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
鹿野回頭,就見薄妄冷著一張臉站在他們身後,雙手按在椅背上,黑眸幽幽地盯著他。
四目相對。
鹿野才發覺母親並沒有說錯,他的父親如果沒有經歷過那些事,甚至是如果早一點遇上母親,他眼裡的東西也是不同的。
在第一個夢境裡,父親的眼中沒有獨自經歷薄家爭鬥後的麻木,他每天忙著賺錢,照顧失明的母親,疲憊而滿足。
在第二個夢境裡,父親雖然也沒有過闲下來的時間,但生活穩定,自小目標清晰的他精神意志強大,對人對事客觀,並不偏執,他的眼中從始至終都沒有陰鸷、冷血。
可眼前的父親,他沒有提前遇見母親,他沒有避過五歲那年的車禍,他什麼都經歷了。
還記得前幾年學業不算特別忙的時候,他進財團觀摩,碰上有人犯錯,父親處罰,他當時覺著罰得太重,曾頂過幾句嘴。
後來,曾奶奶同他笑著說過,“你爸這個人吶,除你媽媽之外的人或事,他都不夠寬容,你得習慣。”
當時的他覺得曾奶奶的態度太輕飄飄了,作為長輩,應該要去教導晚輩做事。
但現在,他明白了曾奶奶的意思。
她隻是太心疼長孫從泥潭裡掙扎出來的經歷,舍不得再去責怪。
就連他,對上父親眼神的一剎,胸口竟也跟著隱隱泛疼。
鹿野從秋千上下來,紅著眼站在那裡恭敬地叫了聲,“爸。”
這麼一叫,就顯得做爸的挺不是個人。
“……”
Advertisement
薄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兒子,又低頭看向自己老婆,筋骨分明的手搭在鹿之綾的肩膀上,人慢慢俯下身子,靠到她耳邊,低沉地問,“你兒子是不是睡太久,睡出毛病了?”
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
“沒有,他就是突然間……更愛我們了。”
鹿之綾輕笑一聲,手指捻起一顆枇杷往後喂到他唇邊,“吃一顆,小野剝的。”
“我種的。”
薄妄強調完才張嘴含了過去,“闲著沒事,想吃海棠酥麼,我去做。”
“吃啊,我陪你。”
鹿之綾立刻從秋千上下來,繞過去習慣性地牽上他的手,兩人往裡走去。
鹿野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相攜的背影,忽然,他想到什麼,臉色驀然一變。
“枇杷樹不是一直種在家裡嗎?”
挺拔的少年揚聲問道,在自己的記憶裡,枇杷樹一直都種在鹿宅,可父親又說是他種的。
鹿之綾聞聲回頭,解釋道,“不是,枇杷樹是薄妄種的。”
父親種的話,那至少也是在兩人認識以後,那都是母親20歲之後的事了。
鹿野看著她,眼睛愈發泛紅,清冽的嗓音帶了一絲顫意,“可是在我的夢裡,沒有枇杷樹。”
如果那隻是他的夢,在他的潛意識裡,鹿家應該是有枇杷樹的。
可沒有。
一直都沒有。
聞言,鹿之綾也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人頓時呆住,視線模糊起來,被霧氣染滿。
“怎麼了?”
薄妄擰眉看向她,他這是錯過了什麼。
“沒什麼。”
鹿之綾笑著落淚,伸手依戀地挽住他的臂彎往前走去,輕聲說道,“就是覺得這世界上也許真的存在平行時空。”
他們所有的遺憾都會在另一個時空得到圓滿的結局。
“平行時空?怎麼聊上這個了。”
薄妄抬手替她擦掉眼淚,對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並不在意,但踏進廚房門口的一瞬,他清了清嗓子問道,“那在平行時空,你身邊的是誰?”
