。我在你這個年紀時,還在軍營裡跑腿呢。你年紀輕輕就成了侯爺,順順暢暢進了官場,起點比我和你祖父強多了。隻要安排的好,日後必前途無量。”
傅霆州意識到武定侯要說什麼了。他垂著眼睛,緊緊盯著紅棕色的鬃毛,手上不覺攥緊。馬被韁繩勒住,不舒服地甩了甩頭,用力打了個響鼻。傅霆州回過神,手指繃緊,最後低頭說:“晚輩如何敢和武定侯比。祖父亡故,家父不理俗務,晚輩無長輩可依,惟望武定侯指點。”
武定侯滿意地點頭,笑道:“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有上進心的。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想著建功立業,卻不耐煩打根基。他們文人有句話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們不講究這些酸的,但大體意思差不多。總要先成家,把根扎穩了,才能往高處夠。”
話到如此,武定侯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可以扶持傅霆州,但傅霆州要先交投名狀。傅霆州孝期已過了五個月,至今還沒有上洪家提親,不免讓武定侯多想。
傅霆州想到剛才看到的那輛馬車,心中劃過一陣悶悶的疼。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結,但他沒辦法,他不隻是傅霆州,更是鎮遠侯,他要為整個傅家打算。
官場和小時候讀書習武不一樣,不是你努努力就能解決的。官場上背後若沒人,任你有通天才能,也一步都走不了。現在內閣那些人,剛考中進士的時候哪一個不是一腔熱血,清高廉潔,但二十年沉浮磋磨下來,還不是乖乖認了老師。
文官靠師生,武官靠血緣。傅霆州時常遺憾,如果王言卿是某位貴族家的女兒該多好,哪怕隻是旁支,哪怕隻有姓氏相同,他都願意為了她放棄聯姻,抗爭官場。可是她不是。
真是遺憾。
傅霆州最終淡淡笑了笑,說:“這段時間忙著南巡的事,六禮沒準備好,不敢貿然上門,怕唐突了洪小姐。等南巡事了,晚輩必親自上門。”
·
皇帝跑了一圈,終於玩盡興了,在眾人的拱衛下回到輦車。陸珩跟在皇帝身後,哪怕沒看,他也能想象到現在有多少人看他不順眼,正卯著勁挑他的錯。陸珩暗暗嘆息,然而這種事避無可避,但凡往上走,就免不了風霜雨雪,這世上隻有庸人最安全。
Advertisement
皇帝由道士調養了多年,但身體根基依然很弱,在外面騎了一圈馬就累了。幸好衛輝府到了,前面就是安排好的行宮,陸珩下馬,護衛著皇帝往行宮內走去。
陸珩一路肅容,其實頗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去看看王言卿,這一路上他怕被人看出在意,白日從不往王言卿的車邊走,隻有晚上才能見到她。陸珩注意到今日傅霆州一直盯著她的車,看來,傅霆州已經知道她的位置了。
陸珩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裡罵,混賬玩意,傅霆州是沒有其他事情可幹了嗎,一天天的隻知道盯著王言卿?
陸珩清楚皇帝的身體,他預料皇帝累了,要早早休息,這樣一來他也能早點回去。
進入行宮後,陸珩就有些迫不及待。但是文臣的繁文缛節尤其多,明顯皇帝累了,臣子也累了,但禮部非要讓衛輝府官員和汝王朱祐椁按照禮法,一板一眼地朝見皇帝。
陸珩和皇帝一齊耐著性子,等流程走完。衛輝府官員行過三拜九叩大禮後,皇帝意思性地詢問汝王朱祐椁,官樣話才說了兩句,外面忽然傳來高喊聲:“皇上,冤枉啊!民婦有冤!”
