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霜晨一手叉腰,一手握在椅子背的橫槓上,姿態超爺們兒,卻和他這身雅貴華服毫無違和感。這就叫妖孽。
“好椅子啊,你要願意舍了給我,我幫你再去刺一下那小娘們兒。”
戚霜晨骨子裡就是個摳貨,別人佔不得他一點便宜,你要他付出一點,必當起碼的等價回報,從不做虧本生意。
他特喜歡明式家具。而禾晏這裡就是好東西多。
這是一把紫檀椅子,周公瑕(文徵明弟子,工行草及蘭花)的文字刻在椅子靠背板上,“無事此靜坐,一日如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字寫得一般,有些甜弱,但是意思明確:五色炫目,五欲亂心,說到底,還是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心不亂,一切就都有了。
禾晏笑笑,“攢著吧,今兒已經把她刺得夠嗆了,還有得你表現的時候,看效果,我再考慮考慮賞你個啥。”走過來,毫不客氣地把椅子挪進裡屋。
壞透了!
戚霜晨心中咬牙,禾晏的手段全帶著勾兒,壞得你痛心痛肺!
擺明這椅子就是他故意擺出來“勾”自己的,撒點誘餌,叫你下次為他辦事更賣力!
戚霜晨一冷笑,小沙發上一靠,抬起左手對著燈光看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嘖嘖,巧奪天工,禾晏給元小春的,必定都是天下無雙。他這麼不亦樂乎地玩著元小春,口口聲聲“教養教養”,曉得自己已經走火入魔了麼?不過這不是戚霜晨他管得著的,禾晏好東西多,他幫他,一分錢一分貨,值就行。
“這春婆子又是怎麼惹了你撒,”看戒指的手一握,向後去摳腦袋,恣意又放松,“看來這次氣得不輕,把我都拱到家宴上來了。看你家那些老婆姨的臉色沒有,烹了你的心都有。”
禾晏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著,“我隻關心小婆姨的臉色如何。”唇邊帶笑,看來,對他家小婆姨的反應挺滿意。
“你這樣一點點地刺激她,不怕真把她搞瘋了?”
“她要一直長不了心眼,開不了竅,瘋了倒是便宜她。”
聽了他這漫不經心的話,霜晨又是一番唏噓。說他對元小春走火入魔吧,每每看到他如此淡漠地說出這樣“草菅人命”叫人心寒的話,又開始不確定了,是真走火入魔?還是,僅僅,禾晏根本就是玩遊戲太專注,也就不在乎“投資”豪不豪華了,隻要盡興?總之,真真假假,看不明白呀……
“女孩子的小襯衫隻露一點肚臍和兩指寬的兇脯,也是旖旎無限,也促進觀眾的激素分泌,所以,需要的不過是裁縫更好的手藝。她瘋不瘋無所謂,關鍵是,我這雙手,手感每次拿捏得對不對。”他稍放下文件,“你出去再轉轉,看看她怎麼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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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晨起身嘆了口氣,“可憐的春婆子喲。”
咳,元小春才不可憐咧。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成了個怪圈,禾晏越欺負她,她越不可憐!
剛來那會兒,禾晏把她獨自一人丟在車外揚長而去,叫她獨自一人面對一大家子,那時候的她想得多怕得多懦弱得多,那時候才叫可憐。
茲要是禾晏來了,無論以何種方式“陪”在她身邊了,哪怕是如此莫大的羞辱!她都不可憐了。為啥?緊張沒了,自卑沒了,懦怯沒了,全心全意進入“戰備狀態”,精神狀態昂揚著,有空兒可憐嗎!
元小春是真生氣了。
你禾晏愈是這樣跟她槓著搞,她就越來勁兒,非跟你不得下地……還非把你的戒指賣掉不可呢!