鹿之綾還沉浸在鹿野給她構建的美好畫面,聽到這話,她抽離出來,忍俊不禁。
鹿野說第二個夢境裡的她很喜歡逗薄妄,她便含糊地道,“可能是那個沒錢也要養我照顧我的大哥哥,也可能是那個和我青梅竹馬的少年。”
“……”
薄妄的臉瞬間黑了,輕掐她的脖子就低頭貼向她,威脅道,“報名字。”
“一個叫阿唐,一個叫薄棲。”
鹿之綾不痛不痒地道。
薄妄的眸色變了變,很快明白過來,低頭就狠狠吻上她的唇。
門外陽光溫暖恣意。
……
海棠酥的香味在房子裡濃鬱飄散的時候,鹿野坐在外屋裡看電腦,查了許許多多的資料。
門外傳來聊天聲。
他抬起眼望去,就見是四個舅舅回來了,削瘦的鹿景曄正和皮膚黝黑的鹿景煥聊著什麼,鹿景凡則推著鹿景瀾跟在後面,輪椅絆到石子,鹿景瀾差點被翻進溝裡。
“這麼香?薄妄又做好吃的了?”
鹿景瀾坐在輪椅上笑得溫和。
“是。”
鹿野站起來向幾個舅舅問好,鹿景煥一把拉過他,“來來,小野,你來說說你三舅吧,一把年紀了,他是準備孤寡著過到死嗎?多少人給他介紹,他就是不肯。”
“就是,你也幫著說說,他現在是家裡老大,這是準備把鹿家人丁旺盛的活就交給你一個人了?”鹿景凡跟著道。
“……”
鹿野站在那裡,神色沉重。
鹿景瀾細膩地察覺出他的情緒,便笑著道,“別聽他們的,他們自己願意孤寡,這壓力也到不了你一個孩子頭上。”
他不是覺得有壓力。
而是他剛剛搜過了,司宜,著名戰地記者,於十年前家族精神病史應在她的身上,她沒有選擇治療,而是在徹底不能自理前跑去了第一線採訪,為救幾個孩子死在炮火之下。
死之前發布的最後一條內容是——
【這裡白天隻有廢墟,晚上隻有黑暗,好久沒見過振翅的蝴蝶了。】
“小野你沒事吧?”
鹿景曄也看出他的異樣。
“沒事。”
鹿野淡淡地道,轉頭看向鹿景煥,“聽說五舅年輕時風流韻事不斷,怎麼現在身邊都沒個伴?”
“嘖嘖嘖……”
鹿景凡一臉嫌棄地睨向鹿景煥,“你看看你,做的那點好事外甥都知道了。”
鹿景煥也尷尬,皺著眉頭道,“你個小孩子打聽這些做什麼。”
這麼多年,他早沒了那種心思。
“我想給五舅介紹一個人。”
鹿野說著就將自己手機裡的一個聯系方式推給鹿景煥,“我堂姑姑,薄婧。”
鹿野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情,幾個舅舅都愣住了。
鹿景煥詫異地道,“你這是搞什麼?鹿、薄大聯姻?”
“我就是覺得曾外祖父、曾外祖母真正想看的不是鹿家再度人丁興旺、事業興旺,而是幾個舅舅和媽媽都能走出陰影,迎接嶄新的生活。”
鹿野站在那裡正色說道。
“……”
幾個舅舅有些錯愕地互相看一眼,他們這是……被外甥上了一課。
但這話,確實說得很對。
好一會兒,鹿景煥低笑一聲,“行,衝我外甥的面子,我去聊一聊。”
“好。”鹿野又轉頭看向鹿景凡,“小舅,我姑姑確實是鬱芸飛的女兒,也欺負過我父母,你們的關系是別扭,但事過境遷,該放開一切,隻看眼前的人,別去執著過往。”
連他媽媽都說過,薄媛是個值得的人。
鹿景凡被嚇一跳,上前就去捂他的額頭,“小野,你今天是怎麼了?發燒了?我和薄媛可清白的很啊,別亂說話!”