陸珩漫不經心的腦子一瞬間清醒過來,他手按在刀柄上,立即擋在皇帝身前,冷聲道:“護駕。”
行殿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錦衣衛已經一圈圈將皇帝圍住。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喊人的、護駕的亂成一團,衛輝的知府程攸海臉色顯著難看起來。
百姓在皇帝行殿外喊冤,這不就是說他治下無方嗎?程知府立刻向皇帝請罪,紅著臉道:“臣有罪,不知道哪裡來的刁民驚擾聖駕,臣這就將他們趕出去。”
皇帝卻擺手,淡淡開口:“她專程跑到行殿喊冤,應當真有大事欲稟。先問問她因何喊冤吧。”
剛才喊冤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應當是被侍衛或者太監控制住。皇帝發話,眾人不敢不從,陸珩默默退到皇帝身後,其他錦衣衛接到陸珩的示意,變幻隊形,不遮擋皇帝視線,但依然拱衛在皇帝身邊。一個太監從御座上走下來,快步走向外面。
過了一會,太監回來,稟報道:“聖上,外面有兩個婦人,她們自稱是淇縣河谷村一對婆媳,家裡頂梁柱下落不明。她們久尋未果,聽聞聖駕駐跸此處,便來鳴冤。”
皇帝淡淡看向程知府,程知府臉色已經完全白了,冷汗涔涔,當即跪在地上,長叩道:“臣失職。”
皇帝沒有發作,問:“這是怎麼回事?”
程知府哪知道下轄某個城鎮某個村莊裡的一對無名婆媳的事情,他嗓子卡住,竟然說不出其他的話,隻能反反復復念叨“臣失職,聖上饒命”。
行殿中眾臣眼觀鼻鼻觀心,一時落針可聞。寂靜中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寅快步走進來,一見了皇帝就連忙跪下行禮:“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皇帝對著程知府還算平靜,看到陳寅,臉上的氣就控制不住了。皇帝呵斥道:“你身為錦衣衛長官,負責行殿安全,卻連什麼時候有人靠近行殿都不知道。今日來的是一對婆媳,若是來了刺客該如何?”
皇帝一方面氣陳寅沒管好行宮,另一方面更氣陳寅怠慢。錦衣衛是皇帝的爪牙、臂膀,可是危險發生之時,陳寅甚至都不在皇帝身邊。
如此臂膀,要之何用?
陳寅無話可說,唯有低頭,乖乖聽訓。
皇帝怒斥陳寅,其他官員不敢觸霉頭,全假裝聽不到。陸珩視線悄悄掃過,沉眸想了想,上前道:“聖上,臣願意為陳都指揮使分憂,查明冤情。”
陳寅聽到陸珩的話,霍得抬眼,目光中的冷光恨不得將陸珩撕碎。陸珩這是連遮掩都不願意做了,明晃晃踩著他往上爬。首輔張敬恭的表情微妙起來,次輔李時看到張敬恭的臉色,出來說道:“可是南巡行程都安排好了,明日便該啟程去磁州了,陸指揮使如何查案?”
陸珩不慌不忙,說:“聞冤而不顧,傳出去有損聖上明君之名。臣不過想為君分憂罷了。”
皇帝不說話,張敬恭看向禮部尚書嚴維,問:“嚴維,在衛輝停留,可影響後續南巡大計?”
嚴維一不留神便被甩了一個燙手山芋,他看似回想,其實飛快掂量皇帝的表情。皇帝在乎名聲,他沒說不允許,應當不在意耽誤一兩天。而且連續趕路九天,說不定皇帝也累了,想順勢在此休息一二。
嚴維斟酌了得失,最後謹慎說:“皇上十八那天精簡了後面的行程,若暫留片刻,應當無礙。”
張敬恭臉色變沉,再次問:“那依你之見,最多可耽誤幾日?”
嚴維汗都要下來了,這讓他如何說,無論怎麼做都會得罪人。凝滯中,陸珩主動抱拳道:“臣記得在嚴大人原本的計劃中,應當二十八駐跸衛輝,二十九啟程磁州。臣可在二十九之前查明真相,絕不耽誤南巡行程。”
殿中臣子無論文武,都在做壁上觀,聽到這裡他們臉上才出現變化。今天便是二十五日,而且已經日暮,滿打滿算陸珩不過三天時間。三天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查明真相,陸珩竟敢如此狂妄?
