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言卿點點頭,問道:“之後你還去找過梁榕嗎?”
梁芙應聲:“當然,我第二天大清早去找他,他房間裡卻沒人。我去問門房,門房說大哥不久前出門了。我特別沮喪,回去時撞到二弟從外面回來。我和二弟不是一個娘生的,不怎麼親近,我不好意思讓二弟帶我出去,就自己回來了。”
“梁彬?”王言卿意外,直覺這一點很重要,“你什麼時辰看到他,他當時穿著什麼?”
梁芙答道:“時辰我記不清了,隻記得很冷,路上還有霜。二弟身上的衣服我沒什麼印象,可能是件深色衣服吧。”
王言卿心中輕輕一動,那個時候梁衛逝世還不滿百天,梁彬不應該穿白色孝衣嗎,為什麼會穿深色衣服出門?王言卿沒有表露,不動聲色問:“之後呢,你們說話了嗎?”
“就隨便問了句好,我問他大哥去哪兒了,他說不知道。回去時我不甘心,又去大哥門口看了看,走的時候注意到地上好像有東西,撿起來發現是一顆珠子。”
王言卿忙問:“是什麼珠子?”
梁芙說:“就是普通的珍珠,不知為什麼掉在大哥門口。我心裡還覺得很奇怪,大哥怎麼會有珍珠。我問梁彬是不是他的,他說不是,我就拿回來了。”
王言卿問:“那顆珠子現在在何處?”
梁芙想了想,起身去妝奁裡拿:“我好像收在這裡了……對,在這裡。”
王言卿跟著梁芙去妝奁,她不經意調整身體,將梁芙的動作擋住。梁芙從妝奁底部扒拉出一粒珠子,遞給王言卿。王言卿拿起來看了看,珍珠大概黃豆大小,顏色很新,中間穿孔,看起來像是什麼裝飾上的東西。
王言卿低聲詢問梁芙:“這枚珍珠我能帶走嗎?”
梁芙點頭應了。這種碎珍珠不值錢,便是送給王言卿都沒什麼。王言卿借著身形遮掩將珍珠放入荷包,動作又輕又快。王言卿做這一番動作時正好擋住了丫鬟視線,如果她們再走回窗邊,那就太刻意了。王言卿順勢坐到梳妝臺邊,裝作換了一個談話地點,問:“之後,還發生過什麼嗎?”
梁芙見王言卿坐下,她也跟著坐好,說:“隨後二弟就跟著太太回娘家了,我自己在房裡打發時間,快傍晚二弟和太太回來,我到前面吃飯,飯後和丫鬟說了會話就睡覺了。第二天也是這樣,哥哥不在,我也不好出門,便自己在家裡消磨時間。第三天的時候,我中午睡了一覺,醒來後太太就說我私通外男……”
梁芙回憶起那天的事情,神情又變得痛苦。王言卿按住她的手,說:“好,我明白了,你不必想那些事了。我回去後會如實稟報,你要好好活著,不要想不開,我相信大人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梁芙以為王言卿話中的“大人”是陳千戶,感激道:“多謝陳千戶。姑娘,你能不能請陳千戶幫忙,找找我大哥?他出門很久了,以前他出去遊山玩水,最多五日就回來了,從沒有離開過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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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言卿隻是應道:“好,我們會盡力的。我先走一步,你安心休息吧。”
丫鬟們沒料到王言卿這麼快出來,慌忙站好,臉上還殘留著慌張。王言卿拉門,目光從丫鬟們臉上掃過,一言未發,回身對梁芙說:“梁姑娘,留步。我先走了。”
梁芙戀戀不舍和王言卿道別。王言卿下樓,梁文氏的丫鬟前後看看,躡手躡腳跟在王言卿身後。王言卿走下臺階,拂了拂裙擺,說:“想知道什麼大大方方問就是,何必像看犯人一樣跟著我。”
丫鬟們尷尬,幹笑道:“姑娘誤會了。奴婢怕怠慢了貴客,這才跟著姑娘。”
“好。”王言卿點頭,“既然你們沒話問我,那我來問你們。十一月十九,也就是梁太太在繡樓抓到男人那天,你們在做什麼?小姐午睡,你們應該寸步不離守在旁邊,為何能讓外男進入內宅?”
丫鬟們尷尬,其中一個扎雙髻的說道:“冤枉啊,小姐慣有午睡的習慣,下午總要睡到未時。那天我看小姐睡著了,廚房又要人幫忙,我就去了,打算等小姐睡醒時再回來。”
另一個丫鬟也說道:“我也是,我去燒水了。”
王言卿看著丫鬟的表情,一瞬間明白了。她仿佛在這種環境中生活過很久,很了解這些後宅官司。這些丫鬟說得好聽,其實多半是她們見小姐睡著,自己跑出去歇息玩鬧了,所以繡樓沒人守著。梁文氏帶著人來捉奸,正好抓了正著。
王言卿沒追究這些丫鬟的懈怠,問:“通奸總該是兩個人的事情,梁太太既然報梁小姐通奸,那奸夫是誰?”