“我姑姑心裡一直愧疚,所以她永遠不會主動,她隻會等在原地,等到生命走到盡頭的那天。”
鹿野拉下他的手,認真地道,“可是小舅,有些時候,孽緣也是緣份,可能換一個時空,你想遇上那個人都遇不上。”
眼前的少年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份,沉穩而老成。
“……”
鹿景凡的神色漸漸跟著凝重下來。
換一時空,你想遇上那個人都遇不上。
他低下頭,好一會兒道,“好,小舅好好想想。”
鹿景瀾坐在輪椅上定定地看著少年,“怎麼感覺我們家小野一下子成熟了好多。”
鹿野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微笑,笑得有些苦。
入夜,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吃完,大家坐在荷塘前賞月。
又是一個十五。
月圓皎潔,夜色清涼。
大家各懷心事,都沒談天,隻靜靜地欣賞月色。
鹿之綾靠在薄妄身上,還在想鹿野的那兩個夢,尤靜陪在鹿景瀾身邊,相視而笑,鹿景曄在想著他的研究,鹿景煥盯著薄婧的聯系方式下不了手,鹿景凡反反復復地刷著薄媛的朋友圈……
終於,從來克制距離不點贊的他在她最新一條內容下點了一個贊。
“我找到季可愛現在的地址了。”
少年的聲音忽然響起。
鹿之綾轉眸看向他,鹿野也正看向她,目光堅毅果決,“我準備轉學。”
這麼多年過後,他還記著年幼時的伙伴,也一直記著季可愛為他受傷的事。
他很小的時候就說過,他要保護季可愛。
“她媽媽說過,隻希望她清靜快樂地長大,不希望被打擾。”鹿之綾說道。
“我會換個名字,不和她提小時候的事。”
鹿野道,他會以一個嶄新的身份走到她身邊,用自己的方式去護著她。
鹿之綾回眸看向薄妄,用眼神徵詢他的意思。
薄妄攬過她的肩膀,勾了勾唇,“走了清靜。”
省得一天天來黏乎他的老婆。
這是同意了。
鹿之綾笑著看向兒子,鹿野也衝她笑起來。
片刻後,他仰頭望向夜空,抬手摸向自己完整無缺的耳朵,笑意慢慢融進他漆黑的眸中。
-完-
熱門推薦
霸總的怨種醫生
我是霸總嬌妻文裡的冤種醫生。 半夜十二點,霸總的金絲雀摔下床,他一個電話就把我叫過去。 沒辦法,他給得實在太多。 我就當賺外快了。 直到某天我突然聽見他的心聲。 「老婆穿白襯衫好禁欲,好想撕爛他的衣服。」 呃……老婆,是指我?
搖歌
未婚夫和庶妹聯手給我灌下啞藥,將我送到老太監榻上。我 自毀右手,拼了命出逃。瀕死之際,撞上兇名在外、卻生得 貌美至極的景侯。
他是小白花
我把少年時期的男主當小白花養。他成 了我溫順的忠犬。後來家族面臨危機,他暴露本性,侵略性極強地掐住我的
烙在心上的白月光
綜藝直播,主持人拿著我的手機隨機連線。 通訊錄裡有個備注是「老婆」。 我想阻攔電話卻已撥通。 影後清冷的聲音在直播間響起。「怎麼,想我了嗎?」 可,可我們隻是契約夫妻啊!
我不做太子妃
我自小被父親送給太子,兢兢業業和太子過家家談戀愛。 直到成年後父親把我接回,要為我說媒。 一向對我諸多挑剔的太子趁夜黑風高把我綁了回去。 「阿寧,騙了我的心怎能全身而退?」
甄假千金
"我被富豪生父帶回家那天,假千金鎖了大門,「姐姐在小山村長大,從後門進應該更習慣些。」 我笑笑,「不用那麼麻煩。」 「大門鎖了,撞開就是。」 於是,富豪老劉的大門那天被我硬生生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