嚴維看似垂著頭,其實眼角在悄悄覷皇帝。皇帝面容沉靜,淡淡點了下頭,說:“好。那就這樣定了,若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第55章 冤情
眾臣行禮,按照品級依次退下。等出來後,陳寅看著陸珩,臉色立刻冷下來,眼神如刀。張敬恭、李時幾個閣老權當看不見,張敬恭似笑非笑道:“陸指揮使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連告狀人還沒有看到,便說三日內破案,實在讓老夫大開眼界。”
陸珩對張敬恭笑了笑,謙讓道:“讓首輔見笑了。”
張敬恭是讀書人,即便幸災樂禍也嘲得很體面,後面李時、夏文謹、嚴維等人未必和張敬恭心和,但此刻,都不約而同束著手,高高掛起,做壁上觀。
這就是大明朝堂,文官和武官鬥,武官中錦衣衛和勳貴鬥,錦衣衛和勳貴內部再自己和自己鬥。文官同樣如此,不同的出身、籍貫、老師,都有不同的政治派系。這就導致朝堂上陣營林立,黨爭傾軋,想要辦一件實事,沒多少人肯幫你,但一定有很多人等著挑錯。
陸珩這次是徹底和陳寅撕破臉面,不是他死就是陳寅亡,陸珩根本不指望陳寅會對他手下留情。然而錦衣衛之外,同樣有很多不懷好意的眼神,虎視眈眈等著陸珩翻車。
隻怪陸珩這段時間實在太鋒芒畢露了,去年十二月份他幾乎把內閣預備苗子洗劫一空,連首輔楊應寧都被他拉下馬。雖然彈劾是張敬恭做的,但刀是陸珩遞上去的,文官們記仇時,可不會漏過他。
今年一開年,他又有大動作。陸珩進宮查東宮鬧鬼案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但他查張氏兄弟導致昌國公府、建昌侯府被革爵的事卻滿城皆知。皇帝心裡記他的功,其他人可未必。
現在,陸珩主動跳出來大包大攬,還立下軍令狀,保證三天之內破案。在場官員就差跑出去放鞭炮了,這麼好的機會,他們怎麼能放過?
熱門推薦
第四十九次告白
青梅竹馬的校霸讓我表白五十次,才願意和我在一起。 第 49 次失敗後,我放棄了。 最後一次,我選擇用來愛自己。 角落裡,最近風頭正盛的天才圍棋手賀宴將我圈在懷裡,語氣委屈: 「沫沫,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我嗎?」
賀新郎
和閨密一同穿書的第七年。 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隻要這具身體死亡,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說完這話後,便從高樓一躍而下。 那飛濺的鮮血浸在她夫君的袖上。 上一秒還在指責她演戲的男人目眥欲裂,肝腸寸斷。 而我則越過他,看向了不遠處正摟著他們白月光溫聲哄著的男子。 那人正是我的丈夫,是這天下的君王。 我想,我也該回家了。
反骨不化
為蒼生徵戰的仙子下凡曆劫,上神不忍看愛侶吃苦,欺瞞天 道將我和仙子的命格對調。她圓滿歷經十世,我以凡人之身 受了五百年雷劫。
頂流和龍傲天的團寵妹妹
"宋渺渺有三個大哥,他們不太普通。 大哥酷帥狂霸拽,自從被退婚後幹啥啥都行,第一年成立娛樂帝國,第二年帶著華國科研衝出亞洲,聽說最近在暗中修仙。 二哥頂流巨星,出去溜彎能招惹到一個豪門老男人一個偏執反派一個殘疾大佬,渺渺得小心盯著二哥不被按牆摁著親。 還有三哥,雖然幹啥啥不行,就是莫名其妙有許多清純美艷可愛的大姐姐送上門來想當她的三嫂子……"
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天
我死後,兒子成了整個長安城最紈絝的浪蕩子。他爹從少年 將軍,一路爬到了朱袍宰相。我怒了!隻曉得升官!兒子不 知道管。再睜眼,我穿到十四年後。
許她晨光
為了應付相親,我跟魔頭上司請假。「薛總,我腿摔斷了, 想休假 TAT。」「批。」相親當晚,我望著對面的薛延,面 如死灰。「腿摔斷了?」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