所以不能用常人想法來揣度元小春,她這時候超級沉穩,也不笑,再笑就是個真傻子了,自己老公公然帶小三回來參加家宴,她還笑得出來就真是不自重了。
戚霜晨再次出現在一樓飯廳時,“她”的冷豔貴感其實挺震懾人,誰也不敢、也不好去接近“她”。也就越發顯得“她”在這個家“格格不入”卻也那樣的孤傲絕世,不同尋常。
“她”好像就是下來取一些水果的。
其實,霜晨心裡發毛,
春婆子盯著他,甚至,跟著他!……霜晨心裡又好笑,這次真是百分百頭一回,春婆子跟他面對面“對壘”!原來,他們也有過對眼兒,但是距離都遠,禾晏故意叫她看見他們一同出席某些場合,故意做出一些親密舉止遠遠叫她瞧見,其實最多的還是借他人的嘴“繪聲繪色”描述他們有多恩愛不離……
霜晨放下水果,決定先去趟洗手間。
洗手間往往是“大小老婆”秘密對撕的最佳場合,霜晨邊走邊摸了摸臉,小娘們兒會不會上來就扇自己一嘴巴呀!呵呵,那這戲可就超級好往下演了,看你禾晏怎麼對付!
結果,霜晨都丈二摸不著頭腦了!
元小春跟著他,跟到廁所,
霜晨故意在裡面磨蹭了下,他知道廁所裡就她跟他,衝水,一開門……霜晨臉恨不得伸過去,就等著她一巴掌甩過來了……
結果,搞笑吧,
元小春在水池子邊洗手,
扭頭看他一眼,
兩人眼對眼兒,倒像面面相覷一樣,
元小春又扭過頭去洗她的指甲……
霜晨絕對糊裡糊塗地出來,真的很納悶兒,她跟著我幹嘛呀!
好吧,
神也猜不到元小春如此“貼身”地跟著小三兒幹嘛撒,
說出來得怄死人!
她想偷戒指!把她的婚戒偷回來!偷不著就搶!
元小春主意打的好呢,
你上廁所總要出來洗手吧,洗手都得摘戒指吧,到那時候,我搶了就跑!我跑得可快,沒人穿高跟鞋有我跑得快!……
結果,元小春還不是超級鬱悶,她竟然上了廁所不洗手?!
☆、11
還跟著?
霜晨也是拐,決定戲耍一下她。
推門進去,故意掩開一條縫。
“禾晏,以後像這種聚會我都不想參加了,你得考慮我的感受。”
禾晏抬頭,看見他的眼色直往門邊使,
禾晏看一眼門口,立即走到電腦邊,邊調監控邊說,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我不想這種一家團圓的時候把你丟在一邊。”
霜晨雙手環胸,頭勾著也是往屏幕上瞅,臺詞倒是不忘說,
“你知道,這麼些年了,我已經不在乎名分了,隻要兩個人能在一起,你心裡有我,我已知足。但是……為什麼非要讓她和我處在一個場合裡,我還是受不了……”
“霜晨,我知道,叫你受委屈了,可今天真的隻是因為長輩想見她……”
門外的元小春面無表情,兩手垂立,總體上還是氣的像個豬,
她還受不了?
搞個街訪好不好,誰更應該受不了!不要臉。
元小春跟上本想看還有沒有獨處的機會,硬搶唄,反正禾晏如今都敢公然把二乃領進家門了,她還害什麼臊,就算大打出手,咬斷這騷貨的指頭我也要把戒指搶回來,賣了,就是爭回一口氣!
結果,竟是聽見這樣一番話,元小春突然覺得好沒意思,我要真跟這對狗男女動起手來肯定吃虧……還是偷吧。嗯,奪回戒指的心思不變,超級堅定!
正準備冷漠離開,忽然又聽見裡面,
“我希望,以後這種情形你還是提前和我說一聲兒,因為,禾晏,這不再關乎我一人的感受了,我們,我們的孩子也能感受到……”
別說元小春一語被驚定在那裡!
禾晏,扭頭看他,誰給你的膽子信口開河?
霜晨討好地癟嘴點點頭,“試試,”動嘴型說,
禾晏也沒亂就是,
他又轉過頭去看屏幕裡,元小春背過去的身子全然呆了般站那兒不動……
禾晏緩緩開口,
“什麼時候發現的,怎麼現在才跟我說,”
霜晨還在配合呢,“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
哪知,禾晏下句砸來真快,完全沒按霜晨的劇本走,
“霜晨,我們現在還不適合要孩子,打掉吧。”全是他應有的冷酷。
霜晨也算接得快,“禾晏!”語氣裡,多麼地不可置信!“你怎麼能輕易就!說出這樣的話……”傷心欲絕,
“晨兒,你聽我說,我確實還沒有做父親的準備……”語氣稍緩下來,又是疼愛地安慰……
元小春走了。
霜晨這才泄了口氣,不過馬上又怨怪,“你怎麼接這個招兒啊!”