丫鬟們相互對視,沒人吱聲。王言卿眉宇不動,語氣中暗暗施壓:“說。你們總不想進大牢裡說吧?”
一搬出錦衣衛,丫鬟們全都慫了。一個丫鬟小聲說道:“是馮六。那個奸夫跑的時候,好些人在樹下也看到了。太太立刻讓人出去找穿紅色褡護的人,結果,竟然在馮六家裡找到了一模一樣的衣服。”
人證物證俱全,這場捉奸可謂板上釘釘,就算梁芙說她不認識馮六也沒人信。王言卿不動聲色,問:“馮六是誰?”
第15章 等待
開了一個頭後,剩下的話順理成章,丫鬟很快全招了出來:“是一個地痞子,成日遊手好闲,吃喝嫖賭,仗著長了一副白面皮相,沒少勾搭良家婦女。保定府好人家的女兒都繞著馮六走呢,小姐多半是被馮六花言巧語哄騙,這才跟了他,還進內宅裡私會……”
其他丫鬟偷偷提醒,說話的丫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好的詞,訕訕垂下眼睛。私會這些詞閨閣女子連聽都不能聽,何況說出來。丫鬟們面色微紅,小聲騷動,王言卿卻冷靜如常,臉色白皙勝玉,一點尷尬之色都沒有:“馮六以前和梁家有往來嗎?”
丫鬟們聽到吃吃地笑,道:“他算什麼人,躲著老爺還來不及呢,怎麼敢上梁家的門?”
這種地痞流氓欺軟怕硬,哪敢招惹錦衣衛千戶,王言卿點點頭,又問了當日的時間地點,都和梁芙的說法對得上。王言卿看梁芙表情就知道她沒撒謊,但證詞總要驗證一遍,才能相信。王言卿檢驗完梁芙這邊的時間線後,忽的問:“十七那天,梁太太在做什麼?”
這個很多人都知道,丫鬟們七嘴八舌道:“太太回娘家了。”
“她什麼時候出門,什麼時候回來?”
丫鬟們想了一會,說:“辰時出去,快酉時才回來。”
辰時,這麼早?王言卿沒表露,滴水不漏問:“梁太太娘家在哪裡?”
“離保定府不遠,就在清苑縣。”
王言卿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走出繡樓。她一出門就看到一個人影負手站著,遙遙望著繡樓前的樹。王言卿驚訝了一瞬:“二哥?”
陸珩回頭,很自然地朝她走來:“出來了。怎麼樣,有沒有遇到難纏的人?”
王言卿搖頭,她看著陸珩,意外地問:“這麼長時間,莫非你一直在這裡等著?”
陸珩挑眉,反問道:“不然呢?”
王言卿被問住了,下意識喃喃:“我以為,你會去周圍找線索……”
王言卿剛才在繡樓裡耽擱的時間可不少,她以為陸珩也在外面搜查,所以才不著急。沒想到,陸珩一直在這裡等著。不說寒冷,隻說在外面站半個時辰,哪個男人有耐心等這麼久?
而陸珩還是指揮使,敢讓他等待的人,恐怕唯有皇帝了吧。王言卿受寵若驚,陸珩看到王言卿的眼神,眉梢動了動,又在心裡罵傅霆州。
不用想,說著等王言卿,結果去做自己事情的人,必然是傅霆州。陸珩心說傅霆州這廝真是走了狗屎運,他根本不配王言卿掏心掏肺對他。莫說自己的女人,就算是不相熟的親眷女子,送對方進一個地方,總得等對方全須全尾出來才能離開吧?
而傅霆州呢,竟輕慢的這般理所應當。
陸珩在心裡無情辱罵死對頭,臉上表情依然溫柔和煦,他對著王言卿笑了笑,說:“卿卿,怪我不好。你這次受傷後,二哥才意識到以前對你太疏忽了。放心,以後無論你去哪裡,我說會等你,就一定在原地等你回來。”
陸珩說著拉過王言卿的手,他往前走,發現王言卿不動,回頭看她:“怎麼了?”
王言卿愣怔片刻,回過神後緩緩搖頭:“沒什麼。”
她說沒什麼,卻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像蝶翼一樣收斂。陸珩無聲審視著她畫一般的眉眼,看了會,含笑問:“怎麼,不相信二哥?”
“不是。”王言卿垂著眼簾,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此刻的心情,“總覺得二哥對我太好了,都讓我惶恐。”
陸珩笑容更深,站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說:“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你惶恐什麼?看來以後我要愈發對你好了,要不然這麼一點點好意就將你俘獲,你以後被男人騙走了怎麼辦?”
陸珩手臂溫暖又有力,靠在裡面像是撐起了整個世界,令人安心無比。陸珩說完後,帶著王言卿往前走,明明是很有安全感的話,王言卿聽後卻陷入沉默。
陸珩問:“怎麼,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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