禾晏看向他,“最好這是最後一次,我不喜歡意外。”
霜晨知道他惱火了,忙又陪笑,“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不知道你老婆剛才傻不拉幾地幹了嘛,她跟著我到洗手間,我還以為她找我幹仗呢,結果大眼瞪小眼兒,她就瞄我一下,後來,就一直跟著。瘆的慌好不好。”突然像想起來的,“她會不會發現我是男的了?”
禾晏這才坐進書桌前的靠椅,看著剛才她站的位置,手抵著唇角,想了想,
搖搖頭,“不可能,她要真懷疑到你是個男的,廁所裡她就衝進去驗明正身了。”
霜晨不信,“這猛?”
禾晏沒理他,抵著唇角的食指一敲一敲,還在想他自己的。……霜晨看著這男人沒法兒言的完美側臉,心中搖頭,春婆子被她男人吃得死死的,怎麼逃得出這五指山呀……
“現在怎麼辦,你覺得她會有什麼反應。”
禾晏倒笑起來,他看著窗外,一抹愉悅一抹無奈吧,
“我挺期待她的反應,這孩子要真有點心機,剛才那幾句話已經有十足的空子叫她能鑽了,利用你我之間由此產生的間隙,能打個挺漂亮的翻身仗……咳,她要真有這方面的覺悟,哪怕一丁點兒,四年了,我也算得些欣慰了。”
霜晨看著他,突然又覺得他是挺不容易,元小春傻吧,可傻的又蠻奇葩,出奇制勝的時候,你還真搭不上她那根傻筋呢!
嘿嘿,霜晨同志這次想對了,
果然,元小春再次不走尋常路!
☆、12
蘭榭路稍有坡度,兩邊全是夜店酒吧,有句話說得好:要泄憤,來蘭榭,有夠膽,砸名車,保管爽。
今天所裡配合消防搞安全檢查。
元小春手背身後,指頭上勾著鑰匙,和幾位同事站外頭說話,主要是消防的入店檢查,他們隻是配合協檢。
“狗日的,好車就是好,型賊漂亮不說,駕駛感那才是無與倫比的爽。”他們旁邊就停著一輛法拉利488 GTB,涼子感慨說,“上周和我姐夫去試駕了一臺458 Speciale,隻在賽道上開了短短幾公裡,而且開得也不快,卻始終叫人處於一種緊張又亢奮的狀態,搞得我真的都不記得相對完整的駕駛感受,隻清晰記得降檔時發動機的熱烈響應,當轉速逼近8500轉/分時,那種令心跳變得清晰可辨的驚人咆哮……咳,終生難忘。”
“去搞一輛,反正你家拆遷款也快下來了。”同事們逗他,
涼子一嘆氣,“咳,甭惦記這筆錢了,我老子重女輕男,大半隻怕都給我姐攢著了。不過我還真想去換輛車,換輛顏色亮一點的,這又說回來,現在的汽車廠商真是玩頭大,那顏色的名字一個比一個炫酷叼炸天,什麼曜石黑,霧都灰,阿爾卑斯白,香檳金,阿魯巴灰銀,北極白,這要提升逼格還真得費腦子呢。對了,問問小春,你們女的喜歡什麼色的車,不會都是大紅吧。”
元小春笑,“搞半天想換車是為女朋友咩,直接問她喜歡什麼色不更好。不過我給你一個建議,盡量別買白車,白車容易招鳥屎。”
“喲,春兒,這你都知道。”
元小春就是憨憨笑“我小時候就數過,超過60%的白車上有五坨以上的鳥糞,多餘黑色或其他顏色的車輛。後來我也看過報道,有研究者也做過類似實驗,用黑白兩個垃圾桶代替汽車,放在一座鳥園裡,看看哪個垃圾桶更能吸引鳥來排泄。一周後,答案揭曉:黑色垃圾桶有三坨鳥糞,白色的則有七坨。反正你們要不怕招鳥糞,盡情去買白車吧。”
同事們直點她“想不到你一些歪板眼還蠻多。”
基本上,元小春是自得的,她書讀的不多,可並不意味她見識少。正和同事樂著,元小春笑著的突然眼神一定,漸漸笑容淡了下來,卻也沒叫同事們看出異樣。
咋了?
元小春看見街角對面,兩輛車停穩,
禾晏和戚霜晨從一輛車上下來,其餘下來的,估計都是禾晏的友人,大家有說有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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